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里初識
【第二章】百里翼
車輪壓着青色的石板緩緩前行，榮二看着女孩的手勢前行。穿過了源州城繁華的街道榮二駕着車來到了一個幽深的巷子。巷子很狹窄，根本不能容得下一輛馬車經過，於是榮二在巷子前就勒住了馬停住了車。
榮二望了望這幽深的巷子，四周都是些搖搖欲墜的老房子，只覺得這裏破敗的有些可怕。於是他拽着韁繩朝着身後拋話，“公子，要進去嗎？”
他身後坐着的少年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緊了緊自己的懷抱，低頭詢問懷裏瘦小的女孩，“這裏？”
懷裏的女孩蒼白着一張臉，臉上還留着淚痕，她抬頭看了一眼這個衣着華貴的好心哥哥用力的點了點頭。少年得到了她的回話，於是對着榮二發號施令，“進去吧。”
“好咧。”榮二甩了韁繩從容的跳下馬車然後在一旁恭恭敬敬的侯着。跟在他們身後的護衛們也快速的翻身下馬然後整齊劃一的握住了腰間的刀劍。
少年抱着小女孩低頭看了一下地面，然後鬆開了抱着女孩的手，從而跳下了馬車。女孩因為他突然的鬆手不安的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慌亂。
少年下到馬車以後立馬轉身朝女孩伸出了手，一旁的榮二看到立馬上前，“哎呦，我的公子哦，這種事就讓我來吧。”
少年沒有理會他只兩手朝女孩伸出去敞開懷抱，“下來吧。”女孩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然後用小小的胳膊摟住了少年的脖子，少年用力的扣住了女孩腿彎就將她從馬車上帶了下來。榮二在一旁看的只目瞪口呆。
少年將女孩抱下車，讓她在懷裏微微的轉了一下身子，就直接抱着她往前走，“帶路。”懷裏的女孩聽着他的話點了點頭然後就伸出食指開始往前指路。
身後的榮二很有眼色的跟了上去，“公子，這孩子就讓我來抱吧。”
少年看都沒看他一眼，只將女孩微調了一個比較舒服的位置，“不用。”一向很懂自家公子心思的榮二是徹底沒了轍，只巴巴的跟在少年的身後走。身後的護衛就好像是影子一樣牢牢的跟上。
巷子兩旁都是些很破敗的的屋子，但從門前被掃掉的積雪來看，這裏還是有許多人家的地方。一路上雖然因着大雪閉了不少門戶，但還是有幾個忙碌的身影出現在巷邊。路過的人看到這樣的陣勢的時候都心驚膽戰的躲到了一邊，然後偷偷打量着為首的那個少年以及護衛們挺拔的身姿，還有少年懷裏被牢牢抱住的女孩。
在女孩的指示下，他們一行人拐彎來到了小巷的最深處的一座院子門口。
少年抱着孩子看着院子門前厚厚的積雪還有腐壞得相當嚴重的院門皺了下門，懷裏的女孩看着這門口掙扎了一下，打算從少年的懷抱脫離出去。
少年穩了穩女孩搖晃的身子，低頭詢問，“下去？”女孩點了點頭，然後少年便彎了下腰將女孩放在了地上。
女孩的雙腳一觸到腳下冰涼的地面就撒開腿往前跑，少年看着她在雪地上奔跑的小小身影習慣性的用腳尖蹭了蹭地面。女孩跑出了兩三步的距離之後，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在破敗的屋子之中穿的很好看的少年。然後轉身往回走，一步一步挪到了少年所在的位置。
她一步一步的蹭過來，然後伸手觸到了少年的腰帶，抬頭望着眼前比她高上許多的少年。少年低頭，對上女孩水汪汪的那雙眼，眼中閃過不知名的思緒，“進去？”
女孩點點頭。
少年再問，“我？”
女孩這次點的更加用力。少年看她這幅樣子，難得輕鬆的勾起了唇角，只看的旁邊的榮二滿眼難以置信，就好像是吞下了一顆雞蛋那樣難以下咽。
少年輕輕一笑，這一笑晃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他伸手去牽女孩的手，“走吧。”女孩感覺着手心傳來的溫度，看着少年含笑的目光邁開了步子就往前走。
