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再探鹿鳴谷
李太醫很滿意自己的診斷起到了振聾發聵的效果,笑么滋兒地瞅了大家一眼,接着往人家傷口上撒鹽,“據微臣推測,王爺不只有頭暈噁心的癥狀,而且心情焦慮,喜好食酸,懶動貪睡,不知是否?”
被雷霆消息嚇蒙了的文慶王爺忘了裝鎮靜,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又飛快地搖了搖頭。
李太醫納悶了,“王爺這點頭又搖頭,不知是也不是?”
白無恙迅速恢復了平靜,慵懶妖嬈地離開美人榻,翻了個白眼,“這些癥狀本王都有,不過絕不可能是懷孕。”
李太醫又是噗嗤一聲(噗什麼噗,漏氣了啊),面向聖人微微施禮,“微臣並未說過王爺是害喜,只是說像。王爺是男子,斷斷不可能懷孕,微臣適才也號過脈,王爺身體健康並無大礙,自然也沒有可能懷孕。”
“你就利利索索地說,無恙他是怎麼了?”皇帝聖人受了驚嚇,有些虛火上升。
李太醫胸有成竹地望了眾人一遍,眯起眼睛,有些賣弄,“一說是假孕,一說是代喜。”
“什麼假孕代喜的,你倒是解釋解釋?”三皇子也急眼了。
老黃牛發揮一不怕糗二不怕死的嘚瑟精神繼續賣關子侃侃而談,“假孕,便是女子出現的類似懷孕的癥狀,如月事停止,噁心嘔吐等,其實啊,並不是真正的懷孕,而是心裏十分渴望有喜,身上也就產生了一些類似懷孕的癥狀。至於代喜,通常是過於疼愛妻子的男子,惟恐娘子受孕吐與分娩的折磨,自覺替代的一種反應,所以老臣方才說,王爺的模樣像是女子害喜的說法,多半是證明吉祥候有喜了——不過老臣還是要替侯爺把脈之後,才能進一步確定。”
李太醫一番長篇大論說的人雲裏霧裏,唯獨後面幾句,清晰入耳。白無恙喜形於色,忽又冷下臉來,“本王酷愛鑽研醫術,怎會不曉得代喜之說?想必是老太醫以這個說法糊弄本王?”
“怎麼會?”老黃牛倒是不怕挨揍,“王爺雖精通醫藥,又對此次疫病救治作出了貢獻,卻極少看診。所謂醫者父母心,實非閉門造車,需要實際操作,方才略有所成。不是老臣吹牛,這數十年來老臣看過的病人形形**,怎樣的沒有?區區代喜之說,早有範例,不會誤診的。”
白無恙的面色瞬間紅潤了,頭也不暈了,腳也不軟了,指指李太醫的鼻子,想要威脅幾句“要是看錯了有你好看”卻咧開了嘴,這種時候不必偽裝,先回去告訴娘,再帶着御醫去鹿鳴谷找媳婦兒!
除了文慶王爺一干人等各自心傷。
文駙馬湊到大公主面前幫忙哄孩子,二公主瞧了瞧自己的駙馬,有些難過,成親這麼久了還未見懷孕,相公都不想看自己了,哪裏還有什麼疼愛代喜之說?佟婉兒也瞧着三皇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最近有些腹脹,會不會也是有了?
皇後娘娘給周全使了個眼色,叫他偷偷把李太醫留下,給二公主和皇子妃也瞧瞧,怎地這麼久還不見動靜?
白無恙屁顛屁顛地回家去了。
女侯爺正在校場上練習,開蒙太晚,只能勤奮,晨起誦書日斜背書除了吃飯睡覺都在錘鍊體魄。夜清寒建議她學些暗器飛鏢什麼的,女侯爺並未反對,只是命織錦匠在織錦時裹進銀絲,前端綴以銀錠,打造專屬於自己的軟兵器。暗器雖巧,卻不磊落,她不喜歡。
校場上一片叫好聲,丈八銀練如橫空出世,似急流飛瀑,直刺陣中木人。黑漆漆的鐵木疙瘩抬臂阻擋,眼見就要將銀鏈絞碎,卻撲了個空。筆直如劍的銀鏈忽然卸了勁道,軟綿綿地搭在木人的手臂上,如女子的彩帔,溫柔細膩地纏繞……
王遷大吼了一聲,“好!”元帥太牛了,不愧是女中豪傑!
再看那纏住木人手臂的銀鏈,忽然收緊,將重逾萬斤的木人拋向空中迅速一轉。嘎啦一聲,木人的手臂斷了,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砸起一片塵土。圍觀兵士大驚失色,這木人乃是元帥用鐵木製作精鋼連接,格外堅韌,數千兵士都奈何不得,卻被這柔似蒲柳的銀鏈生生給卸了胳膊!要是真人會怎樣?
