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章 西北上江陰
印象中，以前高信司徒找他神侃的時候，曾提過遠在大鳴一個神秘古老的部落，即是夔部。樂—文他說夔部的計時方法很有意思，比我們一般的要精確許多，因為他們把十二時辰再細分為二十四時半，如子丑間添一個子時半，丑寅間添為丑時半，以子時半為一日之始，以此類推。
“金中藏玉玉藏金，立見金玉眨眼空。金玉藏玉，玉中藏金，金玉，金玉……”腦中靈光閃現，低頭在空白處刷刷術算。若把金玉看作一體，上句為二，下句為一，可合為二一。
“參見燕月王。”忽聽門外追雨的聲音，嗒嗒幾聲驚鴻已經進館，額上布着汗，可能是走得有些急。
吩咐柔荑去倒杯清茶，問詢：“王有何事？走得這樣急？快坐下歇歇。”
驚鴻微笑道：“沒什麼大事，就是來看看你解得怎麼樣了。”
華光將草圖遞來，眼睛仍盯着圖案，思慮不止。驀地有所發現，執起毛筆沿孔方左上向八卦外圈添了一筆。他覺得沒有錯，可是他看不出來這是江陰的什麼地方。
柔荑端來茶，替王帝和華大人一一添好，不經意瞄了兩眼大人手中的草圖。
“大人畫得可是小牛山嗎？”
華光抬頭，驚奇問道：“你認得？”低頭打量幾眼上大下小的奇怪圖案，小牛山長這樣？
柔荑從對面繞到華光身邊，將草圖顛個倒，比劃起小牛山的樣子。
“柔荑從江北南下的時候，經過江陰，見過小牛山。那時腹內飢餒，老想着上山尋點吃的，又怕有野獸。因此印象深刻，記住了小牛山的山脈形狀。”
華光看着顛倒過來的地圖，頓時覺得像。江陰小牛山，形似牛犢，小牛卧地，脊骨延西，牛頭朝東，懶看天穹。山上時常雲蒸霞蔚，恍若仙境。是一座很有靈氣的山，當今許多厭倦仕途的文士喜歡隱居此地。
“嗯，多虧了柔荑。”向她投去讚許一瞥。
驚鴻微微皺起眉頭，嘴角卻是上揚，對華光說：“看來華先生茅塞頓開。其實今日前來，是請先生去看看病人。”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難道寧伯父或是游龍出了什麼狀況嗎？
“好，我去看看。”
華光替寧淳天和游龍把過脈，只有好轉的跡象。舒了一口氣，坐到桌前，等她先說話。
驚鴻給自己倒了杯茶，先抿一口，才開口道：“華先生，上次行刺的事件，我有些發現。”
“嗯？”
刺客難道不是厲國舅的手下？她有什麼發現為何要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發現了什麼？或者……跟他先前的懷疑一樣？
“厲仲苛又擔了行刺的罪名，反正都是將死的人，罪加一等沒什麼不好。但是他在大牢中，不可能有調動人手的機會，而且後來發現劫獄的幾人也是同批刺客。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她將茶杯放下，靜默地看着他，那雙眼裏似乎含着一絲憂慮。
如果按他之前想得沒錯，厲國舅一定發現了另一個“王”的存在，想放手一搏。但是，他既然想運籌帷幄於大牢之內，怎麼會允許劫獄的事情發生？而且正好劫的是金歌的間諜？正如驚鴻所言，厲國舅已經無法左右局勢，那麼只剩下那個間諜，即司庚主簿，只有他有裏應外合的本事。看來，他比國舅更狡猾。
“我想，背後有人假借厲國舅之手聲東擊西，目的是劫獄。”只不過，他再是狡猾，最後還不成了活生生的箭靶子。沒辦法，誰讓他遇上了寧淳天和驚鴻。
“你說的沒錯。”驚鴻沉下臉，不自覺轉了轉面前的茶杯，凝重開口，“看來金歌的間諜不少，真是好大的野心。華先生，你需注意，我懷疑……”
裏屋似乎傳來輕微的動靜，驚鴻敏覺，立刻起身小步跑去，華光隨她其後。
屋門推開，驚鴻身子一顫，目光滯了幾秒，急急衝到游龍的床邊。
哦……
華光舒了一口氣，今日已經是第七日了。
游龍迷茫地坐在床上，被子滑至膝蓋，獃獃地注視四周的環境。
“你醒了！龍兒弟弟，你醒了，你醒了……”驚鴻坐在床邊，整個人激動得微微發顫，眼圈漸漸泛紅。
游龍微微張大嘴巴，凝視着驚鴻，好像凝視了很久，像是把她裡外都檢查個透，目中透着無法置信，和難以掩抑的驚喜。啞着嗓音緩緩開口，喚了一聲：“姐姐？”
雙手觸摸面前一模一樣的臉，真實的觸感溫暖無比。呆了半晌，忽然瑞鳳眼輕輕一彎，櫻唇暖暖上揚，又喚了一聲：“姐姐……”聲音輕顫，撲簌簌流下淚來，“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華光悄悄退出房間，把門輕輕帶上。
他該去江陰了。
