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素枝公主
趕路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一件枯燥又耗費精力體力的事情,轎輿中的華裳已經有些腰酸背痛了,偶爾掀開旁邊的帘子望着外面一望無際的隨行人員。
近處都是一片明黃和金黃色,而遠處則是明晃晃的黑色鎧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刺眼的光芒。
華裳放下帘子,輕嘆口氣,勉強笑了笑問道:“小四怎麼還不回來?又玩瘋了吧。”
蘭芝輕聲回道:“世子帶着四皇子,娘娘就放心吧。四皇子第一次出這樣的遠門,興奮些也是正常。”
華裳點點頭,低聲道:“高牆大院,雖然繁華富貴,但是男孩子終究要出來見一見世面的,也好。”
外面突然響起宮女的稟告聲:“啟稟娘娘,素枝公主求見。”
華裳聞言愣了一下,這位皇帝的大公主她並不是很熟悉,交往也很少。華裳揚起溫柔的笑,道:“請公主進來吧。”
不一會兒,門帘被宮女掀開,一個纖細的小女孩踏了進來,恭謹地福身行禮,聲音溫柔中帶着點弱氣:“素枝給賢妃母請安,賢妃母吉祥。”
華裳輕輕抬手,笑着道:“免禮,坐到本宮身邊來。”
素枝公主輕移蓮步走到華裳的身邊,小心的鋪開裙擺,坐在了華裳的身邊,微微低着頭,顯得內向而羞澀。
華裳打量了一下身旁的素枝公主,素枝今年十歲了,身量纖細柔弱,面容還未長開,但隱約也能看出是一個清秀小美人了。
面龐有些像她母妃蘭嬪的樣子,但是比起蘭嬪的清高自傲,眼前這個小女孩卻溫柔內斂,進退有度,讓人好感頓生。
華裳拉過素枝公主的手,輕聲道:“行程遠得很,公主也累了吧?閑來無事就到妃母這裏嘮嘮嗑,妃母也寂寞的很,你四弟現在也跑得沒影了,不然那小子可要煩死你了。”
素枝公主翹起淺淺的微笑,細聲道:“兒臣臨行前,母妃還囑咐兒臣,路上可以多親近賢妃母,賢妃母為人和藹寬厚,母妃還讓兒臣多和賢妃母學着點。以往深宮冷清,如今倒是可以多親近了。”
華裳心中納罕,蘭嬪和她的關係並不怎麼好,兩人以前還有所口角,蘭嬪算是後宮少有的華裳不太喜歡的女人。
蘭嬪心中恐怕也是如此,又怎麼會讓自己的女兒主動前來親近自己?
這話恐怕是素枝公主自己想出來的吧?
果然是生了一顆玲瓏心,是個聰慧的女孩。
華裳摸了摸素枝消瘦的臉蛋,溫聲笑道:“看看這張小嘴甜的,妃母都被你哄得開心極了。”
素枝公主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細聲道:“兒臣嘴笨,不會說話,妃母謬讚了。倒是四弟,聽說是個開心果,最能逗妃母父皇開心,兒臣若是有四弟一半兒的功力,就喜不自勝了。”
華裳聞言笑得妥帖,擺擺手笑言:“那個猴兒皮得很,素枝這樣清秀柔美的孩子可不能學他。”
素枝公主跟着笑,附和着說著話。
華裳對素枝公主的印象不錯,這個孩子並不像她尖刻的母妃,而是更加聰明柔和,說話行事都十分恭謹隨和,讓人如沐春風。
不管素枝公主如今帶着討好意味的談話到底是為了什麼,華裳都以禮相待,素枝公主畢竟不同,她是皇帝的長女,而且是有封號的公主,論起身份,也就只比太子低一頭了,其他尚未封爵的皇子還不能和她相比。
這次皇帝西巡只帶了這一位公主,就可見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
蘭嬪早已不是當初聖寵在身的蘭婕妤了,如今的她也不可避免的人老珠黃,幾乎已經失寵,但是卻依舊能夠晉位,仰仗的也不過是這位素枝大公主罷了。
素枝公主微微蹙眉,面容帶着些愁緒,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開口問道:“兒臣知道賢妃母聖眷優渥,深受父皇愛重,如今有一事還想詢問一下妃母,不知當講不當講。”
華裳挑了挑眉,心裏有些奇怪,這位大公主能有什麼事要來巴巴的問她?好奇地開口道:“有什麼事?盡可說來。”
素枝公主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神色柔弱中帶着點僵硬,低聲道:“兒臣聽聞了些風聲,我大梁與胡戎議和,為邊關安定,胡戎有意求親,以結百年之好……”
華裳聞言一驚!也皺起了眉頭,肅聲問道:“這等妄言,公主從何處聽聞?”
