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夏寧遠抱住了對方的肩膀，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發生的這些事，他根本不知道。
但是轉而一想，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他想起之前的日子，遙遠到上一世。
那時候，陳謐相貌好成績優秀，性格開朗，這幾點就能討得老師和班上大部分同學的喜歡，在學校人緣好到不行。
大家對這小子都是一種縱容的姿態。
陳謐雖然聰明，卻不願意想太多，一根腸子通到底，隨時能和拿自己母親開玩笑的人翻臉，但同時為人義氣，是個熱心腸，所以學校朋友很多。
不管是成績好的，還是成績差的，都喜歡和陳謐來往，在那個以成績劃分群體，好學生壞學生涇渭分明的年代，簡直是個奇迹。
夏寧遠那時候經常生病，動不動就請假，成績又在班上墊底，身材也弱小，沒有任何閃光點，自然人緣不怎麼樣。
他整個童年期，都只有陳謐一個朋友，班上郊遊或者其他的活動，他不願意參加，因為沒人歡迎他。
每次都是陳謐不由分說的拉着他一起，甚至於強迫他去。
班上野炊分組，他永遠被排除班上同學的考慮之外，除了一個人，陳謐會第一個站到他身邊，然後大聲說，“我和夏寧遠一組，誰還要來我這組？過時不候。”
有了陳謐的號召，他們這組總是最快滿員的。
對方像是一束光一樣，照亮了他整個童年。
他本來就不喜歡和人交往，如果沒有陳謐的強迫，他可能會變得更內向。
如果不是陳謐攬着肩膀多次的和人說：這是我最好的哥們兒。
陳謐的那些朋友，也不會來和他說話。
別人來主動和他打招呼，他總不能不搭理，磕磕絆絆的，這樣才漸漸開朗起來。
夏寧遠甚至不知道，如果沒有陳謐，自己會不會變得更糟糕。
他沒有任何理由，不去喜歡那麼一個人，那段晦澀的感情其實是必然的。
所以陳謐當初不告而別，他才會有怨，這麼多年沒有和他聯繫，他才會不甘心。
也不願意再出現在對方面前。
那些還沒有發芽的種子，被一夜的磅礴大雨，泡爛在了土裏，再不見陽光。
夏寧遠從來不知道，真相是這樣的，陳謐離開后的事情，都不曾知道。
曾經那個驕傲的少年，被磨的菱角全無，再無從前半分影子。
被迫一夜長大。
夏寧遠想到這一世，兩個人讀書的那段時間，陳謐漸漸的依賴他之後，一遇到不能解決的問題，想也不想的就會直接來問他。
笨笨，你說我該怎麼辦？
但如果這次，陳謐再來問他：我要該怎麼做。
他大概也會啞口無言。
醫院裏濃重的藥味，熏得人眼角發紅，夏寧遠掰正陳謐的肩膀，“你跟我回去，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兄弟。”
陳謐怔了下，過了會兒說，“我回哪兒？那是你的家。”
“以後也是你家。”
陳謐突然又想到了他走的那天，夏寧遠說，以後不管有什麼都可以來找他。
他有他的驕傲，混成這樣怎麼說，私生子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還不如讓他們以為自己過得好，而且，說了又有什麼用？
不過是多了幾個平白擔心的人。
這樣的情緒不會被分擔，反而會翻倍。
陳謐只是猶豫了兩秒，眼神立馬變得堅定了起來，“我不回去，當初不是我自己願意回來，現在我也不會走，不過，我一點都稀罕‘陳’這個姓。”
夏寧遠不知道說什麼好，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的坐在病房外面的長廊上。
他想起了陳謐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大人給了一塊錢，讓他們去吃湯圓，把他們支開。
兩個人那時候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誰也沒有胃口，然後並排的坐在樓下商店前面的長椅上，也是這樣無言。
一晃這麼多年都過去，應了那四個，物是人非。
夏寧遠在z市逗留了兩天，他看着陳謐動作嫻熟的照顧床上的人。
病房裏很安靜，只有床上的人偶爾發出痛吟。
兩天後，他還是踏上了回去的火車，陳謐走不開，幾乎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待在醫院，那天並沒有去送他。
回去只上了一周課，就放了寒假，夏寧遠變得更沉默了。
