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成人禮(下)
在警局裏偶遇了巴依蓋后,喬汐便被帶回了家族。
他雖然不太喜歡喬汐,但是表面功夫總是要做的,否則讓人知道他在警局碰上了查理伯特家的大小姐后竟然不聞不問,別管這大小姐多少聲名狼藉,只要她的身份還明顯地掛着,那麼,不敬的,錯的人就是他。
而自詡明智的他可不會做這樣自損名聲的事。
雖說巴依蓋說了讓她快些回家族,但是喬汐還是回了一趟家,收拾了一些行李,而男人雖然內心極度不耐煩喬汐的拖拉,但在表面上,他卻還是將一個溫文爾雅的紳士演到了極致。
在路上的時候,巴依蓋曾經問過喬汐,為什麼她來到巴爾的摩后不在第一時間去往家族。
聽到這樣的問話,喬汐的頭低了下去,淺粉色從她的脖頸漸漸泛上耳垂,她囁嚅着,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我……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話卡在了這,她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而明明女孩還有許多未盡的意思,男人卻全都理解了。
除了有“近鄉情更怯”的緣故,她更多的是在自卑。
在鄉野中長大的醜小鴨,渴望成為鳳凰,但是除了渴望外,心中更重的是對於自己身份的拿不出手的自卑吧?
而常年在倫敦以一個平民的身份生活着的喬汐,又怎麼能不恐懼又渴望着被上流社會接納呢?
當然,紳士淑女們會不會排斥她,這就是個顯而易見的答案了。
看着喬汐唯唯諾諾的小家子氣的樣子,巴依蓋在心中冷哼了一聲,暗啐了一句“活該”。
巴依蓋很少回老宅,畢竟他競爭家主失敗,一時半會又緩不過氣來再次爭取,所以這兒他是能不回就不回,省得看到了現任家主就想到了當初的失敗。
是以,把喬汐放在了老宅大門口,並且和門口的管家只會了一聲后,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對此喬汐並不在意。
她之所以那時候還在警局裏帶着,從一開始就只是想要個光明正大名正言順並且不收錢的一次性司機而已。
而在警局的時候,巴依蓋就向家主遞了消息,是以,他們到的時候,喬汐的父親盧蘭修斯已經等候多時了。
見到喬汐的第一眼,他的眼眶就紅了,眼角若隱若現的熒光,似乎是淚水。他看起來坐立不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但喬汐知道,這個男人只是太久沒見自己的女兒了,他想念着,卻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相處。
“calamity?”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
回應他的是喬汐淺到幾乎看不出疏離的笑容,“爸爸。”
在生意場上縱橫許久,盧蘭修斯如何看不出喬汐那點微薄的情緒,但是他卻完全沒辦法指摘什麼,畢竟,將自己的女兒送出去的人是他,這麼多年不見,有所疏離也是自然的。
這樣想着,他心中好受了些,盧蘭修斯的嘴角再度掛上了殷勤的笑容,“女兒路上累了吧,要不要休息?爸爸給你準備了房間。”
他卻是只口不提喬汐沒有立刻回家的事。
男人的神色帶了幾分討好,還有些渴盼,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渴求女兒原諒的父親,迫切地希望着能夠與女兒友好相處。
但沒有時間維繫過的親情能夠堅持多久呢?
現在是愧疚與想念支撐着它,等愧疚被磨滅,想念因為人在眼前而消失,這份沒了距離感的親情,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喬汐不知道。
她只是微笑着應了一聲,“好。”
但很快,喬汐就有點後悔應得這麼快了。
在盧蘭修斯的記憶里,她依然是許多年前那個喜歡穿公主裙喜歡粉紅色的幼嫩少女,所以他為她準備的房間,也同樣是這個系列。
推開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粉紅色的牆紙粉紅色的窗帘,甚至連床上的床單,都是嫩地出水的粉紅色。
而拉開衣櫃,映入喬汐眼中的是清一色的公主裙,各種款式,但無一例外都是白色,好不容易有了除此之外,卻偏偏是粉紅色。
妹子突然覺得,她從來沒有存在過的少女心都快要被逼出來了。
她只能萬幸到時候的成人禮的禮服不是這位準備的了。
雖然內心卧槽,但是她從不會在人前失禮,只是她雖然極力維持感謝的姿態,但那種嫌棄的意味太重,即使她努力深埋了,但盧蘭修斯依然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可他張了張口,最後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他的確不了解他的女兒,然而他還有很多時間,等到下一次,下一次的時候,他的準備一定能夠讓女兒滿意的。
因着兩個人都沒對這房間提出什麼意見,喬汐的住處便被這麼定下了,而既然少女回來了,那麼成人禮的事情,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喬汐是個討厭被算計的人,雖然成人禮這一次是身不由己,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她會等着別人把髒水潑過來,她其實清楚地知道,這一次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地想看她出醜。
既然知道這一點,她下手查探的範圍和方向也就能夠確定了。
動手的人用的都是些下三濫的招數,給她下藥然後帶人捉姦亦或是讓她當眾出醜什麼的。
雖然上不得檯面,但要是被得手了,以她尷尬的身份,估計到時候效果拔群。
好在這些招數,只要提前被知曉了,根本毫無殺傷力。
喬汐左手撐着下巴,眼神幾乎穿過了屏幕,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拉着鼠標,欣賞着那些五花八門的計劃,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分家的某位小姐替她找的那個牛郎,怎麼看怎麼像是……
莫里亞蒂?