身後的榮二又被震到了，這回他倒是沒有說些什麼只在身後默默的跟着往前。邊走還邊琢磨着這事該如何告訴楊三郎，他家小公子今天可真心反常。難道外出泡了一趟溫泉就那麼有效果嗎？能讓人心情愉悅？不然他家那位對什麼都是冷着臉的公子會對一個陌不相識的孩子笑的那麼和善？他口裏念念叨叨的，但是跟上的步子速度一點不減。
推開陳腐的大門，踏過荒蕪的院子，一路往前徑直來到主屋。女孩往前的速度更加快了，直直的推開了們之後，她就跑到床邊，拿起了一個圓圓的小木棍在硬邦邦的桌面上敲了三聲。少年跟在她身後，看到這樣的情形皺了皺眉。
屋內很破舊，只有一張木桌，兩條凳子，還有底下鋪着稻草上面只有一條被子的床。躺在床上的，是一個女人，面色清白的闔着眼，形容枯稿，了無生氣。女孩敲了敲桌面，見沒人回應她，於是疑惑的看了看床上的女人，然後又用更加大力的敲了敲。於果之後，開始伸出小小的手臂，去抓住女人的肩膀，然後使勁的推她。
跟在身後的榮二看到公子愁眉的樣子，然後又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家主子一眼，然後伸手往女人的脖頸探去，這一碰，果然……
少年上前扶住了孩子的肩膀，讓她安靜下來，示意榮二開口。榮二收回了手，然後對上少年的視線，“公子，涼了……”
少年放在孩子的肩膀一顫，他轉身，伸手就去拉開孩子牢牢扣在女人肩膀的手。女孩沒有反應，只是緊緊扣住了手死死的不放開。少年見無果之後，便開始用上一點力道，換來的，只是女孩固執的與她對視的眼神。
那樣固執的眼神里全然都是不輕易屈服的東西，讓少年為之一震。於是他鬆了女孩的手，難得帶上一些悲哀的味道，“放手，她死了……”
女孩只是牢牢的扣住了女人的肩膀，一汪清澈的眼眸疑惑的看着他。很顯然，對於這麼年幼的孩子來說，死是一個什麼東西，她是不明白的。
少年只得再斟酌字句，“她死了，再也不會起來喊你了，聽到你敲桌子，也在也不會起來回應你了……她不會起來給你做飯，也不會起來吃你去拿來的東西了。她死了，很多事都做不了了，所以，鬆手吧……”少年說的斷斷續續的，努力將死亡這個複雜的詞語簡單的表達給女孩……
榮二站在一旁，看着難得多話的主子，眼睛裏都是止不住的驚訝。
很顯然，他這番說法是很有效果的，因為女孩的雙眼已經開始瀰漫了霧氣，抓住女人肩膀的手開始鬆開。少年趁此將她抱了過來，讓她整個人都埋在懷裏，“哭吧，不醜。”
女孩只是用剛剛揪緊女人的手揪住了少年的前襟，一雙眼睛漫着水汽望着床上的女人。少年輕聲的嘆了一口氣，抱着她轉身，用手摁住了她的腦袋不讓她再看，抬步就往外走，“葬了……”
榮二看着自家公子不算高的背影，然後又看了一眼床上死去的女人，吸了一口氣，“諾。”然後一抬手，吩咐門外的侍衛們，讓他們將女人葬在了院子裏。
榮二回到馬車上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公子抱着女孩穩穩的坐在了馬車裏。他家公子抱着個小小的孩子，難得柔和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輕聲的對着女孩說話……
榮二一皺眉，“公子……這……”
他家公子只是抬了頭，語氣平淡無波，“她不會說話……”榮二喉頭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來了。於是轉身，本本分分的將車駕回了府邸。
那一年十二月，六歲的清羽沒有了娘親，徹底的成為了孤兒。也是那一年，她有了一個名字，百里清羽。也開始牢記一個名字，百里翼。
直到很多年以後，她都可以回憶起那個場景……晃悠的馬車裏，溫暖的少年將她牢牢的扣在懷裏，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緊緊的牽住了她，溫和的開口，她說，“百里翼，從現在開始，你要記住我的名字——百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