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6章:荒園琴聲
走在回家的路上,風在雨的心中依舊無法平靜,一遍遍地,他難以自持地回想着富行街頭的情景。
面對羞辱,面對毆打,他竟毫無反抗之力,面對父親的仇人,他也只能強壓住心頭的怒與恨,他恨他們,但他更恨自己,恨自己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一個沒錢沒勢又沒能量的少年……
到底要如何才能變得強大起來呢?他痴痴地想着。
“咦,怎麼會有琴聲?”風在雨停下腳步,翻湧的思緒被一些輕淡的,悠揚的,哀傷的音符打斷了。細細聽來,終於發現那些聲音正是來自南面的那座莊園。那座在風在雨的記憶中一直荒着的園子。十幾年來,一直荒着,可為什麼會有琴聲傳出呢?是誰在裏面彈琴啊?
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風在雨轉身向路邊的荒園走去。園子的鐵欄上纏繞着翠綠的藤葉,密密麻麻,不留空隙。他不知道這是些什麼植物,只是小心翼翼地撥開了它們,睜大眼睛向裏面凝望,可無論什麼位置,什麼角度,他都只能看到一顆顆大樹和一叢叢雜草,以及星許紅頂白身的建築。
順着鐵欄,風在雨很快就尋到了園子的鐵門,不是很大,同樣纏滿藤葉,輕輕一推,門便開了。風在雨一愣,他之前不是沒有來過這裏,他肯定地記得這裏的鐵門是用一把鐵鎖鎖住的,這麼多年來,鐵鎖哪怕銹跡斑斑,可還是牢牢地禁錮着風在雨的腳步。他不止一次想要進去看一看這座園子,可是每次都只能透過鐵欄,向裏面張望一場作罷。
沒有猶豫,風在雨閃身走了進去。走在石子鋪設的小路上,兩邊的樹木和野草令他的好奇化作了絲絲緊張,順着音符的牽引,繞過兩尊廢棄的噴泉,路過一排枯死的花藤,風在雨看到了一座別墅。
紅頂白身的別墅是老式的西方風格,外表看起來很是陳舊,但卻不失典雅和別緻。
琴聲就是從別墅後面傳過來的。
風在雨放緩腳步,懷着濃濃的好奇和絲絲的忐忑,他慢慢地繞身過去,就在別墅後面,擺放着一架黑色的鋼琴,而鋼琴前面坐着一個女孩。女孩低着頭,專心致志地彈奏着,修長的指節劃過琴鍵,鋼琴發出輕淡的,悠揚的,哀傷的音符,像在訴說一段凄婉而美麗的故事。那女孩靜默的就彷彿這音符的輕淡,雅緻的就好像這音符的悠揚,低郁的就宛若這音符的哀傷……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的手停了下來,緩緩抬起了頭。
“啊!”風在雨看到了她的樣子:如瀑的頭髮輕輕散落,眉目如畫,鼻口如雕,眼波流盼而深沉,閃爍在空氣里,白皙的臉上略帶着愁容。女孩的樣子讓風在雨想到了西方的天使,可是她卻是和自己一樣的東方人。
“她是誰啊?”風在雨輕聲念道,心中滿是疑問和訝異,更有一股莫名的遐想與衝動。
“啊!”就在這時,女孩也發現了站在別墅角落裏的風在雨,身子不由一顫,輕呼一聲,然後怯怯地望着他,整個身子似乎都戒備了起來,跟着輕聲問出,“你,你是什麼人?”
風在雨穩了穩波動的情緒,笑着對她揮了揮手,做出一個自認為友善的表情,然後隨口說道:“彈得不錯!”
女孩再是一愣:“啊?什麼?”
“琴彈得不錯。”風在雨繼續一副無害的表情。
“啊?喔!”女孩恍然,可能是見風在雨並不像是壞人,便淺淺一笑,又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來這裏?”
“路過的人,進來瞧瞧!”風在雨聳聳肩,糊弄似地答了一句。
女孩點點頭,望着眼前的鋼琴,說:“那——你會彈琴?”
“彈琴?”風在雨“嘿嘿”一笑,反問,“你看我像會彈琴的樣子嗎?”
女孩再次把目光移向風在雨,瞅了他片刻,然後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女孩小心翼翼的樣子忽然讓風在雨有了一種錯覺:似乎自己才是這園子的主人,而眼前這個羞澀的“天使”才是那個私自闖入別家的人,苦笑兩下,風在雨也不客氣,徑直問道:“你又是誰呢?怎麼會在這裏?”
