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166章

想到這個,沈明珠就迫不及待站起了身,要往太夫人的屋裏去。

她心裏滿心的籌謀,哪裏還顧得了別的,一進了太夫人的上房,就叫丫頭們都出去。

不知為何,沈明珠總覺得從方芷蘭離開沈家往閔王府去了,太夫人看她的眼神就越發地古怪。

彷彿心灰意冷,又彷彿有些怨恨,只是太夫人如今話都說不出來了,自然是不必叫她有什麼應酬的了。

她進門之後不理睬卧在床上艱難看過來的太夫人,只往後頭去,就見裏頭碼了好幾個的紅木箱子,眼睛就一亮,轉身出來預備叫人來抬走。

她形色並未瞞着人,太夫人雖然老了,然而在內宅廝混了這麼久,哪裏有不明白的呢?頓時就想明白她想要做些什麼,眼裏就滾下了兩行渾濁的眼淚來。

這是她疼愛了十幾年的孫女兒,哪怕是卧病在床,她都想着要為她除了方芷蘭這樣的心腹大患,就為了叫她日後順遂。

可是如今,這個孩子竟然這樣對她。

“老太太身子不好,何必這樣激動呢?”沈明珠不耐煩地往太夫人臉上看了一眼,有些不喜她落淚,又看了看她的葯碗,見裏頭的湯藥還沒動,目中就露出幾分惱怒來,頓足道,“老太太為什麼不喝葯?!我好心叫人特意端來的,老太太這是不知好人心么?!”聽大夫的意思,若斷了這湯藥,老太太轉眼就得駕鶴西遊,那她這些日子小心翼翼是為了什麼?

恐真的守孝,那時閔王府只怕就是方芷蘭的天下了,沈明珠親自動手掰開了掙扎的太夫人的嘴,將湯藥給灌了下去,這才放心一笑。

“您疼愛我,我心裏知道。”沈明珠對太夫人還是有感情的,況太夫人素來對她好,她也想着要孝順祖母,只是如今大難臨頭,沈家三房眼瞅着敗落,各人顧着各人了,沈明珠也就不能多管太夫人的閑事了,看着太夫人嗆了滿嘴的葯,胡亂地給她擦了擦這才柔聲說道,“您疼了我這麼多年,就最後疼孫女兒一回,也是您與我賠罪了。”想到太夫人引狼入室帶回了方芷蘭,她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太夫人眼淚滾下來,一雙顫巍巍的手想要拉住沈明珠,卻到底沒有拉住。

她榮華富貴還沒有享受完,還不想死。

雖然不能張嘴說話,可是太夫人只想告訴沈明珠,只要她活着,她還有更多的好處來給這個孩子。

老國公沒了那一年,她偷偷兒藏下了老國公的一筆私房,足足有二十萬兩。

那是老國公要留給平王妃與安固侯夫人姐妹的私房,卻沒有來得及告訴沈國公,老國公就沒了。

她知道這筆銀子,因此瞞下來,就是恐有一日自己沒了錢要過不了好日子。

那才是她當初想要給沈明珠的嫁妝,因有這個,所以她從來在沈國公面前都很有底氣。

二十萬兩銀子,遠遠比她屋子後頭那幾箱子古董擺件兒值錢多了。

然而沈明珠只以為太夫人是要叫她救命,懶得聽,摔了手就往外走,走到了半路,卻見外頭進來了一個神色匆匆的大丫頭。

“怎麼了?”見這丫頭這樣驚慌,沈明珠就有些不快地問道。

“國公爺來了。”這丫頭緊着聲音小聲兒說道,見沈明珠一驚,急忙垂下了頭去。

自家國公爺從來不待見老太太的,哪怕知道繼母卧病也從不看望,沒想到今日竟來了,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兒。

與非要跟沈國公對着乾的太夫人不同,這府中的丫頭哪個不畏懼沈國公呢?

沈明珠臉上也露出幾分驚恐來,心裏遲疑了一下,便急忙帶着人往外頭去,就見外頭一臉冷淡的沈國公大步進來,急忙退後了些叫這伯父進來,偷眼見沈國公目光在太夫人身上逡巡,沈明珠心裏一個激靈恐叫他看出些什麼,急忙賠笑道,“大伯父怎麼來了?母親近日頭疼,不好往老太太房裏來,我陪着伯父說話兒罷?”

