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謀逆(下)

第七十八章 謀逆(下)

邢列缺看他實在害怕,就安慰他:“沒事,是你外婆有妖的血脈,你只是是繼承了而已。其實很好啊,要不然你剛才不就已經死了嗎?”

三皇子卻不理他,只對太淵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妖!是不是?!”

太淵只靜靜地看着他。

邢列缺“哼”了一聲,道:“不識好人心。”

三皇子感覺自己的身體又痛起來:“你就一直在看我的笑話!是啊,一個妖,拿什麼和你爭!”

太淵摟過邢列缺,揉揉他的耳朵,淡淡道:“你是妖與我何干,是人又與我何干?你若要抱怨,也該去找你外公外婆才是。”

三皇子大叫起來,猶如發狂一般:“我不是妖!我不要做妖!”

他的手臂忽然化作了巨大的翅膀,眼見就要掃落一旁的書櫃。

邢列缺尾巴一掃,三皇子就被困在牆角處,他的周身仿若被一面無形的牆困住,怎麼也沖不出去。

統領焦急地站在外面,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房間裏忽然傳出一陣撲棱的聲音,還有一種奇怪的鳥叫聲。

外面一眾兵將冷汗津津,三皇子的聲音怪異尖厲,一直在說著些妖不妖的話。

統領將心提起來,腦子裏轉了一圈。此時後退顯然不可能,若皇帝來了,看到他們躲得老遠,怕不得大發雷霆,裏面兩個可都是皇子。統領心裏長嘆,他們也只得提着腦袋,在這裏繼續聽了。

他打消了進去的念頭,早聽說太子有神通,此時又聽了三皇子說自己是妖,心裏不免想到皇帝身上。

難道,陛下有什麼來歷不成?

那真龍天子的傳說,或許是真的?

皇帝來的時候,天邊已經亮起一絲魚肚白。他發現原本光禿禿的山,被種上了許多樹木。

有的因為在冬季,還是一樹枯枝。但有不少梅花,卻正在盛放。

一種幽幽的清香瀰漫在山間。

左清泉將皇帝引到書房,恭謹道:“這便是三殿下如今的模樣了。”

皇帝見到三皇子,還沒有來得及吃驚,三皇子便嘶吼道:“我沒有!”

皇帝自然聽得懂他說的是哪件事,冷笑道:“沒有?那你跑什麼!”怕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做而已。

三皇子已經獨自在角落呆了一夜,焦慮困頓折磨得他難有片刻寧靜,此時聽到皇帝這句話,心裏的一點希望不免都被澆熄了。

——一個涉及謀逆的兒子,還變成了妖,只怕任誰也不會再將他放在眼裏了。

皇帝問道:“他怎麼成了這樣?”

太淵道:“可能是義安候夫人的原因。”義安候正是太后的大哥,三皇子的外公,同時也是蘇秀霜的外公。義安候夫人是義安候明媒正娶的夫人,她出身普通農戶之家,不得太后喜愛。但此時看來,義安候夫人的農戶出身,顯然大有問題。

皇帝詫異道:“她是妖?”

太淵道:“不全算是,她有人類的血脈,也有狼妖和鷹妖的血脈。我見到她時,她就已經是一個普通的人了,想必那時她已將妖血散盡。”

皇帝記起來,太淵最早見她的時候,她早就生了兩個女兒。那她是在生下孩子后,才散盡妖血的?

皇帝懶得多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似乎一點不適應都沒有,只問:“那寧妃呢?”

太淵道:“她自然也有妖的血脈,不過她恐怕並不知道這件事。”

皇帝點點頭,沉默不語。

太淵道:“父皇打算幽禁三弟嗎?”

