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天真相
那雙藍眼睛驀地逼近,他冷冷地看着菲爾德,手上用力揪起他的衣領,將他提到眼前,問道:“原來你不是啞巴。”
菲爾德心下一驚,這人怎麼出現的?什麼時候來到他的身後,他一點也沒有察覺。
只見安柏猛地逼近,冰藍色的眸子夾帶着冰冷的氣息,語氣陰森道:
“原來你會說話?”
菲爾德知道他大概是聽到了自己讀書的聲音,既然瞞不住也沒有嘴硬的必要,便一臉平靜,有些費力地磕磕絆絆說著:“不,不會,學……學的。”
安柏眯起眼睛看着他,菲爾德也坦然地與他對視着,兩人眼神交匯,一個森然一個平靜,菲爾德不閃不躲,安柏不聲不響。
過了許久,直到菲爾德的脖子都有些酸了,眼前這個藍發男子才鬆開了手,此刻他眼中的神情已經起了變化,那是一種輕蔑的眼神,彷彿在看着要上砧板,卻猶不自知,仍游的悠然愜意的魚兒一樣。
他用這種眼神審視了菲爾德半天,而後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菲爾德緊盯着他,從安柏那眼角的余光中,他感覺到了一種對自己的嘲笑,似乎在笑他自不量力,白費心機般徒勞地掙扎。
菲爾德癱坐在地,看着安柏毫不在乎離去的身影,心中漸漸升起了不安。
這種不安,隨着時間的流逝,在他發現自己的肚子漸漸隆起,並且越來越大后變得愈加深刻騷動。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銘膚鏤骨般從心底散開,他在惶然中度日如年地過了幾日,這天一早,還昏昏沉沉猶在睡夢中,菲爾德便被大力的開門聲驚醒。
只見安柏邁着大步,走在前面,身後跟着三人,一個是亞當,一個是伊爾森,另一個則完全是第一次見。
安柏不等走近,就指着床上的菲爾德,對身後的人道:“將他帶走。”
菲爾德尚未完全清醒就被從床上拽了下來,甚至他還來不及穿上鞋子,就被扯着胳膊,跟上了已經走向門口的安柏。
菲爾德這才感覺到不對,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脫口道:“你們做什麼?”
安柏連頭也沒回,還是身邊的亞當,急忙出聲,道:“噓,別吵。”
菲爾德轉頭,見亞當面無表情,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似乎只一心一意地帶着自己走路,心中只有一片迷茫的惶然。
這是菲爾德自從醒來之後,第一次走出這個房間,然而房間外的景象,卻讓他頗為驚訝。
沒有菲爾德想像中的富麗堂皇金碧耀眼,也沒有成群結隊往來不絕的僕人和看守。
門外有的,只是黑暗,是的,一片黑暗。
要不是亞當和伊爾森拖着他的胳膊,菲爾德是一步也邁不動的,他踉踉蹌蹌地跟着他們走着,適應了黑暗后才發現,原來不是眼前這幾人都能於黑暗中視物,仔細看去,牆壁上,每間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塊發著瑩瑩微光的石頭,那光芒僅比黑暗多了那麼一點的光亮,雖然在黑暗中苟延殘喘着,但也聊勝於無。
菲爾德跟着他們左拐右拐,不多時就在一面牆壁前停了下來,安柏抬手伸出食指,只見他的指尖噼噼啪啪地升起紫色的光芒,將他的臉照的陰森詭異,他對着虛空的黑暗一劃,那紫色光芒慢慢延伸,好似自己有了意識一般匯聚成了一個圓圈,接着就生出繁複的花紋和許多菲爾德不認識的符號,那些東西合在一起,看起來實在像個傳說中的魔法陣。
菲爾德目瞪口呆地看着從那紫色的光圈中,浮現出一扇厚重陰森的門,安柏再一抬手,那魔法陣便消失不見,而那扇黑色的大門緩緩地發出吱呀聲。
菲爾德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魔法,是以直到他站到大廳中許久,才回過神來。
因為他身側一左一右的亞當和伊爾森以及身後另外一個人都俯身跪在地上,就連身前向來不可一世的安柏都微彎着腰,恭身垂頭。
這是一個寬闊的大廳,菲爾德微仰起頭,看着上方高高的穹頂上,鑲嵌着一塊巨大的螢石,那石頭和外面走廊牆壁上的石頭應該是同樣的種類,不同的是,它的大小是它們的百倍,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大廳中雖然昏暗,但卻勉強可以視物。
菲爾德正分神觀察四周,這時候只聽有個聲音從前方傳來,他道:“就是他么?”
那聲音突兀而出,聽起來也極不舒服,好像沙礫磨在光滑的鏡面上一般尖銳又刺耳,又像破了的風琴硬被拉響,嗚啦啦粗啞又乾澀。
安柏立即恭順地回道:“是的,父親,就是他。”
父親?這人是安柏的父親?菲爾德心中暗道,難道這人是那日那黑髮女子口中的老師?