因沈國公素來在御前得臉,沈明珠目光一閃,就帶了幾分討好。

沈國公卻並不看她,只看着對着自己露出希冀表情的太夫人。

“我過來看看姨母。”因閨女已經嫁人了,沈國公半點兒心理壓力都沒有,終於能騰出手來關照這姨母了。

太夫人用力地喘息了幾聲,對沈國公露出求救的眼神。

她知道明珠坑了她,只要這便宜兒子願意幫她尋一個好的大夫來,沒準兒就能治好她。就算治不好,也能叫她逃離苦海,不要叫兒女作踐無視。只覺得從高大威嚴的沈國公進來,這昏暗的內室都變得肅然,困擾了她很久了的不知多少的幻像都不見了,太夫人的臉上就露出了歡喜之意,可憐地動了動自己的身子骨兒,眼淚滴滴答答地就落了下來,佈滿了她的臉。

沈國公從來沒有見過太夫人這樣狼狽可憐,挑了挑眉,走近了些,垂頭看着她。

太夫人目光狂喜。

“姨母精神不錯,我放心了。”沈國公退後了一步,冷淡地說道。

抓着衣襟的沈明珠低低地吐出一口氣來,滿臉的慶幸。

太夫人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散去,就聽到這樣的話,只覺得自己從天上掉落一樣,欣喜暮然化作絕望,竟叫她渾身都顫抖起來,猛地吐出一口血。

“氣血旺盛,極好。”沈國公轉頭往沈明珠的方向看去,見這個格外嬌艷,容色絕麗的女子本是要出去喚人,聽了這話竟遲疑了起來,之後收回了腳步,就看着頭否認慢慢地說道,“今日我來見姨母最後一面,日後都不會再見姨母。”迎着太夫人央求的眼神,他漠然地將眼神放空淡淡地說道,“姨母可知道,為何我今日要來見你?”他說話今日格外細緻,竟都不像他了。

太夫人不管這些,只想叫他帶自己離開,可是卻知道,自己已經是在做夢了。

“二妹妹死了。”沈國公嘴裏的二妹妹,就是安固侯夫人了,他垂頭看着自己粗糙的大手淡淡地說道,“她一生糊塗,拎不清,因此慘死。”

雖然平日裏與安固侯夫人有許多的齟齬,他還抽過妹妹給妹妹沒臉,然而沈國公的心裏,這個卻還是親妹妹的。想到妹妹死的凄涼,罪魁禍首就是在妹妹幼時蓄意將她養歪了,日後成親坑了妹妹一生的太夫人,他便靜靜地看着她輕聲說道,“都虧姨母照料。只是二妹妹地下難免孤單,姨母該去陪陪她。”

他忍到了明秀大婚之後,如今,就不必再忍。

太夫人聽到這,迎着沈國公森然的眼神,渾身恐懼得發抖。

她是不安好心,可是,可是……

原來他來,就是為了給她一個希望,然而再用力打碎,看她跌到更絕望的地步去!

好狠毒的心思!

“姨母如今這境地,也是吃苦。”沈國公見太夫人越發激動,也不理睬,慢慢地轉身,看都不看垂頭不敢看自己的沈明珠,冷淡地說道,“那二十萬兩,多謝姨母多年保管,我帶走了。”

他才知道當年父親曾給妹妹們留了私房銀子,卻叫太夫人私自留下。若不是太夫人病了露出破綻,他竟然也被瞞過去了。想到那二十萬兩銀子叫太夫人置了不少的良田,如今幾乎翻了翻兒,沈國公便在心中冷哼了一聲。

太夫人聽了別的還好,待聽見自己最後的退路都被打斷,一時忍不住,又嘔出了一口血來,軟軟地倒在了床上。

“老太太!”沈明珠沒聽明白什麼二十萬兩銀子,只是見太夫人不好,頓時就急了。

“姨母若死了,吃虧的是誰,你該知道。”沈國公彷彿能看透人心一般,叫沈明珠心中一涼。

她只恐這伯父是知道了自己做的一切,可是見沈國公並無追究之意,就急忙往太夫人的床前奔去。

哪怕是加大藥量,叫老太太日後更痛苦,她也得叫她活過這幾日,叫她安然出嫁!

