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鹿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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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園林門口,掛着寫有“鹿園”的牌匾。
值得一提的是,此處竟沒有什麼怨氣,可想而知,樂櫱都是在別處吸取了小妖的修為。
燕映書率先出現在了樂櫱的房中。
“是你引了百目侵擾邊關,可對?”
樂櫱見到不速之客,霍然起身。
燕映書笑道:“其實是不是你都無妨。我尋你,只是為了私怨,並非為了大義,無論是不是你,你都得死。”
樂櫱認出了他,下意識後退,道:“是你!”
——這人是普通書生時,就敢弒君。現在成了鬼修,還不定怎麼膽大。
樂櫱覺得腿間隱隱做疼。
陸梅兒忽然出現在了房中,擋在樂櫱身前,笑道:“陛下,看來你還真是離不得我呢。”
陸梅兒不妖艷,反而大眼睛長睫毛,但她笑起來又帶着一種天真的邪惡——一種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惡。
她用一種吩咐的口吻,對樂櫱道:“你去吸干他們,這鬼書生就先讓我來玩一玩兒。”
樂櫱如今已經非生非死,半人半妖,他像是一個扭曲的漩渦。
他盜取了別人的修為,陸梅兒又與他兩身一命,陸梅兒和樂櫱的修為便一樣高。
他害怕燕映書,只是自己心裏的感覺,要論實力來說,這些人加起來,也抵不上他一個。
當然,那個在西南邊境見過的小子,可以另算。
一時間,白雲老道和青雲上前,助燕映書合圍陸梅兒。
剩下青靈、花齊眉、錦山和蘇秀霜四個修為較差的,等在屋外,在樂櫱出來的剎那,便圍住了他。
眾人有備而來,部下陣法,配合得當,倒也拖住了一段時間。
但畢竟實力相差懸殊。
樂櫱怒火上涌,發狠破開合圍,直直衝太淵掠去。
——這些小雜魚加起來,也比不上太淵的靈力可人。當然這次還要加上那頭老虎。
樂櫱心裏得意,從懷中甩出一樣物事,兜頭扣住了太淵和邢列缺。
太淵的聲音從鍾里瓮瓮傳出:“青靈,去幫映書。”
青靈不敢耽擱,直直從地上掠起,帶着這邊三人,加入燕映書的陣法里。
七七演變四九,比之前三人陣法強出百倍,縱是陸梅兒藝高心定,也不由費力起來。
她嬌聲喝道:“樂櫱,快些!”
樂櫱悠然道:“急什麼。”
他對太淵可沒有顧忌,按理來說,這個可是他的孫子,合該為他所用。
他拍一拍那罩住太淵的巨大銅鐘,笑道:“孫兒可沒有多少長進啊。”
太淵在裏面問道:“這是宮中那口鐘嗎?”
樂櫱哈哈大笑:“終於有一個人看出來了。對,這就是宮裏那口非大事不得敲撞,傳了三朝的銅鐘。”
鍾里靜悄悄的,好似裏面的人已經無奈到不想再說話。
樂櫱笑道:“你這皮相可真令我喜歡,可惜……”
忽然,那看似無堅不摧的銅鐘,像瓦礫一般,倏忽碎落。
邢列缺嘀咕道:“一口鐘,有什麼好炫耀的。”
剛剛還以為盡在掌握的樂櫱,不過眨眼,就被太淵反困住。
那些碎掉的銅片,俱都齊齊縛住樂櫱的兩腿,讓他動彈不得。
陸梅兒在屋中厲聲道:“蠢貨,先吸了他的靈氣!”
樂櫱臉色紫脹,抬臂握住太淵的胳膊,便要吸取靈力。
但他怎麼可能得逞。
他不但沒有吸取到任何靈氣,反而發現,自己的修為正在不知不覺地慢慢消散!
樂櫱不由大驚!
他定定神,忽然冷笑起來,對太淵道:“你自己裝得好人一般,其實也不過是個手握人馬,防着那小畜生的兩面三刀之輩!”