某一天的半夜，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人沉默了很久，只說了三個字，“她走了。”
夏寧遠沒有掛斷，深冬的夜他就穿了一件單衣站在空闊的客廳里，手裏舉着話筒。
不知道過了多久，話筒傳來了隱忍的哭聲，然後對方掛斷了電話。
陳謐坐在陽台，母親去世的時候沒有哭，火葬的時候他也沒有哭，甚至看到對方墓碑上年輕的樣子，也只是紅了眼眶。
平靜的處理完對方的後事，他一個人回到家躺在床上，深夜醒來，他突然覺得很恐懼，從此這個世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他迫切的想找個人說話，然後發現自己可以說話的人竟然沒有。
他打電話給了夏寧遠。
他想心平氣和的告訴對方這件事，不知道怎麼的，情緒就忍不住了。
———
夏寧遠第二天把陳謐母親去世的事告訴了父母。
其實之前夫妻倆知道了，就去過了z市，彼此相處了十幾年，夫妻倆都想去見對方最後一面。
生老病死是常態，但是發生在自己身邊，誰都沒辦法輕易接受。
春節的喜氣被沖淡了很多，死別，會讓人更加珍惜生活，夫妻倆連着拌嘴都沒有了。
這世界上，沒什麼比一家人平安的在一起更重要。
畢業班初五就開了課，夏寧遠接到了學校的通知，他在z大自主招生中拿了一等獎，然後有相應的六十分加分。
班主任很是吃驚，他沒想到夏寧遠會得了這麼高的加分，這個等級，全國算下來也就不到五個人。
一個月後，證書就寄了過來，z大的證書和加分很多學校都承認的，然後接二連三有學校接洽夏寧遠，並且提出了優越的錄取條件，其中有個不錯的大學，表示願意直接特招他。
夏寧遠也很意外，自己能享受到這種待遇，怎麼一下變成了搶手貨。
班上教室掛上高考倒數一百天的時候，學校的領導讓夏寧遠去辦公室。
z大來了負責人，說是綜合他平時的成績，願意特招他。
簽完了合同，夏寧遠愣了半天，他沒想到自己努力了這麼多天，為了高考準備了三年，最後居然直接不用參加考試了，已經被錄取了。
看着倒計時上面的數字，他有些茫然，他已經習慣了把重心都放在複習上，突然不要考試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麼好……
夏寧遠抱住了對方的肩膀，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發生的這些事，他根本不知道。
但是轉而一想，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他想起之前的日子，遙遠到上一世。
那時候，陳謐相貌好成績優秀，性格開朗，這幾點就能討得老師和班上大部分同學的喜歡，在學校人緣好到不行。
大家對這小子都是一種縱容的姿態。
陳謐雖然聰明，卻不願意想太多，一根腸子通到底，隨時能和拿自己母親開玩笑的人翻臉，但同時為人義氣，是個熱心腸，所以學校朋友很多。
不管是成績好的，還是成績差的，都喜歡和陳謐來往，在那個以成績劃分群體，好學生壞學生涇渭分明的年代，簡直是個奇迹。
夏寧遠那時候經常生病，動不動就請假，成績又在班上墊底，身材也弱小，沒有任何閃光點，自然人緣不怎麼樣。
他整個童年期，都只有陳謐一個朋友，班上郊遊或者其他的活動，他不願意參加，因為沒人歡迎他。
每次都是陳謐不由分說的拉着他一起，甚至於強迫他去。
班上野炊分組，他永遠被排除班上同學的考慮之外，除了一個人，陳謐會第一個站到他身邊，然後大聲說，“我和夏寧遠一組，誰還要來我這組？過時不候。”
有了陳謐的號召，他們這組總是最快滿員的。
對方像是一束光一樣，照亮了他整個童年。
他本來就不喜歡和人交往，如果沒有陳謐的強迫，他可能會變得更內向。
如果不是陳謐攬着肩膀多次的和人說：這是我最好的哥們兒。
陳謐的那些朋友，也不會來和他說話。
別人來主動和他打招呼，他總不能不搭理，磕磕絆絆的，這樣才漸漸開朗起來。
夏寧遠甚至不知道，如果沒有陳謐，自己會不會變得更糟糕。
他沒有任何理由，不去喜歡那麼一個人，那段晦澀的感情其實是必然的。
所以陳謐當初不告而別，他才會有怨，這麼多年沒有和他聯繫，他才會不甘心。
也不願意再出現在對方面前。
那些還沒有發芽的種子，被一夜的磅礴大雨，泡爛在了土裏，再不見陽光。
夏寧遠從來不知道，真相是這樣的，陳謐離開后的事情，都不曾知道。
曾經那個驕傲的少年，被磨的菱角全無，再無從前半分影子。
