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才
此時還是天闌歷六千二百三十五年的秋末初冬。
距離前線數萬里之遙的西鳳都城離火城，正處於一片祥和之中。城外巍峨的朱雀神山雲煙瀰漫，給了這裏的人民莫大的安定。
在離火城內城的宮殿某處，一個中年男子正在房中坐着。他身體後仰，深深的陷入寬大的座椅之中，雙眼閉合，身後有漂亮的侍女正輕輕為他按壓着額頭。
在他的對面，一個瘦削的老者微微弓身站着，雙眼低垂，好像睡著了一般。
中年男子疲倦的嘆了口氣：“前日聽得人說起，這才想起，再過十年便又是六十年一次的天才大選了。”
瘦削老者像是真睡着一樣，動也不動。
中年男子雙目未睜，像是自言自語：“上一次，西鳳連前一百都沒進去，不知我推行文治武功已有五十年，國力較之前可有增長？”
男子說完，便不再言語，安靜的等着。
過了一會，老者才張開了嘴，聲音有些許嘶啞：“陛下繼位這幾十年裏，各地治安平穩，軍隊戰力增長，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這些年，國內出現了不少強大的武者，西鳳的國力，較之前已經大不相同。”
“唉！”中年男子輕輕的嘆了口氣：“為了這個‘不大相同’，八十年來也不知傾注了我多少心血，這才明白，原來這王位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好坐。我是真的倦了每日處理這些政務，河山再好，卻牽累我心，這樣的好河山於我來說又有何用？”
身後的侍女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柔的按捏着，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陛下治理國家嘔心瀝血，堪稱一代賢君。”
“賢君。嘿，右相，你可別拿高帽子來唬我。等這屆天才大選過後，再過幾年我就可以解脫了。”
在天闌大陸之上，實力越強往往代表着越長的壽命，一些擅長養生的九級強者甚至能達到三百歲的高壽。在掌握了王國的權勢后，雖然說堆不上聖階，可憑藉種種天材地寶堆上九級巔峰還是能夠做到的。
這樣生造的九級，雖然實力略微低下，但壽命卻不短，基本可以超越兩百之數。而一旦晉入聖階，壽命可延長至五百年，實力越增加，壽命越長。因此，為了防止個別野心極大的君王長期霸佔王位，在西鳳國內有這樣一條明文規定，每位君王只能在位百年。
也不知是不是西鳳歷屆君王生性疏懶的緣故，西鳳國這條規定更多的竟是用來強制君王在位滿一百年。
如今西鳳的這位君王伊卡洛斯，似乎早在十幾年前就萌生了退意，只是膝下的幾個王子，似乎還沒出現讓他十分滿意的。
伊卡洛斯睜開了眼，挺起了腰，看向老者：“右相，你說說看，這屆我們有可能進前一百嗎？”
右相說道：“這些年國內出現了不少年輕強者，衝擊百強或許有可能。”
“哦？”伊卡洛斯聞言眉頭挑了挑，笑道：“看來右相心目中已經有了不少合適人選了啊。這樣也好，我正愁不知道從哪裏找人來湊齊這十個名額呢。”
右相微微欠了欠身，說道：“臣下知道陛下政務繁忙，故特意準備了一份備選名單。”
伊卡洛斯笑道：“既然如此，那是極好。右相快快道來，我也看看這些年裏西鳳又出了些怎樣的人才。”
“照以往年參賽水準來看,九級巔峰是百強的基礎水準,照這個標準,國中確實有不少有一搏之力的。”
“雷槍李赫後人李彥洪，一手槍法千百度使得出神入化，在西北極具威名，坊間還流傳着他是被先祖聖器雷槍選中的人。”
“中部平原馬家馬勻馬花騰倆叔侄，其合創的騰雲槍法，據說曾戰勝過聖階強者，戰力不可小覷。”
“還有米家雷菌，勇猛無比，江湖人稱黃牛將，風頭正盛。”
“哈哈，黃牛將。”伊卡洛斯聽到這裏大笑了起來：“我聽說過這個黃牛將，似乎與那羅家的小子和什麼偉並稱口水三傑的。”
“是羅永昊和周宏偉。這兩人也是實力超群，各有特色，也是不錯的人選。”
“好！”伊卡洛斯甚是滿意，點頭說道：“國內強者輩出，我臉上也有光，將來卸任了之後出去遊歷四方，也好吹噓吹噓。”
右相沒有回答，只是又垂下了眼瞼。他靜靜的站在那裏，生命跡象全部消失，猶如一塊人形的木雕。
