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餐廳意外
放學的時候,林加可和秦修遠一起從校門口出來,依然是秦修遠推着一輛自行車,然而,還沒有走出門口最密集的人群,林加可就眼尖的發現,不遠處的路邊臨時停車位上,她的媽媽正站在車邊努力掃視着放學出來的人群。
林加可停下腳步,伸手戳了一下旁邊秦修遠的胳膊,“阿遠,我媽媽回來了!”
順着林加可所指的方向,秦修遠立即抬頭望過去,果然看到了林加可的媽媽計詠心。
“我媽媽開車過來了,阿遠,你把自行車放學校吧!”林加可一手扶着秦修遠的胳膊,努力踮着腳尖朝着媽媽使勁揮了揮手,只可惜,因為她的個頭太嬌小,依然還是淹沒在了放學時候校門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
看着計詠心優雅的站在那裏,卻還在四處張望努力搜尋他們兩個的模樣,秦修遠忍俊不禁,一手扶着車把,另一手特別順手的拍了拍林加可的頭,“你先過去找阿姨,我把車子送回班級的車棚里去。”
“嗯!”林加可點了點頭,然後和秦修遠分開,仗着自己個子小,反而更加靈巧的從密集的人群中擠了過去,直到出現在計詠心面前五米人群漸漸散開的地方,才終於露出頭來。
“媽媽!”林加可直接小跑了幾步過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
計詠心頓時笑了起來,張開雙臂輕輕的抱了女兒一下,然後先往女兒的後面掃了兩眼,問道:“小遠今天沒和你一起回家?”
“我們兩個剛剛從校門口出來就看到你了,”林加可把身上的書包摘了下來,一手拎着,從車頭繞到副駕駛的位置,打開車門把書包隨手扔了進去。
車裏的冷氣從車門透出來,林加可稍稍舒了口氣,然後又一把關進車門,重新繞回來和計詠心站在一起,眨着眼睛說道:“我讓阿遠把自行車放回學校的車棚里了,媽媽,明天早上你也送我們兩個來上學吧?”
“好啊,”計詠心開心的笑了一下,十分溫柔的樣子,“媽媽明天下午的機票。”
林加可“嗯”了一聲,略帶點小抱怨的輕聲道:“才就住一晚,這麼著急啊……飛機上也很累啊……”
計詠心但笑不語,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女兒的腦袋。
計詠心的身材本來就十分高挑,又穿着五公分的高跟鞋,和女兒站在一起,身高差異尤為顯著。
林加可其實也很瘦,身材比例也不錯,就是個頭實在是太小了點,偏偏她身邊的人、不管是父母兩人,還是一起上學的秦修遠,都一個比一個高,就襯得她顯得愈發玲瓏袖珍了……
不過,林加可和計詠心母女兩個人的鼻子、嘴唇,甚至臉部的輪廓都尤為神似,從側面看,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我今天下午去你們學校里,找你們的班主任何老師聊了一會兒。”計詠心把手輕輕的搭在女兒肩膀上,笑着換了個話題。
“你們都說什麼了?”林加可果然立刻把心思放在了他們的談話上,立即問道。
計詠心想了想,笑道:“嗯——就說我和你爸爸平時都工作忙,讓老師費心了呀,還有就是,你們班主任一直在和我誇你。”
“沒說上次那天下午翹課的事情?”林加可對自己剛剛回來那天,直接把下午都睡過去了的事情依舊耿耿於懷,這還是她兩輩子的第一份檢討。
“說了,”計詠心的笑容依舊平和而溫柔,“就隨口說了幾句,你一個孩子自己待在家裏,家長都沒法看着,偶爾身體不舒服多睡了一會兒,老師們也都能理解。”
不遠處公路對面的車道上,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的停在了路邊。
黑色的車窗膜透光率很低,即使傍晚的太陽光依然熱烈,從車窗外,依然很難看清車內的情況。
“梁先生?”充當司機的保鏢接到梁樂成讓他在路對面這邊停車的示意后,還有些不明所以。
前幾天才剛剛摘下左側臉頰上最後一個創可貼的梁樂成皺着眉透過黑色的車窗望着馬路對面站在一起的計詠心和林加可母子兩個,視線漸漸的落在了她們身邊的那輛保時捷車身上。
梁樂成拍了拍身邊那個坐在駕駛位的保鏢的肩膀,伸手指了指計詠心的方向,問道:“那輛保時捷認得不,是限量版嗎?”