皇帝看着三皇子變成一副鷹的樣子,滿臉複雜,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他這樣,朕要怎麼才能將他弄回去?”他搖頭輕嘆一聲。

太淵道:“三弟不過是年少無知,不食人間疾苦,才會犯了這樣大的錯。父皇不如把三弟交給我,待我教導三弟一二,想必他就會乖巧聽話了。”

皇帝沉吟半晌,看着三皇子,道:“照海已經病歿,從今以後,他姓趙名海。就讓他……留在你這裏吧。”

三皇子的鷹眼裏頓時流出淚來。

皇帝留下三皇子,便痛快地走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據告密之人所說,原來歸於鹿召王的人,現在都倒向了三皇子。皇帝必須先去解決這些隱患。

還有義安候和寧妃的妹婿,他們是否知道三皇子所做的事情?

邢列缺嫌棄地看着三皇子,道:“留着他能幹什麼?”

太淵笑道:“收下他,當個座下童子也好。”

邢列缺不滿意:“他這麼大一個,還童子呢。”

太淵道:“那就充為坐騎吧。”

三皇子越聽越受不住,掙扎着要起來,忽而身上一輕,或許是因為他受不了突如其來的妖力,竟縮小成了鷹崽子的模樣。

熱鬧看完,眾人各自回房補覺。

青雲卻發現小徒兒有些悶悶不樂。

樂承運此時心情複雜——太淵明明是太子,卻要躲到這深山裏。樂承運同情太淵的處境,也佩服太淵的決定。他當年就是因為無法割捨宮中一切,才差一點被先帝所殺。

他當初因怕先帝忌憚,便裝成一副窩囊樣子。但是他又受不了這種窩囊,因為一個沒落的天才,似乎連世人都不能容忍。

當天才不再是天才,人們對他的眼神態度都是那麼的奇怪。

直到先帝再忍不住,要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他才無可奈何,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出了皇宮。

所以,在他看來,太淵當斷則斷,才是正確的選擇。

但這一切卻何其不公!

他明明沒有什麼歪心思,卻要被害被忌憚。太淵明明心胸寬廣,可為一代明君,卻要在這深山之中隱世而居!

當今的弟弟事涉謀反也不過是軟禁,如今這三皇子又是參合了謀逆,皇帝對他卻什麼處置都沒有!

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青雲走到他身邊,道:“承運,你心不靜。”

樂承運苦笑道:“徒兒知錯。”

青雲皺眉,知道這徒弟的心病,便道:“你何不換個角度想。當年的樂櫱,如今想死都死不成,你卻活得好好的。那三皇子顯然受不了自己是個妖,他又被皇帝除了名,如今想必心裏痛苦異常。可是殿下呢,卻逍遙自在,得享天地大道。這難道還不夠嗎?”

樂承運嘆一聲,想了半天,道:“足夠了。可是,徒兒終究有些意難平。”

白雲老道湊過來,插嘴道:“你多想想被你師父關在壺裏,被逼着練功的時候,再琢磨琢磨如今過得好日子,是不是就平了?”

樂承運想起那個伸手不見五指,寂靜難忍的地方,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轉頭就看見自己師父沉着的臉,趕忙說道:“徒兒忽有所悟,這就去閉關。”

白雲老道笑呵呵道:“這不就想開了嘛。”

青雲低笑道:“是嗎?那師父可有所悟?”

白雲老道一僵,左右顧盼道:“為師忽然想起一件事……”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得沒影了。

青雲一笑,道:“師父放心,徒兒再不會把您關到乾坤壺裏去了。”

白雲老道聽到這話,不禁跑得更快。

第二天一早,太淵讓蘇秀霜去開導開導三皇子。

於是,又在角落裏窩了一天一夜的三皇子終於等來了人。

蘇秀霜蹲下身,看着羽毛亂蓬蓬的小鷹崽,笑道:“表哥,太子殿下讓我來陪你說說話。”

三皇子想起太淵要拿他當坐騎的話,炸着翅膀,冷笑道:“他這是要馴服畜生嗎?你讓他來!我不跟你說話。”

蘇秀霜聞言,立馬收起了笑,不屑道:“當初我想與你聯手,你不是拒絕得挺乾脆么,還說我不成氣候。呵,你現在倒是挺成大器的嘛。告訴你,若不是殿下好脾氣,我可懶得搭理你!”

