第六章

皇家學院位於伏安主星，蠻有名的，環境還行，同學們普遍不太靠譜（……）。

這是東升給蕭夭的介紹。直到他本人親自站立在皇家學院門口，才感到那句“環境還行”之中夾雜了多少水分。

高大的歐式建築物聳立在庭院內，呈翼狀分佈。鬱鬱蔥蔥的植物在陽光的照射下欣欣向榮地舒展着腰肢，奇花耀灼，放眼望去，竟一眼看不見邊際。大門附近的停車場內，象徵著未來科技的飛船安靜地棲息在一旁，各式各樣的召喚獸在旁邊歡快地打着滾。

整座學院都彷彿在對着他搔/首/弄/姿：騷年，快來從正面上/我啊！

蕭夭摸了摸口袋中的糰子，作了一個深呼吸，跟隨着東升的步伐走進了皇家學院。

他們的到來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強力圍觀。在這個時代，沒有什麼比信息傳遞的更快。早在光明序列被點燃，昔年光明教護道者親自前去迎接新任教子的時候，蕭夭的名聲就已經在這個圈子裏流傳開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等着他進入學院的那一刻。

很多個腦袋像土撥鼠那樣從教學樓、宿舍、走廊上看着他們。

東升很淡定，蕭夭也很自持。

東升的年紀不大，但早年跟隨教宗已然見過大世面，自然不會對學院裏的這些注視還有所動容。至於蕭夭，他都是跳過崖的人了，也不care這些目光。

他們一路走向了位於正中間的圓形建築物，院長室。

“今天的第三位訪客，虹膜驗證中——掃描完成，歡迎您的到來。”人工智能甜美的聲音響起，將二人攔在門外的透明大門緩緩開啟，乾淨整潔的房間內，帶着金邊眼鏡的院長挺着大肚子對着他們張開雙手，熱情道：“好久不見。”

東升禮貌地和他握手，之後把手搭在蕭夭肩膀上：“我是來給他辦理入學手續的。”

他沒有把蕭夭介紹給院長，因為他知道面前這個人估計已經把教子的信息都了解到透徹。

院長眯着眼睛看着蕭夭，慈祥地握住他的手，從桌子上拿出一個手圈給他戴上：“歡迎加入皇家學院，孩子，這是你的學習標誌。我能感受到你身上不一樣的氣息……繼承了光明之道，S級？”

這話聽着是疑問，但是院長的語調卻像是明知故問，還沒等對面那兩人回答，眼睛就直盯着面前還略帶青澀的少年看，開口：“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你的召喚獸是什麼嗎？我很好奇。”

蕭夭遲疑了一會，想想自家糰子，以及後來從它口中問出的“好感度體質”，最終還是尷尬地扯出一個微笑——他介意！那個只會賣萌的圓形生物一點也不像S級的召喚獸啊混蛋！就連異能也是如此坑爹！完全拿不出手啊有木有？

“那就忍住好奇吧，院長大人。”東升像是明白蕭夭的難言之隱，一句話就將院長給堵了回去，“沒事的話我們就先告辭了。”

東升這話說的有幾分無禮，但院長也沒生氣，繼續樂呵呵地留人：“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慶祝你們終於擁有了第一個序列？”

“感謝您的好意，只是不用了，我們還有事。”東升推辭。

“真的不考慮一下？可是有關那件事。”院長氣定神閑地坐回辦公桌后那張舒適的躺椅上，躺椅背後伸出兩隻機械手臂，在他的後背按摩起來。

聞言東升的臉色變了變，他俯下身，在蕭夭耳畔輕聲說：“你出去等我一會。”

黑髮少年乖巧地點頭，從辦公室走出，帶上門后在走廊里轉圈，打量着周圍的陳設。

皇家學院當真氣度非凡，就連一條走廊也藏龍卧虎——比起外面的金碧輝煌，這裏面更是讓人大開眼界：角落的蜘蛛網不知結了多久，一隻有拳頭那麼大的黑蜘蛛悠閑地在上面乘風涼；擺在樓梯口拐角處的花盆上，七彩小蝴蝶撲扇着翅膀繞着花朵飛翔；壁虎瀟洒地穿梭在牆上的壁畫之間……