保鏢往副駕駛的方向稍稍探了探身子,使勁睜大了眼睛,隨後又掛倒擋把轎車的位置稍稍往後挪了一下,好能比較清楚的看到那輛保時捷的車尾,然後才略有些咋舌的回答道:“倒不是限量版,不過,這個車型的肯定都也不便宜……”
“梁先生,您和那個保時捷的車主認識?”駕駛位上的保鏢不是上回和梁樂成一起挨揍的那兩個,純屬好奇的開口道。
梁樂成緩慢的搖了搖頭,看着和計詠心站在一起的林加可,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頭。
這半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把臉上那些雖然不太嚴重、但是特別有礙觀瞻的外傷全部養好了。期間,他也已經和秦修遠的父親梁慎雲通過話了,他今天過來,就是想着,無論如何要和秦修遠好好談一談,把接下來的事情敲定了。
結果,還沒看到秦修遠的身影,倒是又發現了上次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小姑娘。
梁樂成還在皺着眉想事情,旁邊對這些事情不知情、只是一直在盯着學校門口的保鏢突然開口提醒道:“梁先生,您要找的那個人出來了!”
梁樂成立即抬起頭來,不抱什麼幻想的看着秦修遠——那小子果然朝着上次那個小姑娘的身邊走了過去。
保鏢看着梁樂成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紋絲不動的模樣,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梁先生,我們再不過去的話,他們就要走了……”
說話間,林加可和秦修遠已經從一邊的車門陸續上了車後座,計詠心也坐到了駕駛位上,打火開車,從學校門口驅車離開。
“今天算了。”看到計詠心、林加可和那輛保時捷的時候,梁樂成基本上就對今天和秦修遠談話這件事不報什麼希望了。
不過,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梁樂成皺着眉繼續道:“後面跟上去,看看他們要去哪裏,小心別被發現了。”
“哎,好的!”開車的那個保鏢立刻點頭,開車跟了上去。
餐廳的門童幫忙拉開門,計詠心帶着林加可和秦修遠兩個小孩陸續走了進來。紅色的地毯映着水晶燈柔黃色的燈光,顯得矜貴而浪漫。
靠近大廳拐角的一張餐桌上,身上還穿着貴族私立中學校服的顧芷藝,下面是黑色的及膝百褶裙,上身則是純白色的襯衣,領口繫着極其精緻的黑色絲帶,打成了一個蝴蝶結,正挺直背脊、端端正正的坐在桌邊,顯得從容而又嬌貴。她面前的餐盤和刀叉動也沒動,依然擺放得整整齊齊,透着銳利的金屬光澤。
坐在顧芷藝對面的年輕女子,大概二十幾歲的模樣,臉上畫著淡妝,她的衣着也很是奢侈名貴,然而,卻彷彿少了幾分內斂和考究的意味。
那個年輕女人披散着長發,抓着包包的手指無意識的握緊。她約的人本來是顧見明的原配妻子尚文萱,卻沒想到,今天來這裏赴約的,竟然是一個陌生的十幾歲的少女,而且,這個冷着臉的女孩,竟然會給人這麼強的壓迫感……
顧芷藝晃了晃手邊的餐前酒,卻沒有喝,直接冷着那張少女精緻的面龐,單刀直入道:“我看到了你發給我媽媽的短訊,你懷孕了?”