三皇子怒道:“你以為憑藉你或是向依依那點能耐,當初能讓你單獨“偶遇”老二那傻子?我一早就幫了你,是你自己蠢笨不堪,把握不住機會,又能怨得了誰?”

兩個人針尖對麥芒,俱是一副看到你過得不好,我就舒心了的模樣。

蘇秀霜呵呵一笑,拎起三皇子的一雙小爪子,倒提着他去找到青靈。

三皇子撲棱着翅膀,恨恨問道:“你怎麼就能穿透那個‘東西’?”

他指的是邢列缺昨晚施術,設的那堵無形的牆。

蘇秀霜晃一晃他,嘲諷道:“那種小法術,只有你這樣沒本事的小妖怪才破不開呢。”

三皇子被甩得昏頭轉向,一時也顧不得開口反駁。

蘇秀霜尋到青靈,搖了搖手裏的小鷹崽子,道:“靈姐,他一點都不聽我勸。”

青靈正忙活着看孫聲麗送過來的賬本,聞言頭也沒抬,把乾坤造化壺拿出來,道:“那先把他關在壺裏吧。”

蘇秀霜揭開壺蓋,將三皇子一股腦塞了進去。

她想了想,對着壺裏說:“我聽說乘雲道長和白雲道長當年在裏面,都是熬不過去的。趙老三,你若認個錯,我就放你出來,怎麼樣?”

三皇子既不屑,又惱怒:“誰是趙老三!”

蘇秀霜嗤笑道:“皇帝說了,從此以後,你姓趙名海。你又是排行為三,那你就是趙老三啊!”

三皇子終於忍不住,“呸”了一聲。

蘇秀霜二話不說,沉下臉,利落地蓋上壺蓋。

壺裏立刻漆黑一片。

三皇子在裏面受不了,橫衝直撞地找出路,可是裏面的世界好像漫無邊際,他怎麼也尋不到可以出去的地方。

蘇秀霜小聲道:“哼,做妖有什麼不好的?好像是在要你命一樣。”

青靈道:“先把他放在我這,過兩天你記得來取。”

蘇秀霜連忙恭謹道:“麻煩靈姐了。”

樂靈道早早起床,就被左清泉請了過來,他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先開口。

太淵笑吟吟地看着樂靈道。

樂靈道終於憋不住,搖頭道:“你別看我,我可什麼都沒做!”他頓了頓,小心地瞅一眼太淵,又說,“龍袍和石頭是我放的,但是後來我就沒管了,誰知道是二皇子和四皇子哪一個的手筆呢。反正不是我告密的!只要我外公好好的,我才懶得理他們呢。”

——若他外公當初果真遭遇不測,他才會攪得天下大亂呢。

——如今,他可真是老老實實的。

太淵揚眉道:“我只是在好奇,昨天早晨你睡得很熟嗎?連父皇來了,竟都不知道。”

樂靈道嘆口氣,幽幽道:“外公非要留在宮裏,我吃不下睡不好。熬了這幾天,昨晚上好不容睡着,哪裏會知道父皇來不來的事呢。”

太淵笑道:“是嗎?”

樂靈道說的自己都信了,不由憤憤道:“外公非要在宮裏陪她幾天,真是人越老心越軟。你說,她又看不見外公。他留在那兒有什麼意思呢!”

——只把他一個孤零零扔在山上,都不挂念他!

太淵食指一勾,一枚拇指大的瓷瓶飛到桌上,他道:“將裏面的藥丸給你母親吃了,她自然就能看見你外公了。”

樂靈道尷尬一笑,道:“外公不想讓她知道,才沒有在她面前顯露身形的。這葯珍貴的很,你還是收好吧。”

太淵輕輕彈了一下小瓷瓶,瓷瓶穩穩滑到樂靈道跟前。

樂靈道忙拿起瓷瓶,擺回太淵面前,鄭重道:“真的不需要。她……我是說,我娘她也不怎麼想念外公。”

——他可不需要曲含舞來和他搶外公。

太淵勾唇一笑,道:“那便算了。不過靈道過幾天就要去邊關,不知能不能受得了那裏的氣候呢?”

