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蘇寶兒的這行動,讓杜良蔭不得不承認她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妙人。只不過再怎麼妙人,這番形狀也是讓人看着引人發笑的。因為兩人關係不算密切,杜良蔭只好微微咬着下嘴唇,忍耐着這番笑意。
“哎,想笑就笑,沒什麼好憋回去的。”蘇寶兒此刻已經站穩了身形,忙不提的撫着裙擺,試圖把剛剛動作造成的褶皺撫平。
蘇寶兒不過是微微挑了挑眼皮,就看見杜良蔭咬着嘴唇的似笑非笑。她乾脆將微微上挑的眼皮做成上翻狀,露出大片的眼白:“還以為你是個乾脆人呢。怎麼也這麼扭扭捏捏的沒個勁兒。”
杜良蔭笑了,她身上的戲服還是清末的旗袍,只見寬大的袖子懸於腕下,隱隱約約露出金燦燦的鐲子,白皙細膩的手指自然曲成蘭花指,遮在唇邊,那一笑的風情竟是熠熠生輝。
“難怪外頭都傳你是個絕色。”蘇寶兒道,“我一個女人看着你,都是忍不住,想要彎了的節奏。”
想到之前杜良蔭忍住不笑的樣子,蘇寶兒很自然的腦補道:“難怪你沒事兒老是忍着呢,這笑笑怕會引起騷動。”
“有這樣誇張么。”蘇寶兒的言行讓杜良蔭愈發覺得她是個有趣的人了。
“怎麼沒這麼誇張。”蘇寶兒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要是有你這個長相,也不用老想着整容,讓變美了。落了個整容成癮的名聲,你當我願意。當臉成了一張工藝品,需要的是時不時的修繕保養,你就知道我的悲哀。”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當聽說這世道有整容一說時,杜良蔭表示萬分驚詫。當這種萬般不能理解的行為變成實例,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時,千言萬語都變成了一句話。杜良蔭略帶憐惜的問道:“整容,你不疼嗎?”
“疼,怎麼不疼。真真切切的切膚之痛,刮骨之疼。”蘇寶兒看到了杜良蔭眼神中的憐憫,“別拿這種眼神看我。這路是我自己選擇的,自然沒有後悔的餘地。而且我的目的也達到了。我比以前更美了,想要的角色也拿到了。有舍便有得,用不着你憐憫我。”
說起這些時,蘇寶兒的脊背更挺了,整個人透露出一股子硬氣,倒是比以前的妖冶濃艷多了幾分硬氣的風骨。這番變化也讓杜良蔭情不自禁的感嘆起來。
如今這世道比起大明來,雖然有好些杜良蔭還不能理解的,但單單從這人與人之間平等的平等來說,真的算是妙世盛景了。原先下九流的戲子也能站在台前,為整個社會發光發熱,而不是只能在爛泥里靜靜的腐化了。
蘇寶兒癟了癟嘴,話鋒一轉:“別說我了。你得要想想你自己。現在你年輕貌美,資源什麼的看着也還不錯,在新人里也算是順風順水了。”
順風順水?聽到這樣的說辭,杜良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原來自己之前的那些風波在旁人眼裏看來還算是順風順水的呀。
看到杜良蔭臉上的神色,蘇寶兒露出了會心的一笑:“看來有些消息還沒有傳到你耳朵里來。雖然慢了些,但是你應該也有自己的渠道。”她拍拍手,“我就不越俎代庖提前告訴你咯。”
最後蘇寶兒還是正色說:“美貌是你的階梯,但也是你的阻礙。外國人會說金髮女郎胸大無腦,我們這兒又何嘗不是有這樣類似的說法。就算是我們這個以美貌著稱的行當,美貌太過,才能也容易被人看扁幾分。你想要走得長遠,還有得苦頭要吃。”
“既然走上了這條路,自然是不會怕吃苦的。老話都說了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你怕是還不明白我說的吃苦是什麼。”蘇寶兒拍了拍手,似乎想找自己的手機看看時間。不過一身貼身旗袍,手裏連個坤包都沒有,蘇寶兒又能從哪裏變出自己的手機呢。又拍拍手,蘇寶兒只能作罷。
“作為一個天生的美人兒,你恐怕很以自己的美貌而自豪吧。不過為了以後的演藝之路,你恐怕少不了要扮丑。不僅國內的行情是如此,就是一貫顯得包容兼濟的奧斯卡也有這樣的傳統。”話一落音,蘇寶兒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似乎已經預見了杜良蔭以後扮丑賣傻的工作。
“寶兒姐,寶兒姐……”不遠處傳來了蘇寶兒助理的聲音,“寶兒姐,你怎麼跑這裏來了。找不着您,導演都要發火了呢。”
“你這丫頭急什麼急,我心裏還有時間觀念呢。”走之前,蘇寶兒還朝着杜良蔭揮了揮手,“有句話雖俗,但姐姐我還是想送給你: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杜良蔭還來不及細細咀嚼,就有劇組的工作人員拉着她說:“杜小姐,得補妝了。”
杜良蔭順勢問道:“那個蘇寶兒,也是我們《烈火玫瑰》劇組的成員么?”
替杜良蔭補妝的工作人員詫異的看了杜良蔭一眼,顯然是因為杜良蔭的“孤陋寡聞”而感到驚奇。不過他還是回答說:“蘇小姐也是我們劇的一個女主呀。她是演的李金鳳。”
比起賽金花的大氣與大義,小鳳仙的情意纏綿,李金鳳的知名度和形象相對來說會更薄弱些。她某些程度上就是一個單純的妓|女。在那個家國不保,風雨飄搖的年代,她便如銷金窟里的罌粟花,惹人迷醉。不過在她生命里的最後年華,她似乎拼盡全力的發光發熱,最終不僅圓滿了自己的人生,而且在歷史上也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回想起蘇寶兒離開時候的身姿,杜良蔭突然相信,蘇寶兒一定能把這個角色演繹出自己獨特的生命力。
上戲又下戲,杜良蔭一整天都忙得暈頭轉向。不過,她終於是在天黑之前抽出時間給林妙世回復了一個電話。
“好累哦,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一樣。”手機放在桌子上開着外放,杜良蔭空出手,捏了捏自己快要降調的脖頸。
“很忙么?”電話那頭林妙世似乎也很忙碌,周圍的環境聽起來亂糟糟的。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縹緲,“再撐上一夜就好。我今晚的飛機,明兒就去找劇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