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二束髮
【第八章】束髮
二月，桃花飄滿了整個源州城。因着舊年的那一場大雪，今年的桃花開的也就越加的爛漫。今日的瑞王府是相當的熱鬧，城裏面有頭有臉的官員和貴族們都到這兒來了。南國的今上為了顯示兩國堅定不移的友情，於是決定為這個來自北朝的王爺舉辦一個盛大的束髮禮。
無論南北，年十二，方束髮。
場面是盛大的，因為南國的今上早早就遣派了人幫着王府舉辦着一場盛宴。
場面是熱鬧的，今上將自家的歌舞團也帶來了，哦，還讓諸位大臣們攜上了自家的公子們上來，少年人一起有說有笑的。這個場面，怎麼看都怎麼其樂融融。
在北朝，男孩滿歲的時候，父親會用繩子牢牢的綁住他頭頂的一縷發。待到十二行束髮禮的時候才將繩子取下，然後剪下那一縷發，讓孩子好好收藏。而今百里翼在南國，所以就由着南國的今上幫他剪下這一縷發，然後侍女們便幫他正式的束了發，之後這個儀式才算完了。哦，此前還要沐浴和焚香……
南國的今上將那一縷發放到了一個錦囊里，然後將它放在百里翼的腰間，仔細的就好像是一個父親為一個兒子所做的事那樣。參與宴會的大臣和前幾日來到源州城的北朝使節莫不稱讚，歌頌兩國百年交好。場面端的是和諧無比。
百里翼也不得不裝出一副甚是欣喜的模樣來，面對諸多不認識的人。直到太陽落下，繁星滿天……
府里的事自有長史安排妥當，宴會落幕之後，百里翼拖着疲憊的身子草草沐浴了之後就睡著了。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疲憊過……當然，他家的長史卻比他更加慘……
各府的禮物以及回禮都得妥善安排，數目多得讓人頭疼，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完成不了的。作為府里官員的一枚，林大主簿也覺得很難過，從年節開始一直忙到現在，但是現在……
他望着由着侍女們領着進入西廂的那一對裊裊婷婷的女子，一陣的無言……南國的今上送了二名美婢給自家公子，北朝的那位父親也遣人送了三名妙曼的婢子，而其他的南國大臣們則是聯手送了一班歌姬給自家公子，加上好事的南國貴族們……
表示一向對數字很有造詣的林大主簿也忍不住一陣膽寒，足足二十六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加上五公子給的那一位，府里一共有二十七個瑞王的女人……這實在是……天，以往陛下的公子束髮最多也就收到十個，而今……
林大主簿望着那一列甚是娉婷的女子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還好，還好他只有家裏的那一位。對此，他無比同情自家的公子也無比的感到慶幸，還好，還好……這種感覺，實在是相當的微妙啊……
可是百里翼此時在聽自家長史的彙報的時候，卻沒有任何感覺。不過是女人而已，養在府里最多多了幾筆費用，況且那筆費用還是送人的那個頭子支付的，他是一點也不在意。更何況，那些女人養在府里，於他，也沒有影響。至於回禮什麼的，府里的官員會做好的，他該上學就去上學，該練武就練武，一點負擔都沒有……
聽完了下屬們的彙報，百里翼就抬腿往書房裏走。他一進門就看到那個小小的孩子踩在高高的凳子上提着筆在潔白的紙上着墨。一旁的侍女恭敬的候在一旁，裊裊的檀香從香爐處飄散出來，浸染了整個屋子。
百里翼對清羽的寵愛到了一個地步，給她的東西，基本上都是最好的。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個月，百里翼對她的要求卻是有求必應。雖然，清羽從來都沒有要求過什麼。這樣的寵愛，都傳到了王府的外頭，就連和百里翼一起上學的那些公子哥們都知道了王府里有那麼一個小丫頭，被百里翼心心念念仔仔細細的寵着。但是因為清羽的年齡實在是太小了一些，不然的話，許多的人都該認為這是當年夏恆帝與涼鈞郡主的事情再現了。這位來自北朝的公子該是又添了一段佳話……
