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七上香

第66章 六十七上香

六十七、

楊驕完全不知道自己再次到了“待嫁”的年齡,她現在想的是,怎麼才能送消息給周承輝,叫他勸勸梅氏,這不會生跟不肯生,區別可大了,而這種事,除了周承輝這個親兒子,告訴誰,都不合適。萬一再走漏了風聲,楊家跟梅氏,牽連的可是一大片。

“姑娘,那邊府上的眉姑娘來了,說要想見見你,”楊驕正發愁如何能聯繫上周承輝,卻聽青檸進來道,“奴婢說了你不見客,可她執意不肯走,到底是主子,奴婢也不好硬趕。”

“請眉堂姐進來吧,”楊驕不用猜也知道楊眉跑來所謂何事,起身走到西側間,“青梅,上茶-”

“驕娘妹妹,”楊眉看到楊驕,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腿一軟,就要給楊驕跪下,“求妹妹看在咱們到底是一場姐妹的份上,救我一救……”

一旁服侍的青檸哪裏會真的叫楊眉膝蓋沾地,手一抄就架住了楊眉,恭敬地將她摁到一旁的椅子上,“眉姑娘您請坐,”

青梅則直接將一盞茶送到楊眉手中,“這大冷天兒的,眉姑娘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怎麼?你今兒個不用到五嬸兒那裏服侍?”楊驕看着低頭試淚的楊眉,“還是五嬸兒不應你,你便過來找我來了?”

楊眉萬沒想到楊驕這麼不給她面子,可形勢比人強,以前那種心裏不快,便扭頭走人的事情她是再也不會做了,強笑道,“大哥大嫂留在京城,我原想着也留在京城裏陪着大嫂,可大嫂說我一個女兒家,家裏沒有長輩,”

想到賈氏現在也敢跟她挺腰子了,楊眉眼中劃過一抹恨意,“大嫂其實也不是有想留我,只是沒有個長輩照看着,萬一有什麼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我剛才也跟五嬸娘說了,嬸娘卻說她也當不了家,不過她若是妹妹你到二祖母那裏幫姐姐說一說,二祖母發了話,大嫂定然會將我留下的。”

她親耳聽到了楊驕拒絕楊清玉的話,也沒敢再想着在楊驕這裏使勁兒,可這幾天,藉著何氏她們過來西府幫忙的機會,跟何氏走的近了,楊眉也委婉的向何氏表露了,楊清玉這些日子心性大變,對她這個庶妹極為苛刻的事實,跟何氏哭訴了她對未來的擔心,希望何氏能幫她一幫。

結果,何氏倒是接了她的東西,最終卻將球踢到了楊驕這裏,說如果楊驕肯幫忙說話,她就能勸着郭氏將楊眉留下,畢竟楊家可是最稀罕女兒的,楊眉又長的如此出色。

萬般無奈之下,楊眉只得再次來到楊驕的晴芳院,希望這次能訴說下她的艱難,再好好跟楊驕認個錯,博得楊驕的同情,先哄她將自己留下再說以後。

“是啊,若是我開口,不但西府大堂嫂會將你留下,甚至還會順水推舟,將你送到侯府來,你呢,也剛好和我做個伴兒,以後啊,還能出去擺擺侯府姑娘的款兒,嫁個不錯的人家,”楊驕輕輕吹了吹碗中的浮沫,呷了口杯中的茶水,笑道。

這確實是自己所有的盤算,這麼被楊驕給當面揭出來,楊眉臉皮再厚,也是額間見汗,“妹妹說什麼呢,若是妹妹願意叫愚姐做伴,愚姐定然好好襄助妹妹,其實這偌大個侯府,只有妹妹一個女兒家,也太過孤單了些。”

楊驕這張嘴,真是刻薄的叫人難以忍受。

“堂姐怕我孤單,那清玉姐姐呢?大祖母屍骨未寒,堂姐便踅摸着往旁人家裏做客,也不怕給人添麻煩,”楊驕懶得再聽她狡辯,“眼看過了十五,伯父更要起程回鄉了,眉堂姐還是趕快回去收拾行裝吧,萬一少帶了什麼,這邊可沒有人再幫你送過去!”