年輕女人怔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面前這個少女,竟然是顧見明和尚文萱的女兒。她早就知道,顧見明只有一個獨生女兒,而顧家這種發跡很早的世家大族,往往比平常人家更為傳統,對繼承人的要求,一定會是兒子,要不然,她也不會在別人有意攛掇的情況下,就想要母憑子貴、順水推舟的貼上顧見明……
顧芷藝姿態優雅的喝了一小口餐前酒,然後才繼續道:“按照你的說辭,你肚子裏的那個孩子也有兩個多月了,還是早點打掉吧,也省了太傷身體。”
年輕女人的身體微微一僵,抓着包包的手指愈發扣緊,臉色變了變,口中卻是示弱的說道:“顧小姐,我知道你和你媽媽都不想看到我……可是,我肚子裏的孩子,總是顧先生親生的,也是你的親弟弟——”
顧芷藝把手中的酒杯往桌面上故意稍稍用力的一方,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頓時打斷了對面那個女人的話語。
顧芷藝不由得好笑道:“才兩個月的東西,就能看出性別了?而且,說得好像你能生出來似的……”
她的語氣平靜而輕緩,卻每一個字都透着種冰凌凌的質感,清晰篤定的讓人無從辯駁一般。
顧芷藝坐在桌邊的姿態依然優雅,語調冷淡不疾不徐,可是,說出的詞語卻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出身上流的豪門千金,簡直尖銳刻薄得令人瞠目結舌。
“立身不正的賤人小三生出來的野種,也想要登堂入室?別做夢了!這位女士,你知道嗎,就算是在當妾合法的古代,你這種身份也就相當於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生下來的野種連庶出都算不上,根本不能入顧家族譜的,懂嗎?”
顧芷藝眼神冷冷淡淡的看向那個年輕女人還看不出絲毫起伏的小腹,彷彿對她臉上青白交加的驚怒臉色視而不見一般,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今天來這裏見你,不是因為有這個必要,而是因為,以我媽媽的身份,和你說一句話簡直都是對她的侮辱。”
顧芷藝的聲音裏帶着些微的懊惱,卻依舊冷淡疏離,“可是我這個做女兒的沒辦法,雖然和你說話很降身份,但是,這點委屈,我一個做女兒的,總不能讓我媽媽碰見吧!一個你這樣的賤人每天肖想我媽媽的位置,顧家真的丟不起這個人。”
“識相點就把肚子裏的野種打掉,然後有多遠滾多遠。”顧芷藝抬了一下眼皮,用一種格外誇張但是卻依舊冷淡的語氣不可思議的說道:“我今天居然和你這種人坐在同一張餐桌上說了這麼多的話,我的禮儀老師知道后一定會瘋掉的。”
餐廳里的地毯很厚、又如雲絮般軟綿,踩在上面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息。餐廳里放着的輕音樂又很安靜,所以,顧芷藝的聲音即使不高,卻依然能夠被人聽得清清楚楚。
計詠心走過時微微蹙了蹙眉,秦修遠的眼神里閃過幾分暗沉。
唯獨林加可,露出了一臉“=口=”的表情。
顧芷藝說話的時候,林加可一下子就聽出了那種清清冷冷質感像冰的熟悉的聲音。
——她的閨蜜顧芷藝,原來還在上中學的時候,性格就已經這麼冷艷高貴加酷炫了嗎……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林加可的爸爸媽媽都還在國外,她和秦修遠兩個人,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跑到這種高檔西餐廳來吃飯,所以,林加可並不知道自己的閨蜜顧芷藝中學的時候,曾經和人在這裏坐在餐桌上說過這麼高能的一段話。
林加可記憶中,和顧芷藝的第一次認識,還是在高中的軍訓上。當時她讀的高中是實驗中學,校長和當地的部隊關係比較密切,所以,學校的軍訓都是直接把學生用軍用大卡車拉到附近的軍營里往死里輪兩周的……
當時還是在軍營里,林加可也並非當事人,知道的無非就是些旁人轉述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是顧芷藝丟了東西、還是她同宿舍的女孩被人誣衊偷了東西,反正事情鬧起來之後,林加可至今還對顧芷藝當時斷然要求報警后給出的理由記憶猶新——
“等到警方立案之後,我的律師會去和他們談的,讓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情,我不想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和這種人在老師面前分辨上!”