素枝公主聞言瑟縮地笑了笑,眸色中帶着愁緒和不安,低聲道:“兒臣雖然一向受父皇惦念,但是西巡這樣的盛事,父皇還能想着帶兒臣出來走走,實在是不世出的隆恩。宮內就隱晦地出現了一些留言,似乎胡戎有和親之意,這次會面,就是希望父皇當面答覆。”
華裳大約明白了素枝公主的意思,說白了,就是她們聽到了一些流言,害怕成真罷了。畢竟素枝是皇帝膝下最大的一位公主,若是和親,她首當其衝。
華裳雍容地笑了笑,拉着素枝的手,柔聲道:“公主多慮了。莫說和親這等事子虛烏有,退一萬步說,便是真的,那又如何?自古以來,何嘗有皇帝的親生女兒去和親的?何況公主如今才十虛歲,便是要嫁人,也要等個五六年呢。”
素枝聞言終於鬆了口氣,蒼白消瘦的臉上又出現了羞澀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細聲道:“謝賢妃母寬言。”
華裳好人做到底,溫聲勸慰道:“這話如今到了妃母這裏就算完了,可別說給你父皇聽,皇上心裏十分疼愛你的,若是他聽了,好傷心了。”
素枝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連聲道:“是,謝妃母教導。”
華裳看着眼前這個纖細的小女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到底還是個孩子呢。
突然門帘被掀開了,一個小太監弓着身子,有些急促地道:“啟稟娘娘,四皇子騎馬似乎有所磕碰,世子派遣奴才來告訴娘娘一聲兒,娘娘莫擔憂,並無大礙,如今四皇子在襄郡王的車架上休憩。”
華裳心裏一驚,面有急色,眉頭也深深地皺了起來,呵斥道:“本宮就說這個孩子不懂事,偏要出去騎馬,這下可好,果然磕碰了,幸好沒驚了馬,若是摔了下來,可怎麼活?現在出了事還不敢回來了。”
芍藥輕輕地捶着華裳的肩膀,柔聲勸慰道:“娘娘息怒。奴婢看,四皇子機靈着呢,知道若是回來了,必定要受到娘娘的教訓,而且恐怕再也出不去了,所以直接躲在了郡王車架中,讓娘娘鞭長莫及。”
華裳又氣又好笑,最後簡直哭笑不得。
襄郡王是皇帝的堂兄,今年應該是四十多歲了,為人一向低調,文不成武不就,似乎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但似乎又什麼都懂一些,算是一個和稀泥的郡王。
也許正因為他這樣的性格,所以反而得到了皇帝的寵信,朝堂不顯,卻在宗人府擔任要職。
素枝公主也拿起帕子捂着嘴笑道:“四皇弟機靈極了,若是兒臣,恐怕早就沮喪得六神無主了。”
華裳無奈地搖搖頭,然後轉頭對素枝道:“襄郡王雖是皇親,但本宮與他畢竟前朝後宮男女有別,不好前往。可是本宮又實在擔憂四皇子情況如何,你便替本宮跑個腿,去你襄皇叔那裏瞧瞧。”
素枝公主連忙起身福身行禮,連聲應了:“賢妃母放心,兒臣這就去,一定妥妥地為您打聽好。”
華裳露出溫柔的笑意,溫聲道:“辛苦素枝了。”
這不算是求人的事兒,反而是給了素枝一個出去交往的機會,不然素枝一個十來歲的皇女,其實不好隨意溜達。
素枝也明白,心裏也領着華裳的情。感恩戴德地走了。
華裳這邊還在擔憂着不知如何的小四,在前方的御駕中,皇帝卻正在和宣成王下棋。
黑白分明的棋子在白玉的棋盤上縱橫分佈,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清脆動聽,偌大的車架中呼吸可聞。
皇帝執白子,食指和中指夾起一枚棋子輕輕落下,嘴角拉開笑意,輕聲道:“五弟,你輸了。”
宣成王無奈地放下棋子,雙手一攤,輕佻道:“皇兄就只會欺負我這個臭棋簍子。”
皇帝愉悅地露出笑容,歡快道:“朕怎麼聽說五弟在外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呢?”
宣成王翻了個白眼,道:“除了皇兄,誰敢贏我?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皇帝哈哈大笑,他這個弟弟酷愛圍棋,可偏偏實在是不高明,人盡皆知的臭棋簍子,年輕的時候沒少輸。
自從他登基之後,這個弟弟也備受寵信,人稱九千歲,大權在握,也就沒人再敢贏他了,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宣成王棋藝驚人呢!
宣成王擺弄着手裏的黑色棋子,挑了挑眉,開口問道:“皇兄這一路都在下棋了,看來謀划不少,又有誰要倒霉了?”
皇帝深藏不露地笑了笑,慢慢搖搖頭,拉起袖子,伸出手將棋子一個一個地收回來,然後緩緩開口道:“沒有人要倒霉。”
他這個皇兄不僅雄才大略,也工於心計,反正他是從來看不懂的。但是作為最親厚的兄弟,他還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的。
“不管怎麼樣,弟弟再次恭祝皇兄心想事成,萬事如意了!”宣成王一拱手,一派瀟洒氣度。
皇帝意有所指地抬眼看着宣成王,笑道:“又不是過年,這樣的吉祥話現在說幹嘛?留着吧。”
宣成王心裏再次一突,過年?難道皇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