“姑娘,奴婢送眉姑娘出去的時候,見她面色可不好看,萬一”青梅送楊眉回來,見青檸跟青桔正服侍楊驕更衣,知道她這是要到郭氏那裏去,忙從妝枱上拿起象牙雕花靶鏡來,舉在楊驕身後,讓她看元寶髻后插的珠花。

楊驕略略端詳了一下,揮手叫青檸將鏡子拿到一旁,“她也就那麼深的水了,還能掀出什麼大浪來?我猜啊,這會兒沒準兒又跑祖母那裏求去了,所以咱們才要過去一趟,”以楊眉的膽子跟麵皮,沒準兒敢說自己想留她在府里陪伴呢。

等楊驕到了頤壽院,楊眉果然正坐在何氏身邊,衝著郭氏抹眼淚兒呢,楊驕給郭氏跟何氏見了禮,在郭氏身邊坐下了,向何氏道,“五嬸兒腕上的鐲子可真漂亮,是才買的吧?”

這對赤金方扁鐲是楊眉送何氏的,說是鐲子太大,不適合她一個小姑娘戴,便拿來孝敬一直照顧她五嬸兒,何氏倒不是沒見過好東西,只是楊眉言辭懇切,對她滿眼的孺慕,而且這些日子,何氏覺得跟楊眉很是投契,楊眉真要是留在了侯府,日日與她說說話也很不錯,當然,愛上鐲子上的綠寶石,只佔了小小的一部分。

“是我前兒得的,”雖然覺得自己問心無愧,可被楊驕那麼一副“我其實什麼都知道”的表情看着,何氏還是沒來由的心虛,從腕上將鐲子捋下來,“驕娘要是喜歡,嬸子給你戴着玩去。”

“這鐲子這麼粗,那頭還有那麼大兩顆寶石,哪裏是我這種小姑娘戴的,”楊驕抿嘴一笑,“嬸子快戴起來吧,侄女兒怎麼會搶您的愛物兒?”

郭氏不太在媳婦們的飾物上留意,如今楊驕這麼一說,她也忍不住往那鐲子上多瞅了兩眼,“是件好東西,你自己留着吧,驕娘還小,戴不得這樣的。”

見郭氏沒有問這鐲子的來歷,何氏鬆了口氣,畢竟一個當嬸子的,收侄女兒的東西,說出來不怎麼光彩,但她也不敢再幫楊眉說話了,想告退,又一時不好找借口,“驕娘怎麼這會到頤壽院來了?”

“呃,五嬸兒不知道啊?剛才眉堂姐往我那兒去了,說怕我一個人在侯府里太孤單,乾脆不走了,要留在咱們府里陪着我,”楊驕看了一眼楊眉,笑着倚到郭氏膝上,“我跟着祖母不知道多自在呢,什麼時候孤單過?怎麼好叫眉堂姐為了我,連大祖母的孝都不守了。”

“咱們這些已經分家多年的親戚,雖然我不叫你們為你大祖母守孝,但該有的敬重之心還是要有的,何況眉丫頭跟清玉丫頭,都是你大祖母捧在手心兒里長大的,咱們怎麼能不叫人為祖母守孝的?”郭氏笑着撫撫楊驕的肩頭,根本連多看一眼楊眉都不曾,“這要是傳出去,只怕咱們將來連河內府都回不去了。”

楊驕看着臉色慘白的楊眉,目光中沒有半絲同情,“祖母說的是,我們這些做小輩兒的,雖然不為大祖母守孝,可還日日到大祖母的靈前上一柱香呢,自然不能攔着堂姐們為大祖母盡孝心了,不然不是害了兩位姐姐?”

到底是收了人家東西,何氏也不看干看着,賠笑道,“眉娘也是年紀小,想的不周全,其實為西府老太太守孝,哪裏都可以的,她也是惦記着驕娘,畢竟兩個小女兒在一起,也有話說不是?”