他口中的“小畜生”便是皇帝。
太淵看着屋中,淡淡道:“我招募他們確實有這層考慮。我書院中的先生,一個便能抵千軍,十個便可抵上萬鐵騎。如此,我才能高枕無憂,不必擔心在某一天突然被皇帝拘禁起來,甚至獨自被迫與整個天下為敵。”
他唇角勾起一點笑容,“我可不願落得你那小兒鹿召一般的境地。”
樂櫱眼見他不慌不忙,根本沒有他想像中的那種羞愧,狠狠道:“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你知不知道,你可是我的孫子!”
太淵懶得看他,道:“我乃當今太子,一國之儲君,當然要來管一管你。”
樂櫱冷笑道:“朕是一國之主,還輪不到你來管!”
太淵笑道:“你如何能算是一國之君,你只是一個引外敵入我中原的罪人。”
樂櫱怒道:“你!”
太淵打斷他,道:“莫要再找借口,你應該知道,你的兒媳,原本不應有後嗣。你還算不得是我的長輩呢。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放了你。”
太淵看着遠處,忽然道:“變陣。”
陸梅兒眼見要破開陣法,倏然間,剛才已見鬆散的陣局頓時變得疏密有致,難以招架。
太淵道:“這叫落梅陣。樂櫱,你就不憂心她嗎?”
樂櫱突然改了一副面孔,他擺出冷靜的模樣,道:“士可殺不可辱,樂太淵,你要殺便殺,少來廢話。”
太淵道:“你曾經也不過是一介帝王,士者何來?”
樂櫱頓時擺不下去,氣道:“這些事都是陸梅兒脅迫我這麼做的!”
屋中,陸梅兒大笑道:“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吸取過別人的修為,做壞事的人,始終都是你。我知道,若不是我們性命相連,你早就殺了我了。可你就是不能殺我。”
她左支右絀,難以招架,但她的聲音卻似乎很是快樂。
太淵忽然轉頭看他,道:“諸葛七擒七縱孟獲,我今天想效仿一二。”
樂櫱剛發覺自己能動,忍住竊喜,便遁得無影無蹤。
他剛露出一點笑意,就傳來一聲近在耳邊的聲音:“還不快跑?”
他回頭,就看到悠然綴在他身後的太淵,一時差點魂飛魄散,忙拼盡全力逃遁而去。
可是,沒有用。無論他逃到哪裏,太淵都跟在他身後。
樂櫱發現上天入地,居然沒有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太淵的聲音又傳來了:“你當年,也是這樣追殺樂承運的吧?”
樂櫱終於停下腳步,他又回到了鹿園裏——這裏好歹還有一個陸梅兒可以幫他一二。
他喘着粗氣,根本來不及想樂承運是什麼,只失控大吼:“你要如何才肯放過我!你殺了我吧!”
太淵道:“我怎麼可能殺你。死亡於你,實在太過憐憫。”
樂櫱抹了一把落到眼裏的汗水,道:“我認錯,你放過我吧。”
太淵道:“錯在何處?”
樂櫱忍住怒氣,道:“我不該修邪道!”
太淵搖頭,嘆道:“你為帝王,卻視天下蒼生為螻蟻,置百姓於水火之中。不如這樣,你就當遍你眼中的螻蟻吧。”
樂櫱眼前一晃,好似有千軍萬馬沖他奔騰而來,冷厲的殺伐之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似乎隱隱聽到了陸梅兒驚恐的叫聲——“不!”
陸梅兒的聲音驚懼異常,她像是看到了比死還可怕的事情。
樂櫱有一種恍然大悟,他喃喃道:“你不是……你是——”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你不是樂太淵,你是樂重深。
樂櫱和陸梅兒一生俱生,一死俱死,樂櫱消散,陸梅兒自然也一樣。
自此以後,樂櫱會成為朝生夕死的飛蛾,成為墜落花枝、被人踩踏的葉片,成為落魄無能的流浪漢。
等在他面前的,還有無數於他來說很可怕的生死輪迴。
他會知道,什麼是百姓的苦難。
而他,永遠都會記得,自己是一個人。他也永遠,都不能再擁有修為。
直到某一天,他會化為塵埃。
消散在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