“我?”女孩略做思考,答道,“我叫端木水子,這裏,是我爺爺生前住過的地方。”
“你爺爺生前住過的地方?”風在雨不禁有些詫異,說道,“可我記得,這裏至少有十多年沒有住過人了。”
“我爺爺二十多年前就去了法國,這裏也只是每年會叫一些人過來打掃一下。”端木水子解釋着,似乎是憶起來關於爺爺的事情,臉上的愁容更深了。
“小姐,你在和誰說話?”這時,風在雨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回頭去看,果然見一個身穿白色衣衫的女孩走了出來,二十歲模樣,頭髮紮起,大眼圓鼻,甚是可愛,而女孩也正一臉警惕地看着風在雨。
“沒事,潔娜,他說他只是進來瞧瞧。”端木水子對那女孩說道。
潔娜輕點一下頭,走了過去,提醒道:“小姐,你剛回國內,不知道國內其實是有很多壞人的。”
風在雨聞言,眉頭一皺,當即辯道:“美女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你看我,雖然算不上是器宇不凡吧,但至少也是一臉正氣啊!哪裏像是壞人了?”和女孩子說話,風在雨的一張嘴便不自覺地貧了起來。
潔娜瞥他一眼,也不客氣,道:“我有說你是壞人嗎?幹嘛這麼急着承認!”
風在雨一窒,卻是想不到潔娜的小嘴並不像她的人一樣可愛,“嘿嘿”乾笑了兩聲,道:“你是沒說,可跟說了也差不離兒。”
“就算我說了,我也沒有冤枉你。平白無故地跑人家院子裏來,你還能有什麼好企圖?”潔娜不善地道。
“我,我,我……”風在雨又是一窒,連說了三個“我”字才續道,“我只是聽她彈琴彈的好聽,聽着聽着就走進來了?這也叫不好的企圖?”
“都是你說的,誰又知道你怎麼想的?”潔娜也不聽他的解釋,只認定他不是個好人。
風在雨徹底無語了,幾次被噎讓他一股子痞氣又湧上了心頭,當即賊笑了一聲,說:“是啊是啊,老子是看你家小姐長得又白又嫩,所以才進來意圖不軌。不過現在叫你掃了老子的性!老子沒興趣了,走了!”說著,身子一轉,再不理會兩人,自行去了。
“你!”潔娜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只管咬牙切齒地瞪着他,而端木水子在一旁卻是臉色一紅,也沒能吱聲,獃獃地看着他消失在別墅的另一側。
“不要臉!臭流氓!”潔娜片刻之後才罵出聲來,可是風在雨早已經走遠了,潔娜氣的一跺腳,轉身對端木水子道,“小姐——”語氣里很是不甘被辱。
端木水子搖了搖頭,說:“算了,不要和他計較了。”
潔娜再是惱恨也無計可施了,最後只在心中又咒罵了幾句,口中卻道:“以後住在這裏,還是小心一點,這裏離着市區遠,什麼人都有,我還是去把園子的門鎖上的好。”說著,匆忙便去了。
端木水子也不管她,起身走進別墅,一樓的客廳中,另一個僕人打扮的女孩正在擦拭着傢具,見端木水子進來,笑着說道:“小姐,剛才潔娜在外面吵什麼?”
“沒什麼,她就是愛大驚小怪的。”端木水子道,“好了,剩下的你們明天再擦吧。我餓了,菲菲,先去準備晚餐吧!”
“好的。”菲菲應着,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向廚房走去。
端木水子上了樓,進了自己的房間,緩緩坐到書桌前,順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幢法式的建筑前面,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懷裏攬着一個七八歲大的女孩,坐在那裏愛憐的笑着。“爺爺……”端木水子低低地喚了一聲,看着照片,神思悠遠。
看了良久,端木水子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放了下來。
這時,房門被敲響了,跟着一個二十五六的男人走了進來,男人身材挺拔,頭髮半長,電眉星目,頗為俊朗,他對端木水子道:“小姐,江堂主來了。”
“江叔叔來了?”端木水子臉色一喜,站了起來,快步向樓下走去。果然,客廳的沙發上坐着兩人,其中一個正是端木水子口中的江叔叔江南風,另外一個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端木水子並不認識,想來應該是他的得力助手。
“江叔叔。”端木水子喚着,奔了過來。
“少門主。”江南風見到端木水子,趕忙站起身來,同樣歡喜地喚道,而他身旁之人也匆匆起身,恭敬地退到了兩人身後。
“江叔叔,你坐。潔娜,快上茶啊!”端木水子招呼着。
江南風笑道:“少門主,你也坐。”說著,拉着端木水子一起坐到了沙發上。
“江叔叔,你別叫我少門主,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名字吧!”端木水子低聲說道。
“那怎麼可以?”江南風擺擺手,正色道,“以前老門主在時,我還可以逾越,叫你的名字。現在,老門主過逝了,你父親繼承了門主的位置,你自然就是少門主。”
“什麼少門主不少門主的,”端木水子嘆息一聲,神色黯淡了下來,道,“我才不稀罕呢。我還是喜歡以前那樣,江叔叔,爺爺已經不能疼我了,現在,你也不疼我了?”
“呵呵,”江南風笑了笑,寵溺似的揉了揉端木水子的頭髮,說:“叔叔怎麼會不疼你呢?叔叔最疼水子了!”
端木水子聞言,展演一笑,笑的極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