他還來不及多想,只聽一陣簌簌的聲響傳來,似乎是衣服摩擦地毯的聲音。
他身側跪着的三人都掉轉了方向,垂頭向兩側退去,就連他身前的安柏也側身站到了一邊。
菲爾德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大廳中央,他突然猛地一顫,只覺得一股冷意從光着的腳底板開始,一直延伸到全身各個角落,卻並不是因為他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而是因為有道不容忽視的森然視線,在看着他。
他眼看着一襲衣角慢慢出現在視線里,接着是黑色的袍子,然後是一個全身都籠罩在袍子裏的人形。
那人緩步向著他走來,卻好像把整個大廳的黑暗都吸了過去,菲爾德只覺得好似有個黑洞在朝自己逼近,他下意識地退後了半步,便止住了腳步。
因為他看見了安柏冰冷的視線,彷彿是在警告他安分守己。
那人在距離菲爾德兩步遠的地方終是停下了步子,他似乎是在垂頭審視自己,菲爾德只得咬牙,硬着頭皮忍着從心底生出的戰慄感,只垂頭盯着他抄在一起的寬大袖子。
驀地,那人的袖子一抖,便從中間分開,一隻藏在袖子下的手,向著菲爾德的腹部伸了過來。
菲爾德緊繃的神經隨着面前這人的動作而觸動,他本能地用手臂擋住腹部,並且向後又退了一步。
菲爾德並沒有看清那伸向自己的袖子,是如何猛地揮過來的。他只覺得一股大力朝着自己襲來,臉面上猛地一痛,不僅如此,他的身子也隨着這力道飛了出去。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一口氣梗在喉嚨,似乎還來不及喊出,也來不及咽下,只隨着被拋出去的勢頭在身體裏亂竄,讓他覺得心頭有些堵塞。
他緊閉着眼睛,蜷縮起身體,然而預想中堅硬的地面卻沒有如期而至,他落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里,哪怕這懷抱的主人,沒有一絲感情,抓的他肩膀生疼。
他只聽安柏急切地說道:“父親,還請您不要動怒,他現在懷着孩子,恐怕禁不起您這一擊。”
那人仍舊站在遠處,安柏說完話,四周有那麼一瞬間死寂般的沉默,直到那人緩慢地開口道:
“哦,是了,他肚裏有個孩子。我一時高興,竟將這事忘了。”
菲爾德簡直懷疑起自己的通用語學出了岔子,他顧不得自己渾身僵硬地躺在安柏懷裏,只抓緊他的衣服,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孩子?”
然而安柏卻根本不管他的疑惑,站起身扯着他的衣領,便把他拽到了那人腳下。
那人微微俯下身,一把拽過菲爾德棕色的長發,將他提到眼前。
菲爾德吃痛,終於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抬手去拽頭髮,便不得不抬頭去看這人。
他只看見寬大的帽檐將這人的臉面隱藏的一絲不漏,一股彷彿從地底最深處傳來的陰森撲面而來。
菲爾德聽見那滯啞難聽的聲音說道:
“倒是一雙讓人愛憐的眸子,可惜了,你只祈禱這孩子不要有一絲一毫的地方像你吧。”
他說著就鬆了手,轉身再不看菲爾德一眼,邊走邊道:“看好他,孩子出生前不能有絲毫的閃失。”
安柏垂頭回道:“是,父親。”
菲爾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此刻他坐在床上,仍然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他重生醒來,換了個身體,周圍是陌生的環境,身邊是不懷好意的人,要說內心沒有絲毫的不安那是騙人的,可他知道即便再焦慮對他的處境終究沒有任何幫助。與其惶惶不可終日,不如靜觀其變,等待時機。
可現在,一切都亂了,他木然地摸了一下小腹,他怎麼可能懷上孩子?即便那夜殘存的記憶是真的,可他是個男人,男人要如何懷孕?
菲爾德想笑,可嘴角大概只微微動了一下,變凝固住了。
是了,這才是真相。他不僅是個弱小的階下囚,還是個怪異的待產夫,這樣看來,自由似乎是鏡花水月般遙不可及的幻想了。
亞當在一旁的桌子上,不停地翻找着藥瓶,伊爾森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伊爾森看着亞當焦急的模樣,眉頭一皺,說道:“就你好心,還找什麼藥水,也死不了。”
亞當白了他一眼,又回頭看着倚着床柱眼神空洞的菲爾德,說道:“你看他的臉腫的那麼高,眼睛都睜不開了,也不知道別的地方受沒受傷?”
他轉回身接着在藥箱裏翻找,終於在箱子底部找到了一瓶淺綠色的液體,他剛要驚呼一聲‘找到啦’,卻見安柏大人推門走了進來。
他和伊爾森便要行禮,這時只聽一個聲音道:“安柏,我要和你談談,單獨地。”
於是,他和伊爾森便退出了房間。
之前亞當一直覺得這個碧眼的男孩,聲音清脆悅耳,今天聽起來,卻暗啞沉重。
亞當不知道那一天,這男孩和安柏大人在緊閉的房內究竟說了什麼,只是後來男孩一直安靜沉默地過着囚禁的生活。
直到七個法月後,一個金髮的男嬰出生,自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碧眸杏眼的男孩了。
直到那男孩不見了蹤影,他也不知道那男孩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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