被迫一夜長大。
夏寧遠想到這一世，兩個人讀書的那段時間，陳謐漸漸的依賴他之後，一遇到不能解決的問題，想也不想的就會直接來問他。
笨笨，你說我該怎麼辦？
但如果這次，陳謐再來問他：我要該怎麼做。
他大概也會啞口無言。
醫院裏濃重的藥味，熏得人眼角發紅，夏寧遠掰正陳謐的肩膀，“你跟我回去，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兄弟。”
陳謐怔了下，過了會兒說，“我回哪兒？那是你的家。”
“以後也是你家。”
陳謐突然又想到了他走的那天，夏寧遠說，以後不管有什麼都可以來找他。
他有他的驕傲，混成這樣怎麼說，私生子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還不如讓他們以為自己過得好，而且，說了又有什麼用？
不過是多了幾個平白擔心的人。
這樣的情緒不會被分擔，反而會翻倍。
陳謐只是猶豫了兩秒，眼神立馬變得堅定了起來，“我不回去，當初不是我自己願意回來，現在我也不會走，不過，我一點都稀罕‘陳’這個姓。”
夏寧遠不知道說什麼好，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的坐在病房外面的長廊上。
他想起了陳謐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大人給了一塊錢，讓他們去吃湯圓，把他們支開。
兩個人那時候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誰也沒有胃口，然後並排的坐在樓下商店前面的長椅上，也是這樣無言。
一晃這麼多年都過去，應了那四個，物是人非。
夏寧遠在z市逗留了兩天，他看着陳謐動作嫻熟的照顧床上的人。
病房裏很安靜，只有床上的人偶爾發出痛吟。
兩天後，他還是踏上了回去的火車，陳謐走不開，幾乎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待在醫院，那天並沒有去送他。
回去只上了一周課，就放了寒假，夏寧遠變得更沉默了。
某一天的半夜，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人沉默了很久，只說了三個字，“她走了。”
夏寧遠沒有掛斷，深冬的夜他就穿了一件單衣站在空闊的客廳里，手裏舉着話筒。
不知道過了多久，話筒傳來了隱忍的哭聲，然後對方掛斷了電話。
陳謐坐在陽台，母親去世的時候沒有哭，火葬的時候他也沒有哭，甚至看到對方墓碑上年輕的樣子，也只是紅了眼眶。
平靜的處理完對方的後事，他一個人回到家躺在床上，深夜醒來，他突然覺得很恐懼，從此這個世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他迫切的想找個人說話，然後發現自己可以說話的人竟然沒有。
他打電話給了夏寧遠。
他想心平氣和的告訴對方這件事，不知道怎麼的，情緒就忍不住了。
———
夏寧遠第二天把陳謐母親去世的事告訴了父母。
其實之前夫妻倆知道了，就去過了z市，彼此相處了十幾年，夫妻倆都想去見對方最後一面。
生老病死是常態，但是發生在自己身邊，誰都沒辦法輕易接受。
春節的喜氣被沖淡了很多，死別，會讓人更加珍惜生活，夫妻倆連着拌嘴都沒有了。
這世界上，沒什麼比一家人平安的在一起更重要。
畢業班初五就開了課，夏寧遠接到了學校的通知，他在z大自主招生中拿了一等獎，然後有相應的六十分加分。
班主任很是吃驚，他沒想到夏寧遠會得了這麼高的加分，這個等級，全國算下來也就不到五個人。
一個月後，證書就寄了過來，z大的證書和加分很多學校都承認的，然後接二連三有學校接洽夏寧遠，並且提出了優越的錄取條件，其中有個不錯的大學，表示願意直接特招他。
夏寧遠也很意外，自己能享受到這種待遇，怎麼一下變成了搶手貨。
班上教室掛上高考倒數一百天的時候，學校的領導讓夏寧遠去辦公室。
z大來了負責人，說是綜合他平時的成績，願意特招他。
簽完了合同，夏寧遠愣了半天，他沒想到自己努力了這麼多天，為了高考準備了三年，最後居然直接不用參加考試了，已經被錄取了。
看着倒計時上面的數字，他有些茫然，他已經習慣了把重心都放在複習上，突然不要考試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