雖然在王府里清羽的位置很尷尬，因為是被百里翼撿來的，父母又不見，雖然落了籍，但是因為這樣的年齡和百里翼的獨寵，又不是婢女也不是姬妾，所以……這稱呼就有些難辦了。後來還是安侍女開了口，讓王府里所有的人都喚這位新來的孩子叫做小公子……
雖然是撿來的孩子，在位置上和她們這些侍女是一樣的，但是因為百里翼的那份寵愛，侍女們還是盡職盡責的照顧着。
百里翼教導她習字也差不多有四個月了，一些基本字的意思和寫法清羽都明白了。她是聰慧的，而百里翼也是難得有耐心的，所以這麼一來，進度也快了。漸漸的，一些交談也能出現在他們身上。比如，如果百里翼問清羽想吃什麼想做什麼，清羽就可以用筆在紙張上寫下自己的意思，而不是一向跟着百里翼走。雖然，這樣的情況，是一個月前才出現的，但是現在卻越來越熟練了。當然，清羽第一個會寫的字卻是一個“翼”，當初，她連這個字的意思也不懂。只是看着百里翼寫下了，一遍遍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了下來，終於練會了。雖然，到現在，對於這個字她還是理解的不怎麼透徹……
百里翼現時是束了發的，長長的頭髮束在用金絲綉邊的白色髮帶里，鬢角修理得很精緻，身穿着白色滾紅遍的長衫，整個人都顯得清秀俊逸。好一個俊美的少年郎。不同於此前只在發間扎了一束然後其他的任由它鋪滿肩頭的樣子，整個人都顯得英挺了幾分。彷彿一下子長大了，不在是帶着那份童子的氣息。
那孩子對他現今的樣子倒是很能適應，見他來了提着筆就抬頭沖他粲然一笑，笑的天真爛漫。百里翼對她這幅樣子很是受用，於是上前，站在她椅子旁邊朝她伸出了手。小清羽提着筆，不經意看了一眼四周，然後彎下腰將手中的筆放好，。再站直了，轉過身子，小手小心翼翼的攀住了百里翼的胳膊。百里翼順勢將她抱緊，然後施力將她從椅子上抱下來，邁步坐在一旁的榻上，然後將清羽抱在大腿上。
百里翼一手攬住了她小小的身子，一手放在她的發頂，輕輕的揉，“難嗎？”他指的是昨天佈置的作業，也就是昨天他教她的那一段文字。
清羽搖了搖頭，表示還可以接受。
“累嗎？”百里翼繼續問，小小的孩子還是搖了搖頭。
“繼續？”
孩子重重的點頭。一旁的侍女恭敬的將書取了出來，收拾好了桌面，然後擺好紙筆。百里翼便抱着清羽過去，將她放在椅子上，而自己在一旁站着。站在椅子上的清羽比他高上很多，他卻完全不介意，只拿着書念着上面的字，然後一邊念一邊寫，讓她記得這個字的讀音和字形……
自那天起，幾乎每天都是這樣。那個孩子不會說話，而百里翼在家中一向都不是多話的人。雖然兩個人一點旁的聲音都沒有，但是相處卻是越來越好了。也是這樣，旁的人都帶着縱容的態度，讓他們相處。也就更加堅定了，將這個孩子留下來的心思……
安侍女打書房走過，不經意間有看到那兩個小小的並肩而立的身影，難得的覺得有些欣喜。
“三年”
這是那個將軍的回話，也許不用三年，對這個孩子，他們就可以毫無保留……
燕子歸來堂前下，又是一年春日時。
窗外的印滿了整個窗口，間或還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聲。一片生機勃勃，欣欣向榮。百里翼在教完清羽今日的課程之後，便開始和她說一些奇聞異事。
這是他命人在民間收集來的，裏面的故事很淺顯，但是對於清羽來說，卻是很有趣。遇到不懂的東西的時候，她會立馬揪住百里翼的衣袖，可憐巴巴的望着他求解釋。剛開始的時候百里翼覺得十分的頭疼，但又不忍，於是就揪着府裏面對這樣的事情知道的很多的人詢問。如果是動物就畫圖，如果是實體的東西，倒是可以買回來。就這麼折騰着折騰着，一來二去，兩個人的溝通是越來越順暢了。
可是今日百里翼給清羽說完故事之後，卻沒有拽着他求解釋。她那一雙靈動的雙眼放在了窗外的勃勃生機處，裏面含着的渴望讓百里翼心頭忽的一動……
似乎，那麼久了，清羽一直都待在王府里，哪裏都沒有去過……
這樣燦爛的春日裏，百里翼抱着清羽，心底里忽的就生出了到處走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