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崩潰
男人身上刺鼻的煙味從風中飄過來，溫暖不習慣的嗆住，連咳了好幾聲。
溫暖抓住身邊準備走掉的男人，目光如夜炬一樣灼熱，一邊咳嗽一邊追問，聲音微微透着嘶啞和痛苦：“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男人眉目微垂，碎發下一片陰影，周圍沉寂得可怕，他輕輕吐出來的兩個字變得格外清晰刺耳：“真的。逆”
溫暖渾身一顫，連頭髮都有些發麻起來，她揚起手，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直接朝男人的臉上甩了一個耳光，響亮的聲音在靜悄悄的巷子裏格外突兀，男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來，倩倩心驚肉跳地將他及時拉到一邊，他才漸漸恢復自己的意識，獵獵的勁風呼嘯在臉上，在他眼裏只剩下汽車的尾燈在暗夜裏越來越渺茫鼷。
倩倩站在他旁邊，搓了搓自己裸露在空氣的肩膀，用虛浮的笑意掩飾住內心的一絲絲緊張，“你剛才為什麼騙她？”
男人看了看她，目光晦澀如深海里的暗礁，不可觸碰。
倩倩撇了撇嘴角，主動認輸討好道：“好了好了，我不問了，陪你上去喝兩杯怎麼樣？”
蘇慕白懶得再多看她一眼，拆開煙盒抽出一根煙來自己點燃，然後才不緊不慢的走進漆黑的舊居民樓里，蹣跚地上了水泥樓梯。
“喂！”
倩倩在後面不滿地大聲叫嚷了一句，“幹嘛不理人啊？你的傷怎麼樣了？有沒有好點啊？”
一股冷風刮過，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夜色凄迷，華燈點點，溫暖的車子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穿梭着，她在駕駛室里崩潰地嚎啕大哭，車子也像只無頭的蒼蠅一會兒左一會兒右，最後被路上的交警管控勒令在路邊停下來。
降下車窗，溫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把頭埋在方向盤上，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變得清晰劇烈。
交警拿她沒辦法地說：“小姐，別哭了！失戀不是什麼大事，你這樣開車太危險了，還是叫個朋友來接你！”
溫暖根本聽不進他的話，手機落在時速錶盤上一直響個不停，交警見她哭得昏天暗地，索性拿過來替她接了這個電話。
電話掛斷不到半個小時，顧琛就風風火火趕過來了。
交警都不忍心聽她哭下去了，皺着眉頭連連擺手讓他過去：“趕快勸勸吧，她都哭了好久了！這人失戀啊，難免一時想不通的！”
顧琛接電話時還以為溫暖發生交通事故了，火急火燎趕到現場來，被交警這樣一說，心裏反而更加疑惑不已了！
“失戀？”顧琛愣了一下，漆黑的亮眸掠過一抹迷茫的神色，他拉住交警的胳膊，“不好意思，這究竟怎麼回事？”
交警沒轍地搖頭，身體微微斜側，朝身後那輛車上埋頭不起的人指了指，忍不住嘆氣道：“你看她哭得這麼傷心，又還不甘心，還不是失戀了嗎？”
顧琛鬆開交警，怔怔地注視着駕駛座內的人，從美國回來以後，溫暖一直很平靜，同時也很壓抑，就像一條暗潮湧動的河流在地下越積越厚，所以他心裏總是想着，一次次猶疑着，或許是今天，或許是明天，這條河流就會衝破土地，噴涌而出，然後將整片表面平靜的大地都給吞噬淹沒了。
他時時刻刻在擔心的這件事，此時此刻，終於還是發生在眼前。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情緒徹底崩潰的溫暖，上一次是在他們的訂婚夜那晚他從門口掉頭離開，溫暖悲痛欲絕的哭聲從身後的房間裏響起來，後來很多個夜晚回憶起來，那時候決絕的離開漸漸成為他這輩子最後悔和最揪心的一件事。
而這一次……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不願意去細想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慢慢走過去，心也一點點收緊。
“溫暖。”
站在駕駛室的門外，顧琛低沉磁性的嗓音輕輕喚出她的名字，像一縷輕微撫動的風，更像一句難以釋懷的嘆息。