樂靈道肅容道:“我身強體壯,肯定能適應!”

太淵起身,將小瓶子擺回原位,道:“趁着還有幾天的功夫,靈道去同翯兒玩一會兒吧。等你走後,小傢伙定然是要想你的。”

樂靈道一聽,太淵沒打算把他這趟美差給攪和了,別說陪樂翯玩,就是陪三皇子玩,也是沒問題的。

他頓時站起來,笑道:“我這就去。”他又補上一句,“翯兒乖巧可愛,我也是會想念他的。”

——雖然樂翯有點軟,但是比起那幾個蠢皇子,樂翯在他心裏的印象,可真是頂頂好的了。

到了正月十五這天,樂翯跑到太淵身邊,央求道:“爹爹,帶翯兒去看燈好不好?”

太淵抱起他,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翯兒怎能總想着去人多的地方玩呢?前些天才剛剛帶你去玩過,這就要再出去?上元燈節,晚上人潮似海。翯兒若被擠丟,爹爹要去哪裏找你?”

樂翯聞言,低着頭,蔫蔫道:“那翯兒不要去了。”

太淵道:“不過爹爹可以在白天帶你去看看。”

樂翯抬起頭,雙眼亮晶晶地問:“真的嗎?”

太淵笑道:“爹爹什麼時候騙過你?”

樂翯歡呼一聲,笑道:“那翯兒這就去換衣服!”

邢列缺不解道:“咱們倆帶着他,還會怕他丟了?”

太淵嘆道:“若是沒有我呢?若翯兒覺得,他能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才是麻煩。翯兒只是一個普通孩子,他做什麼都該思量一二才對。”

——何況樂翯將來還是一國之君,如何能輕易出行呢?

邢列缺想了想,點頭道:“對,要是以後他也覺得帶兩個人就能出宮,那也是件麻煩事呢。”

恰好孫聲麗也要去山下的鋪子裏看看,便同太淵一起下山。

她如今管着不少商鋪,這些鋪子大多是太淵出錢,她出力這樣開起來的。如今鋪子的出息甚多,即便不動用東宮名下的田莊,也足夠九天書院一眾人使用了。

十五這天,有些地段遊客眾多,鋪子為了盈利,便開張了不少。她就得去出面看看,免得那些掌柜沒有多給活計工錢,或者因着年後第一天,有什麼不趁手的事情,也能一併解決了。

太淵抱着樂翯,邢列缺照舊化為小貓,趴在他肩頭。

樂翯帶着一頂老虎帽子,緊緊抱着太淵的脖子,生怕有人會拐走他。

太淵笑道:“爹爹會抱緊你的,翯兒想看什麼儘管看。”

樂翯便四處張望起來,因着是白天,雖然掛出來的燈不太多,又沒有點燃,不過對於樂翯來說,只要是在街里,便足夠新奇了。

他指着一個賣燈的攤子,笑道:“爹爹,那個小老虎燈好好看啊。”

孫聲麗聽到,立刻上前,買下了那盞燈,然後送到了樂翯手裏。

樂翯臉紅紅地說:“謝謝孫姨。”

孫聲麗再不會有自己的孩子,聽到小皇孫在謝自己,頓時軟了一片慈母心腸,擺手道:“這不值什麼,翯兒可不用謝我。”

太淵笑道:“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只聲麗這片愛護之心,翯兒就該謝你。”

孫聲麗正要開口,忽然一個男子搶步趕上來,抓住孫聲麗的胳膊,又驚又喜道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

...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太子修仙記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太子修仙記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十八章 謀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