一時間萬籟俱寂,都被吉祥候的手段給唬住了。
本是蛟龍,自要騰空,見識過杏之擊鼓的夜清寒有些感嘆,不過一年多,弱質女流便已武功高強,雖是天賦過人,也有各種艱辛,何曾向外人道過?
平亂大將軍率先拍起了巴掌,其餘人等醒悟,一邊拍巴掌一邊歡呼,“元帥!元帥!元帥!元帥……”
王遷樂呵呵地跳出來站到校場中央,“老子也想跟大傢伙比試比試,活動活動筋骨,哪個兄弟願意賜教?”
趙兔兒躲在旁人身後咋呼,“誰不知道遷哥你一身蠻力又會使詐?有本事跟元帥練練,不把你的胳膊腿卸了才怪!”
夜清寒伸手止住了袁杏之,“你且歇歇,讓我來。”要知道銀鏈雖軟,卻用巧勁兒,那麼沉的木人甩到半空格外費力,杏兒姐的額頭出了一層細汗,只是無人發現。為什麼不用軟劍?輕巧便宜,殺傷力隱秘。
大將軍穩穩踏出,望着王遷,“胖子,我來陪你過兩招,如何?”
“好啊,夜將軍賜教,求之不得,”王遷早就想跟夜清寒比試比試了,究竟是他這半路出家的莊稼漢厲害,還是他家學淵源的將門虎子厲害!
兩個人站在校場中央,拉開了架子。夜清寒長身玉立,不驕不躁,淡淡地望着對方,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王遷也不示弱,去他奶奶的花架子,赤手空拳,身子微彎,扎煞着雙手,像要跟人比賽摔跤一樣。敵不動我亦不動,兩人靜對,誰也不想先出招。
王遷罵罵咧咧地吆喝了一聲,“等等!老子要赤膊上陣,這特么也太熱了。”
明明的初冬,小風兒吹得人臉皮都疼,夜清寒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要認輸就趁早。”
“打都沒打,孫子才認輸呢!”王遷將衣服袖子擼下來在腰上系住,突然之間撲了過去。夜清寒早有防備,反手一掌,頂住了對方的腦袋,兩個人一個往前一個不讓,硬生生的比上了力氣。
王遷的大頭在夜清寒掌下,就像個圓滾滾的西瓜,不停地向前拱,搞得夜大將軍心中焦躁,猛一收力——大腦袋連着身子踉踉蹌蹌向前衝去,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王遷這廝卻違背常理,忽然剎住力道,猛一轉身,撲向夜清寒的後背。
大將軍只覺身後一陣寒風,渾身汗毛立起,本能反應便是抽出寂水劍,向著背後便刺!
王遷已經看到了明晃晃的劍尖,偏就無法後退,方才那回是佯裝,現在猛撲才是真攻,眼見得就要被穿出個透明窟窿,身子忽然被什麼柔軟的東西纏住,向後急扯。
夜清寒一劍刺出方才運用輕功,就地滑開躍向半空。王遷已經被銀鏈纏成了大個兒蟲蛹,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臉先着地,哎呦一聲。
袁杏之微微有些氣促,畢竟不是久經戰場的軍人,手腕上力度不夠——校場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驚叫,“娘子!不可!”
大傢伙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緩過勁來,又出了一身冷汗,這大冬天的,可不是鬧着玩的。白無恙表情驚慌,抓緊手裏的貂皮大氅朝着杏之跑了過去,一邊推開障礙一邊嚷嚷,“閃開,別擋道!那是我娘子!娘子?怎麼還在這裏?小心動了胎氣!”
所有人的眼光齊刷刷地落在元帥身上。就好比,一隻混進狗群里的狼,原本沒人發現,卻在月夜的時候,站在高崗上對着月亮吼了幾聲。元帥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軍中都是男人,只有她一個……
李太醫跟在後面都快跑斷了氣。
白無恙三下兩下跑到媳婦身邊,柔情似水,親手將大氅替媳婦披上,系好帶子,低聲埋怨,“怎地如此不當心?懷着身子還使蠻力?萬一出了什麼事,傷了身體可怎麼好?”
女侯爺自始至終由着他折騰,一臉茫然,“你怎麼來了?誰懷孕了?”
“你呀?”老太醫總算跑到了跟前,一邊喘粗氣一邊接話,“快,快回帳中,讓老臣為侯爺號脈,也好使王爺放心,不白白為夫人擔心。”
袁杏之瞅着自家相公,有點發愁,這麼一臉憧憬地望着自己,倒像她真的懷孕了一般。夜清寒黑着一張臉,不動聲色走出圈子。王遷還在校場裏面谷丘,試圖從“蛹”里爬出來,一點一點不停谷丘。
那麼多軍士看着,女侯爺不想給自己的相公下不來台,只是走路都被攙着,也太誇張了吧?步子邁的大了點,王爺就在一邊嘮叨,“慢點走慢點走,小心動了胎氣~”
杏之脾氣再沉穩也有點壓不住了,這是軍營,怎能如此黏糊?
大傢伙的眼神像見到了稀奇事,一路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