“唔。”伊卡洛斯得意完后看到右相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輕輕的敲着桌子，問道：“軍中，又有哪些強者？行軍訓練，怕是更容易磨練出高手吧。”
右相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軍中高手眾多，大多為將領。臣以為將領不可妄動，以免將心不穩，軍心不穩。”
“額，讓將領們出去見識見識世面也不錯啊。”伊卡洛斯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不可。”
“好吧。那就依你。”伊卡洛斯無奈的擺了擺手：“但我軍中必定是要參賽的。”
“臣以為，軍中俱是熱血之輩，我們挑選人才，多少會有些將士心中不平，不如讓他們比武決定。”
“甚好！”伊卡洛斯眼中放光：“一來解決了這人選問題，又能防止將士心中有異議，還能讓這些將士發泄發泄，還可以激勵士兵修鍊，壯大軍威，右相此乃一舉數得啊。”
右相躬了躬身：“陛下英明，一眼便看穿老臣所想。”
這個馬屁拍得伊卡洛斯非常受用，他洋洋得意的問道：“朱雀家族這些年出了多少年輕強者？”
“回陛下，神山之中的強者無法得知，只知自上次大選后這五十年來歷練歸山的朱雀族人共有，一百三十二名。”
“奶奶的！這麼多。”伊卡洛斯咧咧嘴，手一揮，說道：“不用管他朱雀家族了，那都是些變態，神獸血脈就是不一般。”
五十年誕生一百三十二名九級強者，對於西南小國西鳳來說的確夠多了，但是對於昔年全盛時期的朱雀家族，這實在是有些太少了。
右相點了點頭，說道：“臣這還有幾個人選，均是天才年少潛力極大，雖然現今實力有所不濟，但在十年後大選開始時，未必不能將之前的那些選手比下去。”
“哦？說來聽聽。”
“九王子查爾斯師從耶羅大魔導，雖然近年大魔導遊歷四方查爾斯獨自一人在宮中修鍊，但實力也是在飛速增長，如今不過十八歲便已經達到八級巔峰，距離九級也不過一步之遙。”
伊卡洛斯聽到查爾斯的名字，微微的點點頭，嘴角浮上滿意的笑容：“查爾斯那孩子，實力和心性俱是不錯。”
說完，伊卡洛斯還偷偷的瞟了右相一眼，只見右相低眉垂眼，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查爾斯可能是西鳳的第二個魔法師了吧？”伊卡洛斯突然問道。
“是的。”
伊卡洛斯頗為無奈的拍了拍額頭：“你說我這偌大一個國家，怎麼就不能多幾個魔法師呢？”
“鬥氣教統根深蒂固，民眾寧願選擇鬥氣而非魔法。且鬥氣門檻更低，更適合廣泛修鍊。國內也並非沒有修鍊魔法的，只是都是實力低微，因此在老臣心中，算不上‘魔法師’。”
“唉。”伊卡洛斯無奈的搖了搖頭。
“還有一人，也是一個不錯的苗子。”
“此人叫羽林，現在正在軍中，據說，前段時間晉入八級，他剛剛十七歲，雖然資質比查爾斯稍稍差了點，但據說劍法了得，可以越小級戰而不敗。”
“好吧。我知道了。我有些疲倦，右相你先回去吧。”
隨着右相踏出門，伊卡洛斯深深的嘆了口氣。
羽林，這還是他給親自弄進軍中的。看樣子，又是一個天才的誕生啊。
只是這天才，卻是屬於朱雀家族。
伊卡洛斯站起身來，他踱步到門口，視線越過宮牆，落在了遠處雲嵐中的朱雀神山之上。
雲霧瀰漫中，朱雀神山顯得格外的巍峨和莊嚴，這座不歷凡塵的神山安然的矗立在俗世之中，近得那樣遙遠。
雲霧之後，神山又是一幅什麼模樣？
仔細想來，自己繼位這八十多年裏，也就上過兩次神山吧？
自己是從何時開始，習慣每日站在這裏，觀望着這座朦朧的神山呢？
再有十多年，自己也就要退位了。
今後的事情，就留給兒孫們自己去煩惱吧。至少在自己的這一輩，西鳳是無法比過朱雀家族了。
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自己的後人里能出現一個像天闌大帝那樣的人，站立在大陸的最巔峰。
看來，我這國王當得還是有些太久了，再洒脫的內心也蒙上了一層野心。
伊卡洛斯自嘲的笑了笑，他突然覺得有些冷起來，轉身進了殿內。
遠處的神山依舊不語。這座庇佑了西鳳四千年的神山對於普通人來說依舊那樣遙遠，猶如遙不可及的夢。
傳說中的西鳳守護神朱雀家族，也只在傳說中出現。
在這高聳雲天延綿萬里的朱雀神山面前，坐落在其山腳下燈火輝煌的離火城，似乎太小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