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節 強者為王的定律
功名利祿如糞土。
沒有糧餉接濟,清廷加封的官爵縱算再優厚,也只是畫餅而已。
作為蘆台大營幾千將兵的主管,馮義和、胡殿甲要為軍餉無着而發愁,打了勝仗之後的歡愉不能當飯吃,更不能解決馬上要面臨的諸多難題,朝廷那邊鐵定是指望不上了,無奈之下,他們也只好將求助的可能放到雷震身上。
“嘿,走,去開平,問問雷震有什麼主意,縱不成我們這幾千號人還能讓洋人給困死不成?”思來想去沒有結果,馮、胡也只得悻悻的停止了抱怨,在大勝的風光過去之後,現實的問題一下子突顯了出來,這讓二位統領大人分外的頭疼不已。
畢竟,這一仗是在雷震的堅持下打的,在作戰期間除彈藥外的一應輜重、後勤保障也多由開平方面負責接濟,現在,蘆台這邊連吃飯都成了難題,作為並肩而戰的兄弟,怎麼著也得拉扯一把。
馮、胡將算盤打到雷震的頭上,在他們看來很是順理成章。
在蘆台這些聶士成舊部的眼裏,雷震的崛起就象一個謎一樣,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棚目突然間擁有了巨人般的力量,並且衝破重重阻攔在許多人不看好的情況下,獲得意想不到的成功,這樣的奇迹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創造的。
而且,就連他們這些在旁邊的人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三等勇毅伯加上之前的總兵虛職,這些雖然不算什麼,但擊敗洋夷的戰績卻是實打實的,有朝一日榮歸故里時拿出來誇耀又有誰敢說一個不敬之字。
與雷震接觸以來發生的變化是如此的美妙,以致於讓馮、胡對這一趟開平之行有了更多的期待。
錢,所有的地方都需要錢。
當馮、胡到了開平見到雷震時,他們看到的是一個正在為大把的銀子支出而愁眉苦臉的人。兩次對日作戰幾乎將雷震在開平二個多月來積存的底子全部耗盡,煤礦的經營現在已經基本停滯了,沒有煤出產,一切收入自然免談。
作戰陣亡的將士需要撫恤,受傷的士兵需要醫治,還有允諾給士兵的餉銀,這些都離不開錢,雖然雷震未雨綢繆從頤和園以及戶部劫得了不少的私貨,但一想到以後發家的本錢都折在這一趟戰事裏面,雷震的心情實在無法燦爛起來。
國家積弱,當權者**無能,賣國者得到重用,為國出力的受到排擠,這樣的朝廷多存在一天,都是對國人的犯罪。
一股子怒氣積於心中無從發泄,這讓雷震一瞧見開平礦務局大樓頂上那面綉着黃龍的清國旗幟,就忍不住暗暗發火。
再忍忍吧,總有一天,腦袋後面的這根辮子,還有身上的黃馬褂都會被他象倒垃圾一帶的扔到大街上。
……
對清廷有怨氣的不只雷震、馮義和、胡殿甲他們幾個,在北京城擔任全權談判代表的李鴻章也在為太后的頑固而生氣。
基於這次拳民‘暴亂’的惡劣性,聯軍方面除了要求清政府清剿義和團勢力外,還要求將支持義和團的一眾滿清王公貴族悉數交給聯軍處置,其中載漪、剛毅、載瀾、徐桐等曾經風光一時的權貴赫然在列。
除徐桐外,其他的幾位皆是滿族的權貴,慈禧對他們的無能雖然相當不滿,但要她把這些人交出來任洋人處置,這是慈禧萬萬不肯的,這其中私人的親眷關係先不說,單單出於穩固統治基礎考慮慈禧也不會這麼做。
她的政權是建立在滿人支持的基礎上的,失去了滿人的信任,慈禧也就失去了垂簾聽政的可能。
慈禧不敢交出端王、輔國公等人,談判也就陷入了僵局,如果不是有開平大捷的喜訊用來墊墊底子,年近八旬的李中堂只怕早就病卧床榻請辭了。
開平第二次保衛戰僅僅歷時了三天就宣告結束,三天的激戰過後,氣勢洶洶的日本人退回到了天津駐守,而連番作戰無力再進行追擊的清軍一方也適到好處的收兵自保,這樣一場從表面上看勢均力敵的較量似乎並沒有改變什麼。
在東北,十七萬沙俄大軍繼續對黑龍江、吉林、盛京一帶大肆劫掠,清軍連戰連敗,已經完全喪失了東北戰場的主動權。在河北,以瓦德西的德軍為主的聯軍借掃蕩拳匪之名侵入保定、薊縣、密雲一帶,處處燒殺搶掠,可以說無惡不作。
一切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不知不覺中,變化其實已在悄然發生,以李鴻章的老辣眼力,這一點審時度勢的本領他還是不缺乏的。
在接下來的和談中,李鴻章有意的避開日本公使,着重選擇其他幾個強國單獨談判,尤其在獲悉開平勝利消息后的第二天,李鴻章還公然宣佈,此次和談對象裏面將不會包括日本人。
弱國無外交。
一個在戰場上屢戰屢敗的國家,是沒有資格在談判桌前討價還價的。
這是強者為王的邏輯,在馬關條約簽約的時候,當時還是日本外相的伊藤博文就這麼明確無誤的告訴李鴻章。
現在,老中堂也要用他的行動告訴日本人,這句話同樣適用於他們,要是不服氣的話,儘管可以再派軍隊來打一仗。
平心而論,李鴻章雖然在歷史上籤訂了馬關、辛丑等不平等條約,這中間他本人也確實犯有用人方面的過錯,但真正的禍首並不是他。現在,雷震他們在戰場上的勝利讓李鴻章有了揚眉吐氣的暢快,分化瓦解的策略運用更是精妙。
對於自己受到的冷遇,日本公使立即漲紅了臉表示強列抗議,並威脅說要出動軍隊與清軍再度交戰,同時日方還向瓦德西元帥請求聯軍派出主力部隊對開平附近的清軍實施毀滅性打擊,對此,參加和談的諸國公使反應卻是出奇的冷淡。
懲誡清軍——,抱歉,我們大不列顛、法蘭西、美利堅合眾國的軍隊正在執行重要的任務,暫時沒有力量投入到天津方面,這是英、法、美等國的態度。
至於原本態度親日的德國方面,費洛夫等十幾名軍事教官落到了中國人的手裏,他們的生死可直接關係到瓦德西元帥在德國國內的聲望,現在那位李大人已經答應從中周旋,這關健的當口,他可不想惹怒中國人,救出德意志帝國的寶貴軍人的性命可要比關心一個無關緊要的亞洲國家要重要的多。
至於沙俄,一向與李鴻章走得很近的俄國公使對於日軍的潰敗除了高興之外,還是高興,因為在未來的東北、朝鮮,日本人與俄國人之間的爭鬥才剛剛開始。
於是,在各國公使的默契認可下,這次日中交戰即被定性為二個亞州鄰國為了宿怨而引發的一場內鬥,與這次解救教民、驅逐拳匪的行動無關。
在無奈之下,日本人只能吞下雷震給他們準備好的第一個毒蘋果,這次暗虧吃了之後,日本人由此對開平的這支清軍更加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