最奇葩的是有這麼多生物，但這裏看上去依舊乾淨寬敞，也是達到了某種自然與人類的高度和諧。

蕭夭正嘖嘖稱奇間，忽然聽見樓梯口遠遠傳來嘈雜聲：“別攔着我！我就看一眼！”

“我知道這裏是院長辦公室，我絕不多說廢話——”一個清亮的男聲由遠及近，同時一堆互相拉扯的人踏上了樓梯。

蕭夭一怔，預感自己要攤上事了，這個人要看的百分之百是自己。

來人很快便拐過花盆。一名身着學院制服，身披黑色斗篷的俊俏少年氣沖沖地朝他走來，身後有兩名穿着類似的人扯着他的斗篷一角，卻也不敢用力，最終他們停在了那扇透明大門外。

蕭夭在裏面，他們只相隔一扇門的距離——尤其那門還是透明的，雙方都很安全，又不妨礙吵架，真乃見面的良好地點。

“你知道我是誰嗎？”那名少年盯着蕭夭看了半天，昂起下巴，特別欠揍地開口。

蕭夭歪過頭：“能猜到。”

“知道就好，趕快離開皇家學院吧，這裏不屬於你。”少年——蕭羽雙手環胸，對着面前這個讓家族蒙羞的人開炮。

他本來只是想來看看自己這個便宜“哥哥”到底是什麼來頭，長啥樣子，怎麼就能從母親派去的暗衛手下逃脫？甚至跳崖都沒有受傷！他才不信這個世界上真有人人品爆棚到這種地步！這得前世做了多少好事啊？！拯救了整個宇宙吧得？

但沒成想看到這傢伙的第一眼，蕭羽竟然一晃神，覺得光從外表看來他長得還不錯。也因而改變了“擒賊先擒王，罵人先罵娘”的好習慣，開口沒帶髒字。

這改變讓他身後的兩個跟班暗自驚訝。

“這裏也不屬於你。”蕭夭如今面對這種程度的語言攻擊已經學會了面不改色地回擊，甚至屢屢總能把別人生生氣暈——目前為止，只有一個人讓他從內心感覺無語過，就是那個變/態的偷窺狂。

蕭羽雙手叉腰：“我可不是一個人，在這裏還有很多人都想讓你走，一個貧民出生的怎配與我等為伍？”

蕭夭說：“你當然不是一個人，你是一隻猹。我不會叉猹，自然無法與你為伍。”

“…………”

驚天沉默。

“你怎麼看出來我的召喚獸是猹的？！”蕭羽驚愕地問道。

天啦擼！真的是猹啊？他只是隨口想吐槽對方土而已啊！

蕭夭內心震驚，卻面不改色地騙人：“猜的。”

“我不信！”

“我也不需要你信。”蕭夭用指尖在透明的門上點了點蕭羽的嘴唇處，“我之前在這裏聽見你說‘只看一眼，絕不多說廢話’，我個人認為你已經說了很多句廢話，你也看了我很多眼。”

蕭羽覺得對方好生厲害，因為以擅長嘴炮聞名的自己竟然說不過他！不，不能這樣認輸！他清了清喉嚨，正準備再度開口，就被旁邊的某跟班給捂住了嘴：“快走吧，院長出來了！”

跟班們用驚恐的目光直勾勾得盯着那扇緩緩開啟的大門，趕忙拉着蕭羽準備走人——他們可不想挑釁院長。

蕭羽猝不及防之下，竟然硬生生沒來得及告個別（……）就被拖走了。他們剛剛離開蕭夭的視線，他的肩膀就被一隻手給按住了：“怎麼了？”

回頭是東升關切的臉。

“沒什麼。”蕭夭轉過身，岔開話題，“我可以四處去看看么？”

他沒有告訴東升蕭羽來找麻煩的事，也沒有問要怎麼辦。光明教說的很清楚，他們給予的只是一個教子之位，以及些許的私下幫助。

這個位置足以保他不死，這就足夠了。

其餘的更多，比如接納、尊重、甚至喜愛仰慕，都需要靠他自己做到。

——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到。

“當然可以，”東升瞭然地勾起唇角，他有些心疼他家教子，卻也不能留下來陪他，“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先去宿舍休息會——看一下你的學習標誌，你會知道很多東西。”