“我竟沒聽說過為長輩守孝,不留在自己家裏,跑人家家裏去的,我家驕娘什麼時候為了叫人陪着,連人家的孝期不也顧了,她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想毀我孫女兒的名聲不是?”因為準備給楊驕挑選人家兒了,郭氏格外的注重楊驕的名聲,若是為了何氏言辭不慎,而傳出對孫女兒不利的流言,那郭氏不打爛何氏的嘴才怪呢。

何氏還是這樣,楊驕看着面前這張通紅的圓臉,不由又想起了前世,不論什麼時候,自己這個嬸子,都是那個為了自己一己之私,就可以將親人置於不顧的性子,“五嬸兒不是不懂事,是眉堂姐送的鐲子太粗,閃花了眼罷了,五嬸兒若是真這麼捨不得眉堂姐,不如跟着西府的人一起回河內去罷,到了那裏,還能幫着堂伯母教養一下庶女。”

“驕娘,你,你這個孩子,我不過是隨口說說,沒有一點兒壞心,你何必說的那麼難聽?!我到底是你的親嬸子,”何氏知道楊驕不喜歡自己,可今天公然當著郭氏的面詆毀她的品德還是頭一次,而這樣的詆毀,何氏又是萬萬不能認的。

楊驕不屑的看了一眼何氏,前世自己被丁氏算計,和周徇一起被人關在了禪房,事後何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也是這套說辭,“自己去見王妃,不過是想着康王位高權重,萬萬不能得罪,”對於楊驕被人哄騙的事情,她更是推的一乾二淨,“因為怕丟了侯府的體面,才將楊驕身邊的兩個丫鬟要過去的”,“將楊驕當親女兒一樣,從來沒有一點兒壞心”,而楊驕,也是因為何氏哭的凄惶,喊着冤枉,最終原諒了她,只恨自己太過掉以輕心,相信了黃宜恩的求助。

“行了,你是什麼樣的人,不用在這兒哭天抹淚兒的,我們也清楚的很,”郭氏厭惡看着何氏手腕上那對明晃晃的大鐲子,就一對手鐲,她就可以跑來幫楊眉求情,以前西府做的對不起侯府的事情,敢情傷的不是她?“我也累了,你回去吧,沒事兒少出來晃蕩,還有,既然你喜歡楊眉,就親自送她回西府去吧!”

“真真沒一個爭氣的!”何氏一出去,郭氏便氣得只拍桌子,“虧得當初她嫁進來的時候,她娘家母親也是金的玉的,圓的扁的賠了幾十抬!”

“這麼多年了,五嬸兒是什麼性子祖母還不曉得么?自己的是自己的,旁人的最好也都成自己的,東西永遠不嫌多,”楊驕坐到郭氏身旁,輕輕為她順着氣,“大伯母跟我娘,都不是愛計較的性子,又有您在,五嬸兒再糊塗,也不會惹出什麼大事兒來。”

有自己在,有王氏在,何氏是沒有膽子惹大事出來,可以後呢?郭氏不由心裏一沉,五兒子不爭氣,若是再沒有一個當家的媳婦,這兩人的日子可怎麼過噢,“這人,還得你大伯母給看住了!”

郭氏雖然對五房滿心的不滿,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媳婦,何氏終究也沒鬧出什麼大錯,終是無可奈何,“你來的正好,十五那日,康王府老王妃奉了太后的懿旨,要麼蓮華寺替太后老人家上頭香呢,屆時咱們侯府也過去,你這兩天將衣裳挑起來,要是沒有合適的,只管跟你大嫂說,叫她給你重做。”

雖然莫氏一房跟侯府不合,在京城中也不是新聞,可到底大家都是楊家人,老康王妃有忌諱,不願意在王府接見郭氏,挑在寺院裏,也是情理之中的選擇,可給太後上頭香這樣的日子,只怕盛京城裏能走的動的貴夫人們,都會跑去湊湊熱鬧的,“祖母,畢竟大祖母才去……”

“她才去跟我有什麼關係?分家幾十年,她坑了我多少回了?難道還要我給那東西守孝?呸,她也配!”郭氏不以為然的輕嗤一聲,“你們願意叫,給她守上三個月,我也不攔着,但要我將她當做妯娌,是再也不能的了!”