過了好一會兒，溫暖才緩緩抬起腦袋來，吸了吸鼻子，仍然止不住一下一下的抽噎。
她的眼睛腫得像兩顆紅通通的核桃，鼻音很重，瓮聲瓮氣咕噥了一句：“顧琛，你怎麼來了？”
顧琛微微蹙眉，下意識地放重了語氣，感覺到自己不安的內心掠過一絲絲焦躁，“你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溫暖咬了咬嘴唇，濃密如小刷子的睫毛上還凝結着淚珠，無辜的眼神看上去漸漸透出幾分委屈來。
他這樣問倒好像觸碰到她的傷心處，連囁嚅的說話聲也漸漸顫抖起來：“我……我找到他了……”
顧琛心頭一縮，胸前好像被人驟然給重擊了一拳，連腦袋也開始有點沉悶。
“他……變……了……”
顧琛什麼也不用問，一下子就聽懂溫暖話里的意思，而且也明白過來她口中那個他是指誰。
難怪交警說她失戀了，原來她的確為了一段糾纏太深的感情而傷心難過。
顧琛深吸了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你見到蘇慕白了？”
溫暖拚命點了點腦袋，過了一秒鐘后，又忙不迭搖了搖頭。
她不知如何和旁人說起這番失望到絕望的滋味，“我見到他了，但是他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蘇慕白了。”
說到這兒，眼淚又止不住泛濫出來。
顧琛連忙將她從駕駛室內喚出來，打開了後車座的門，然後將她安置進去。
他自己坐進駕駛室內，調整好座椅和安全帶，然後從後視鏡內默默凝視着後座那張滿是淚痕的臉蛋，語氣不知不覺放低了幾分，“別哭了，我先送你回酒店，然後再好好弄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溫暖輕輕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顧琛發動車子，掛檔，動作十分流暢迅速，很快就將車重新開回行駛道上去。
直到車子走後，交警才發現他的車閃着車尾燈還停在路邊，而且連引擎都還沒熄火，車鑰匙就插在方向盤下方，交警十分吃驚，跑過去抽掉車鑰匙，衝著公路大聲喊道：“喂！你的車就停在這兒了？要貼罰單的啊——”
只剩下一片揚起的沙塵，交警搖了搖頭，知道這人是不會回來了。
茉莉花酒店，一間豪華的大床房。
溫暖從浴室內沖了個熱水澡出來，洗掉滿臉的淚痕，臉上終於恢復了一點點氣色。
顧琛坐在茶几上，桌上泡着一壺熱氣裊裊的觀音茶，霧氣冉冉之間他深刻端正的眉眼飄渺難測，也不主動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等候着她過去。
溫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坐在離茶几不遠的大床邊上。
“對不起，我又讓你不省心了。”
她剛坐下來就有點無措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句這樣客套的話。
顧琛微微擰眉，並不怪她生疏，只是問道：“蘇慕白在哪兒？”
溫暖低聲回答道：“他在C市。”
顧琛不知自己是該笑，還是應該難過，末了，只是撇嘴淡淡笑了一下說：“我們天涯海角四處搜尋他，沒想到他竟然就藏在鄰市。”
蘇慕白想要躲起來，結果還是躲在離梅城最近的地方，或許也不是真的能夠捨棄過往的一切。
一句話，他說得口不對心，反倒是讓溫暖有了深深的感觸。
“顧大哥，您說得對，蘇慕白他沒有去更遠的地方，如果他真的狠心拋下過去的一切，他就不應該留在C市的。”
“或許他只是想留在C市，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
淡淡的口吻，猶如一瓢冷水驟然潑下來。
溫暖眨了眨紅腫的眼睛，啞口無言。
顧琛心裏堵得厲害，他忍受不了溫暖眼裏驟然跳出來的一絲璀璨光芒，太過炫目，卻不屬於自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蘇慕白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不會想不到這點的。”
————————
今天還有一更！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