蕭夭點頭，額前的流海被東升輕拂了下，他便抬頭看向對方。

東升有點不舍：“我還有事，要先走了，我幫你買了一點日常用品，已經送到你的宿舍。我把通訊號留給你，有什麼事記得聯繫我。”

“恩，一路走好。”蕭夭先是把被撥亂的頭髮弄整齊，再對東升揮手。

見少年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護道者愁苦着一張臉跟他一同走下樓梯，在辦公樓外的花壇處互道了聲再見。

——這種第一天才跟兒子相認，就被迫要分開的感覺是腫木回事？而且兒子還不留戀自己！

東升帶着兩道寬海帶淚飛奔離場。蕭夭瞅着他離去的背影瞅了半晌，才慢悠悠地點開手環，根據上面微型光幕形成的路線，朝着宿舍進發。

繞過花花草草，一路上他也遇到不少用陌生眼光打量他的學生，但只是強力圍觀，還沒有敢於出頭的勇士直接上前。但就這些目光，搞得蕭夭老是情不自禁地摸臉，總以為臉上有啥髒東西。

他這一個動作都激起了千層浪。

“他摸臉了！這動作有什麼含義嗎？”竊竊私語聲從四面八方鑽進了蕭夭的耳朵。

“是在警告我們再看他就要毀我們容嗎？”一個女生回答着剛才那個人的問題，“真是貧民出生啊……想問題都那麼暴力……不過他給人的感覺還可以誒，單看外表還蠻好看的。”

喂！我聽見了啊混蛋！我跟你們說，我是能動口絕壁不動手的懶人好么！你們腦洞太大了！而且我不止外表給人好看，我的內心更是充斥着真善美！

蕭夭翻着白眼，也不想跟他們一般見識，乾脆加快了步伐，兩步並作一步，越過長廊，走進了宿舍區。

然後小土鱉再次被震撼了一番。

因為這裏的宿舍居然是別墅！以棟為單位！就跟小王紙小公舉似的！要不怎麼叫皇家學院不叫翠花大學呢？

“3-1、3-2、3-3，就是這裏——”他讀着別墅門前的標牌，腳步停在了其中的一棟別墅門口，站上台階，把手按在指紋識別器上，確認無誤后大門唰地一下自動開啟了。

蕭夭抬腳走了進去。

裏面的裝飾倒是中規中矩的大方，優點是空間足夠大。樓下是客廳和廚房，樓上則是兩間房間——不知道舍友是誰？不管怎麼樣，先認識一下比較好——這麼想着，他先來到樓上，越過了自己的房間，敲響了第二間的房門。

沒人理睬。

確認沒人之後，蕭夭心中隱隱鬆了口氣。他還真挺怕舍友也是個難纏的，住在一個屋檐下，天天撕也是麻煩。他最討厭麻煩。

他晃着手臂回到自己的房間，房裏已經有一個黑色手提箱靜靜地等待着他的臨/幸。他打開略微掃了一眼，也不打算現在就整理，從中抽出一條睡袍，轉身就進了浴室。

蕭夭今天太累了，並且中間還夾雜了大喜大悲和鬥智斗勇的環節，每一個都累得他不要不要的。現在他只想洗個澡好好休息一番。

他把糰子從口袋中掏出：“你要跟我一起洗嗎？”

“嚶嚶！”糰子本來奮力地扭動身體，避免自己白白的屁/股沾到水漬。聽到蕭夭這麼一問，立馬哼哼唧唧地表示當然要。

蕭夭在糰子應該是臉的部位（……）捏了一把，找出一個小盆把它放在裏面，輕輕地用水揉搓着糰子。把它洗乾淨之後，他才脫光了躺進浴缸，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半個小時之後，等水微涼，他才濕着頭髮就這麼披着寬鬆的長袍，露出胸口大半片皮膚，大搖大擺地走出浴室。

——接着蕭夭看見了他的未來舍友，微蹙着眉，用森冷陰鬱（？）的眼神注視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