只要想到莫氏臨死之前,再跑到侯府鬧那麼一出,給自己添噁心,郭氏再軟的心腸,也對莫氏生不出半點兒同情之心了,這次,她是鐵了心,要跟西府撇開關係了。

說的也對,當年自己祖母因為被莫氏設計騙婚,大病一場之後,沒一年功夫,自己又被人算計,不得不嫁了周徇,重擊之下,郭氏沒多久便歿了,而西府,卻根本沒事兒人一樣,記得當時大伯還去質問過,得到的卻是“兩府早已經分家,郭氏跟楊慶煌做了那麼多對不起西府的事,我沒有放掛鞭,擺幾天流水席已經是看在一個姓的份兒上了”,這樣的絕情話,比比莫氏,長興侯府,簡直太有人情味兒了。

等到了十五這日,長興侯府上下闔府而出,雖然沒有像別人那樣,大年下的穿紅裹綠,服飾皆相對素凈,但講的也是個“素雅”,從郭氏到楊驕,身上俱無守制的飾物。

因為頭香是太后的,之後太子妃,各王府,宗親,勛貴侯門,等到長興侯府上過香,再拜見了老康王妃,已經快到午時,楊驕被知客僧引着到了各府姑娘們宴息的禪房,人還沒站定呢,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終於來了,我還怕你不來呢,”馬蕊娘看到楊驕,率先站起身,“快到這邊兒坐。”

“驕娘,你也來了,”楊驕一進門,姜卉也看到了,只是她一時遲疑要不要跟楊驕打招呼,沒想到便被馬蕊娘搶了先,“我跟婧娘正說你呢,這正月里不好串門兒,不然我們準備回去的時候,拐到侯府去看看你呢!”

“這有人啊,就光長一張嘴了,”馬蕊娘聽到姜卉的話,噗嗤一笑,“這等咱們從蓮華院回去,只怕都未末了,還跑到別人府上作客啊?嘖嘖,真是有心了!”

姜卉這話,也確實說的少了些誠意,崔婧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完全沒想到長興侯府眾人會出現在蓮華寺的,只拉了楊驕的手道,“這些天你還好吧?前些時候,外頭亂死了,全是你們那本家府上的新聞,我跟卉娘怕你誤會,也不好去看你,你莫放在心上。”

“沒事,本來就是新聞挺多,我也不耐煩出門兒,恰又趕上西府大祖母過世了,更不好跟你們通消息了,”崔婧一向是唯姜卉馬首是瞻的,楊驕也不過多跟她解釋,笑道,“倒叫你們兩個擔心了。”

馬蕊娘雖然跟楊驕“化干戈為玉帛”了,可權蘭婷卻沒有,尤其現在她的身畔還坐了莫清婉,“原來有人祖母過世了,居然還出來走動,也真是奇了,這家兒人只怕連孝字怎麼寫,都不知道吧?”

楊驕一向在勛貴圈兒里,人緣算不上好,願意跟她來往的人不少,多也是衝著郭氏的緣故,真正將她當朋友的卻沒有幾個。現在有人率先開打,偌大個禪房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不屑的看着楊驕,這不孝之人,再能生養又有什麼人願意娶她?

“不知道權姑娘說的祖母過世的是哪家兒啊?我有陣子沒出來走動了,居然不知道這事兒?權姑娘一向消息靈通,煩請你給我說說?這孝期出來走動的話,確實不太像話,權姑娘好好跟大家說說,也叫大家來評評,”楊驕笑微微的走到權蘭婷跟前,尋了個離她很近的位置坐下來,隨手端了桌上的茶,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這是要將自己當說書先生?以前覺得楊驕粗魯無禮招人討厭,沒想到這才幾個月,竟然連臉皮都變厚了,虧得馬蕊娘還說她心思純正,人如何如何好呢,權蘭婷秀眉一揚,“我說誰,自然是說你,哪見過祖母死了,自己穿紅戴綠的跑出來逍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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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驕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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