喬汐下意識地查詢了一番最近的進入巴爾的摩的外地人,果不其然在人員里看到了莫里亞蒂花兒一般美貌的臉——
這傢伙怎麼來了?
這樣的疑惑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下一秒喬汐就想起了她當時留下的錄音筆。
【如果不服氣的話就來找我啊,我在巴爾的摩等着你。】
她記得她當時留下的挑釁意味十足的話。
這個男人不是那種容易意氣用事,被她一句話就激到理智全無的類型,那麼這就意味着,他的出現,是因為他對他的算計成竹在胸。
他要算計她什麼?
喬汐皺起了眉頭。
上一次她能夠那樣輕鬆的得手,是因為從頭到尾,莫里亞蒂都沒有懷疑過她,可這一次他是有心的算計,她還真沒有太大的把握能夠成功逃脫。
而大概是前幾次在網路上吃的虧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這一次的計劃,他幾乎完全沒有動用網絡,喬汐零零碎碎地查到了一些消息,但是對於對方主要的計劃卻是一無所知。
不太妙的樣子呢。
喬汐抿了抿唇角。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個男人不可能殺了她,喬汐這樣堅信着。
理查·布魯克會習慣性地保護厄利希多·查理伯特。
而習慣成自然。
這麼久的相處,莫里亞蒂先生的身體,早就把她當做重要的人了吧?
陽光傾瀉而下,落在少女的臉上,風拂過她的發,露出她乾淨的臉頰,她彎了彎唇角。
那一刻她臉上露出的笑容,乾淨無垢。
【非常想念您呢,莫里亞蒂先生。】
*
成人禮來得很快。
禮服,配飾這些都是便宜家主盧蘭修斯讓親信準備,他親自過目的,他根基尚淺,交給他人,指不定什麼細節就出了問題,這樣雖然累些,但至少穩妥。
雖然對親信的審美不太放心,但質量有了他的保障,喬汐也就杜絕了因為衣服而丟人的可能。
按部就班地聽着台上的男人介紹着自己,然後面帶微笑地說了幾句客套話,喬汐便下了台,她跟隨着她的父親在人流里流過,然後在他誇讚自己的時候維持着得體的笑意,偶爾說幾句俏皮話,也總在分寸內,讓人找不出錯處,再加上她周身的氣度,總讓人覺得,她是一個真正的貴族小姐。
見她這樣乖巧聽話,又轉了一圈,盧蘭修斯便大方地放行,讓喬汐自己去想辦法打入這裏的上流圈子了。
躲開第三杯朝着她潑來的酒水,喬汐扯了扯嘴角,她倒是不在意這些小打小鬧,只是次數頻繁了有些心煩,畢竟潑酒這一個招數她實在應對了太多次了。
她索性尋了個空擋,打算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一番,只是處理完她的內急問題,她突然發現她出不去了——
倒不是這門出了什麼問題,只是聽着外面那對野鴛鴦毫不顧忌的撞門聲,還有女孩刻意壓低的呻,吟,都顯示了某些人把這裏當做了自己家一樣的逍遙自在。
她要是出去了,驚嚇到了某些人,害得其中一位的小弟弟再也站不起來,可就不道德了。
反正也出不去,喬汐索性摸出手機,她開了錄音,打算錄上一段宣傳一下,然後再招引幾個人過來拉開這一對精蟲入腦的情侶的吸引力。
只是錄音才打開,她就聽到門外那女孩熟悉又嫵媚的聲線,“親愛的你說,那葯真的沒問題么?”
#恩中間的“嗯嗯啊啊”就自動過濾掉吧#
這聲音耳熟的實在明顯,喬汐回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那位找了“牛郎”莫里亞蒂的分家小姐。
似乎是不滿女人在這種時候都能分心,門外的男人猛地一撞,換來女人一聲嬌吟,“你以為那是一般的葯么,那可是我花了關係求來的非口服款,只要一點點沾到了衣服上,半個小時以內,就算查理伯特家那丫頭是貞潔烈女,也必然受不住那種□□焚身的感覺!而我們替她找的牛郎可早就等着了!”
似乎是聽到了令女人滿意的答案,門外傳來重重的親吻聲,“親愛的你真棒!”
回應她的是男人更加粗重的喘息聲。
喬汐默默地看了一把時間:如果男人說的是真的,那麼從最開始的那杯酒開始算起,距離她開始不省人事撲倒男人,還差十一分鐘。
“與時間賽跑的遊戲呀。”她低低喃喃了一聲,她知道這一次會被算計,也準備好了反擊,唯一失策的就是她對於這些媚,葯的不了解了。
女孩的聲音低的幾乎聽不到,話音落下后她猛然點開手機的一個軟件,指尖飛速地劃過,最終落在一個火焰狀的圖案上,她勾唇笑了笑,“d。”
小打小鬧沒有關係,只是作弄到了她的頭上,就必須要做好死亡的準備呢。
終於有些手癢了——在到了巴爾的摩以後的第一次,可必須要慎重對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