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莫娘來戰
王座意味着孤獨,驕傲,權力。
所以,王座上的人,王只能有一個。
——評喬汐與莫娘間不可避免的王座之爭
沒有人是生來就喜愛孤獨的。
喬汐也一樣。
可是她生來就孤獨。
所以她習慣了孤獨。
因為她和別人不一樣。
許多人或許窮極一生都無法觸碰邊緣的深奧知識,於她卻如飲水吃食一般簡單。早在她的同齡人都還在讀着《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的時候,喬汐的世界裏便已經充滿了時間悖論,霍桑效應,引力坍塌等等理論。
所以她無聊。
她習慣俯視了去看這個世界。
她是王座上孤獨的神,她喜歡自己的神龕上落滿恐懼。這些恐懼就像扎在血肉里的荊棘,帶着苦痛中鮮紅的快樂。
而神不允許冒犯。
任何方式。
她手中的報紙慢悠悠地飄落在茶几上。
那上面,是金姆斯·莫里亞蒂放大的側臉。
世紀大案?
喬汐冷笑了一聲。
如果這樣也算的話。
她討厭這個人。
在這個人身上,她感覺到了,一點點同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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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耶特先生的案子最後還是以漏電為結果結案了。
警方並不想公佈那些足夠引起恐慌的東西。
只是柏耶特先生的屍體被發現在出租屋裏,時間還是半夜,最終卻歸結於電路的原因,這樣的處理,怎麼看怎麼草率。
大概是他之前的名聲實在太好,於是最終的結果必然一般地引起了大家的不滿乃至公憤,迫不得已,警方只好放出了部分屍體的照片。
都是孩子。
沒有頭顱。
最新失蹤的孩子是個小女孩,四五歲的樣子,笑起來總有酒窩,淺淺的很是可愛,照片里的她還穿着失蹤時的那身紅色小裙子,雙手交叉着擺在胸前,如果不是她空蕩蕩的脖頸,大概真的會以為她是在安詳地睡眠。
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搖籃里,身上的肌膚潔凈而白皙,看的出來受到了很好的愛護。
而這些屍體,每一具都是這樣。
她們是被愛着的。
滿懷着的,深沉的愛意。
所以她們死去。
【我愛着你們,所以我要你們與我融為一體】
【你們的思想將與我同在共存】
這大概就是柏耶特的想法。
而當警方徹底調查了柏耶特的履歷后,他們吃驚地發現,柏耶特並不是他的名字,他的本名是簡斯特。
而柏耶特這個名字的真正持有者,是他的孫子。
只是這個孩子,許多年前就已經死去。
他在與同伴一起玩耍時,不慎被誤傷,因為救治地不及時,最終還是沒能逃脫死神的召喚。
那一年,他才五歲。
而他的玩伴的父母自那天起日日上門,不斷地道歉,說要私下了斷,畢竟他們家裏資產雄厚,地位頗高,而他們的家業都是留給孩子的,是以他們並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留下這樣一個污點。
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那我的柏耶特就可以用金錢衡量么?他是我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寶貝啊。】
簡斯特的雙眼溢滿了淚水,他想這樣說,可他不能說。
因為不想柏耶特的亡後生活都被打攪,而且對方的家業又實在是龐大,到了最後,他們還是同意了私了。
於是那個孩子的眼神,也慢慢變了。
從一開始的滿臉歉意,到後來的眼底厭煩。
【是柏耶特自己要和我玩,他死了是活該。】
這是最後一次登門拜訪時,男孩留下的話。
從那一刻起,簡斯特的思維就分裂了,他有時候扮演着柏耶特,有時候又是簡斯特。
他幻想自己是孫兒柏耶特,而他理想中的孫兒是個溫文爾雅的人,於是他溫柔處事如紳士。
他覺得自己的孫兒應該有許多玩伴,於是他抓了那些孩子,可每當那些可愛的孩子站在他面前,他又會恍惚地覺得,面前那張驚恐的臉,總是與許多年前那個一臉煩躁的孩子莫名重合。
所以他殺了他們。
像許多年前他殺了那個孩子。
他們絕望的,痛苦的,掙扎的慘叫,如同這世上最動人的樂章。
他們渴盼的,抗拒的,孤單的眼神,像是這世上最妖艷的花朵。
每當他清醒的時候,他就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會不斷地去沖洗雙手,妄圖洗去沾染上的罪惡。
不管有用與否。
他喜愛做甜點。
因為甜點是他的孫子柏耶特最愛吃的東西。
對於簡斯特來說,他做的不是甜點,是回憶。
日復一日。
雖痛卻不忍忘記。
直到最後一刻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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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花店老闆喬汐來說,大概甜品店老闆的死給她帶來的唯一直接後果就是,她的店裏多了一個固定的客人——希德里克小警官。
用他的上級的話說,他來這裏簡直比上班打卡都要認真準時,好像是把拜訪喬汐當做了他的主要職業。
而每天下班后,他都會來喬汐的店裏買一枝瑪格麗特或者白色風信子,不帶走,假如那天客人比較多,他就會站在角落裏,然後傻傻地盯着喬汐,如果對方突然回頭看他,他就會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別的方向,然後他小麥色的臉上就會慢慢泛起紅色,一點一點,一直紅到脖頸。
他的眼神乾淨而透徹,那一點點小心思根本無法掩飾。
生意不忙的時候,喬汐會與他交談幾句,他是個羞澀的大男孩,根本不需要暗示,他就把自己的訊息交代地一乾二淨。
單親家庭,母親早逝,她生前是名警察,希德會做警察,多半也是受了她的影響。
他面容清秀但自覺陰柔,內心深處必然有着自卑。
雖然是警察,而且也常接手一些恐怖的殺人案件,但事實上,他在現場也只是佈景板一樣的存在。
他是個外人。
他一無是處。
他必然會這樣覺得。
這樣的人,如果能催化內心的黑暗,該是多少美妙?
喬汐笑了起來,那笑容乾淨而純澈,像是一個孩子。
她側耳傾聽着希德的抱怨,沒有一絲的厭煩神情。
如同母親。
希德所說的,正是最近幾天的關於莫里亞蒂的案子。
只是見喬汐沒多大興趣的樣子,他又說起了他的長官,羅格斯。
羅格斯是當地警署的負責人之一,與雷斯垂德警官不同,羅格斯負責的更多是非兇殺性的案件。
只是希德言辭間,隱隱晦晦的,多是不滿。
按照希德的軟糯脾氣,他有這樣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他對這個人的不滿積壓到了什麼程度。
事實上,羅格斯是個嫉賢妒能的人,他已經不止一次刁難過希德了。
只是他是長官,所以希德既不能反對對方的安排,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表達不滿。
“沒有關係呢。”喬汐安撫地拍了拍希德,“我相信,你是最好的,你能做得比他更好。”
所以,不要讓我失望啊。
希德一愣,慢慢點頭。
暗戀的少女滿懷希望的鼓勵,足不足夠你去努力?
慢慢黑化吧。
我渴望看見你自卑深化成怨恨的模樣。
那樣美麗。
至於莫里亞蒂?
他應該會喜歡我的禮物的。
喬汐抿了抿唇,嘴角是淺淺的笑意,一身白裙,如加百列大天使。
乾淨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