正如驚鴻所說，金歌四處安插間諜，已經蠢蠢欲動。也許，獲得夔牛信息也未可必。他應該儘早找到夔牛，給天下一個交代，給驚鴻一個交代。
一路思緒，回到使臣館，叫來匿言他們。
“夫子怎麼了，有什麼事呀？”匿言一來就坐到夫子膝蓋。
“這些天玩得開心嗎？”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滿含笑意看向邊上坐下的白影。
“開心啊，尤其是和白影哥哥一起玩……”忽然想到什麼，從他膝蓋上跳下。
“我們不會是要回去了吧！”
華光從袖裏抽出一卷書信，攤在她面前，挺遺憾地說：“王帝讓你回去了。前兩天你們讓我受驚不少，你再出什麼差錯，我可承受不起。”
“那夫子不回去嗎？”眨眨眼睛，歪頭問道。
“嗯，過兩天追雨送你回去，我和白影要去江陰，還有事要做，王帝自會明白。”
匿言望了眼白影，手裏捏着粉邊的裙角，嘆了一口氣。
“唉，沒事。反正我玩夠了，很開心，沒事。”揚頭盯着夫子，然後把視線移到白影身上，眼睛泛着一點光，“那你們要早點回來，匿言……匿言還想飛到樹上去。”最後聲音輕得如蚊蠅般，臉上緋紅了一半。
白影刷得把頭低下，咬着嘴唇，微微攥攏了拳頭揪住褲子，默默不說話。
華光兩邊看看，總覺得自己分明是……拆散一對小情侶……
清了清嗓子，起身離開。且讓他們多呆一會兒吧。
在館前的院裏踱步，沒由來一股壓抑。像是石頭壓着的小苗，想用盡渾身解數生長，始終少了幾分力氣。
游龍醒了，十多年未曾見面的姐弟終得團聚。伯父雖然躺着，但兩人好歹算是有個照應。
匿言和白影……也許是正好稱了凜兒的心，這一趟下來似乎萌生了些意思。郎情妾意？也是喜事一樁。
唉……
不知玲瓏可好？
王應該會好好待她吧，畢竟，都有了孩子。
心裏扯過一陣細細密密的痛，像細細密密的針紮下一般。都有了孩子。他以為凜兒納玲瓏作妃是要氣他，還假作他妹妹的名義，一點餘地都不留。那時玲瓏已經是他的妻子，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奪走，王是怎樣氣他。
可是現在玲瓏都有了孩子，封了貴妃。王似乎對玲瓏很好……他越來越搞不懂王了，王該是愛上了玲瓏？
唉，玲瓏那般的女子，王會愛上也是不足為奇啊。
可是，那是他的妻子，曾與他相許終生的妻子啊，他無法……他始終無法……
頭頂一點一點的冰涼，漸漸得臉上，脖頸，手臂上也有了一點一點的涼意，兩側的白玉蘭花瓣上跳躍着晶瑩的水珠。才抬頭看天，烏雲漸漸聚攏，把天遮住了一半，落雨了。
……
兩天後，追雨聽命帶着燕月賠償的糧食和玉石瑪瑙，護送公主先回大啟。
館前，和匿言道別。
這個小公主啊，在扎進他懷裏之後，竟眾目睽睽扎進了白影的懷裏……他被驚得傻了會兒，先行回屋，把時間留給小兩口。
柔荑道完別後跟着回屋，看起來有一點沒精神。
“柔荑，這趟去江陰會些意外，你真的不一起回去嗎？”
“柔荑會保護自己，不給大人添亂。柔荑想着跟着……跟着恩人就心滿意足了。”使勁埋着頭，兩頰飄上淡淡的紅暈。
“嗯，你回屋吧。”
待她回去之後，立在原地想了些事情。
也許讓柔荑跟着，不壞。
出使燕月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接下來他該上西北，去江陰。
在紫升殿內完成例行禮數，燕月王在文牒上蓋好印章，親自遞給他，在耳畔輕聲說：“這些日子謝謝你了，希望你順利。”
辭別燕月王，華光三人跨上驛馬，噠噠馬蹄敲擊這方染上金黃的土地，發出輕快的聲音。
這算是道別了，以後，或許還會再見。
眸里淡淡滑過一片失落。
踏過郊野的草地，路過一片樹林，金黃的樹葉沙沙作響。
林間的輕風突然送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音，叮噹叮噹，由遠至近，漸漸清晰。彷彿近在耳邊之時，爽凈的天空翻下一條艷紅的身影。飄揚的裙袂鼓風招展，旋袖輕收，如仙子般翩翩落下。在這黃楓解葉，秋風蕭涼的山水間，是一抹沁人心脾的明媚。
“晏驚鴻。”華光脫口叫出，眉峰舒展，心中來一陣暢快。想起上次桃林之見，她亦是這般風采。
白影看到燕月王驚得差點沒從馬背摔下去，天哪這個燕月王飛得挺快的啊。
“夫子，她究竟是誰？怎麼做到一下子從晏都跑到這裏？”
華光驚鴻笑道，卻望着驚鴻：“這等速度，自然只有龍鳳君王才能做到。”
龍鳳君王？白影納了悶，龍鳳君王是什麼，一體兩性？雌雄同體？關鍵時候一個身體分出兩個人？
“華先生，我送你們去江陰！”爽冽的聲音甚是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