後來等林加可和顧芷藝熟悉起來、關係越來越好之後,林加可才發現,碰到事情讓律師或者保鏢出面,才是顧芷藝平時生活的常態……
顧芷藝又冷冷淡淡的說了幾句話,她對面的那個似乎還懷着孕的年輕女人也終於情緒失控,直接順手掄起桌上的一個紅酒瓶子朝着顧芷藝砸了過去。
顧芷藝本來猛地一推桌子,已經起身側過頭去稍稍避讓開來,餐廳里的保安見狀也立即趕了過來。
然而,那個紅酒瓶子從顧芷藝身邊飛過後,一條拋物線,卻是正正噹噹的朝着個頭較小的林加可的腦袋飛了過來。
計詠心和秦修遠的臉色猛地一變,秦修遠直接一把拉着林加可的手臂,想要把人拽開,計詠心情急之下,更是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女兒的面前。
下一瞬間,顧芷藝猛地推開椅子后伸手阻攔那隻紅酒瓶,漂亮精緻而又厚重的高背雕花椅子翻倒在地,連帶着顧芷藝身形一個趔趄。
“啪”的一聲脆響,紅酒瓶摔在地上,透着醇厚酒香的紅色液體濺落一地,顧芷藝也隨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臂上也被碎裂一地的玻璃渣劃出兩道透出血絲的傷痕。
餐廳里的保安已經制住了那個被後面的變故嚇呆了的年輕女人,剛剛被顧芷藝命令在另一旁等候的保鏢也聞訊趕了過來,慌忙將顧芷藝從地上扶了起來。
顧芷藝搖了搖頭,直接用自己的手帕按住了手臂上的傷口,沒理那個嚇呆了后被餐廳保安控制住的女人,而是幾步走到了計詠心三人的面前,微微點了點頭示意,然後帶着幾分歉意說道:“很抱歉,剛剛由於我的原因險些傷到幾位。”
因為顧芷藝主動攔下了那個酒瓶,而她自己又受了傷,原本因為害怕女兒受傷已經沉下臉來的計詠心,看到顧芷藝一個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臉色發白卻強作鎮定帶着傷先行過來道歉的模樣,面色稍霽,微微點了點頭,雖然沒說話,不過,卻也是答應把這件抹平過去了。
個頭較小的林加可從媽媽的背後鑽出來,有些擔憂的看着自己現在還不認識的未來閨蜜被划傷的手臂,她不記得上輩子的時候,顧芷藝的手臂上有傷疤,那麼,這次應該也沒事吧……
“我們沒事,你先去找醫生包紮一下吧!”林加可指了指顧芷藝用手帕按着傷口、手帕上卻已經浸透了些血跡的地方。
“好的,謝謝。”顧芷藝禮貌的點了點頭說道,然後才轉身,在匆忙趕過來朝着她和計詠心兩邊一再道歉的餐廳經理的陪同下,坐在沙發上等醫生幫忙處理傷口。
顧芷藝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醫生先給她手臂上的傷口清洗、消毒,仔細檢查有沒有碎玻璃屑落在裏面,等到醫生用繃帶包紮好了一圈,道過謝之後,才站起身低聲對身邊的保鏢吩咐道:“找趙經理帶你過去,不用報警,把那個女人從保安那邊帶出來!”
保鏢微微一怔,也低聲問道:“帶到哪?”
顧芷藝蹙了蹙眉,想也沒想,“東郊那個平時沒什麼人住的別墅,我今天也不能回家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還纏着繃帶的手臂,顧芷藝冷淡繼續說道:“今天的事情,也不用讓我爸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