沈國公微微轉頭就看見了身後沈明珠用力去掐太夫人人中的模樣,轉頭走了。

他自然不會親手宰了太夫人髒了自己的手,就叫她叫自己最心愛,寄予厚望的孫女兒給送上路,才能叫她更痛苦。

如此,才能緩解她害了他妹妹一生的仇恨。

沈國公一路出了沈家三房,也不去看別的主子,一路就回了國公府。

國公府中十分熱鬧,恭順公主與羅夫人都湊在一起,清點着一份兒嫁妝。

羅遙羅大人的嫁妝。

因毀了馮家小五的“清白”,陽城伯夫人親自哭上了門,非說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就趕緊辦罷,不然叫沒了清白的紈絝怎麼活呢?還獻上了自家幾個豁牙肥仔兒來表示喜歡哪個就認了哪個當兒子,半點兒沒將羅遙不好生養當回事兒。又請媒婆上門再三地逼婚,逼得羅大人差點兒上了吊不得不鬆口同意將婚事提前,急忙就將三年前就預備好了的聘禮給送進了羅家老宅,十分招搖地帶着聘禮晃悠了整個京城,告訴各家勛貴,羅大人有人兒了,別打她的主意了。

說起來,因羅遙往來軍中揍了不知多少的勛貴子弟,由揍生出愛慕的,其實不是一個兩個。

不然馮五當年不會天天抱着狗抱着雞的蹲點兒軍營,實在是恐自己沒看顧着,羅大人叫別有用心的狼崽子給叼走。

就這樣兒呢,聽說羅大人竟定親了,還有幾個平日裏深深暗戀,不過是以為羅大人不喜歡男人的勛貴羞答答地表白了一下。

在這件事情上很有操守的羅大人一一冷漠地拒絕,表示自己是有主兒的了。

就算是這樣,馮家紈絝還看見了一個羞答答地詢問,介不介意再多一個夫君的王八蛋,還表示自己願意做小的……

紈絝的心都碎了,雖然羅大人再次冷酷拒絕,可是外面的誘惑太大,真的好不放心……

怎麼還不給名分?!

因急了,馮五這段時間天天往羅家老宅跑,非要趕緊成親從此把住後院兒,再不許哪裏混蛋進門的!

羅夫人到底心軟,聽了馮五的哭訴,也覺得這孩子挺倒霉,又覺得閨女大了還是早些成親更好,便與恭順公主忙碌起來,給羅遙備嫁。

恭順公主最喜歡做媒做親的了,頓時同意。

沈國公回府的時候,就見一臉木然渾身殺氣騰騰的羅遙僵直地立在地上,由着老娘舅母的提着各色的料子往自己身上比比劃划,覺得這孩子心理素質不錯,是個可造之材,沈國公便信步走到了恭順公主面前,拿起嫁妝單子看了看,見上頭大多是銀子,還有幾把前朝有名的寶劍等等,很合適羅遙,便微微頷首轉頭與羅夫人淡淡地說道,“還有八萬兩銀子的東西,你併入嫁妝里去。”

那八萬兩大多都是良田地契,有了這個,家裏養着一個紈絝也不是什麼沉重的負擔了。

紈絝敗家,沈國公心裏真擔心馮五敗家敗得羅家去喝西北風兒。

“不必兄長給她。”羅夫人一怔,急忙說道。

她怎麼還有臉去要兄長的銀子。

“這是父親臨終前留的,我才從姨母手裏拿過來。”沈國公便淡淡地說道,“本就是給你們姐妹做私房。”

“我一衣一線都仰賴大哥,怎好再要這個。”羅夫人是個知足的人,如今這樣幸福美滿已經足夠了,對這筆銀子就沒有什麼多餘的感覺,柔聲說道,“父親留下來的,也是要給姐姐們的,我知道大哥心疼我,只是這不該要的,我也不能要。”她目光清明地對沈國公輕輕一福,低聲說道,“我得大哥與姐姐們多年看顧,大恩已經不能回報,還求大哥叫我……”

“你的已經少了,我已叫人往平王府,安固侯府各送十六萬兩。”沈國公對羅夫人如此視而不見,有些漠然地說道。

老國公當年雖然對羅夫人並不重視,然而沈國公卻能猜到,這其中是有羅夫人那一份兒的,哪怕是遠遠不及兩個嫡女。

都不差這點兒銀子,推來推去,倒叫人生分。

恭順公主就在一旁勸了羅夫人,說了許久,方才叫她感激地受了。

“你這看起來心情不大好呀?”恭順公主抽空兒就與沈國公偷偷兒地問道。

沈國公抿了抿嘴角,斂目沉默片刻,方才輕聲道,“陛下看中嘉兒,想與我家下降大公主。”

“什麼?!”大公主那可是龐氏生的,恭順公主頓時臉色就變了。

這是坑她呢?!

“那怎麼辦呀?!”她急忙拉着沈國公的衣袖急急地問道。

“不必擔心。”沈國公的眼角露出淡淡的冷厲,轉眼一瞬就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道,“我拒了。”他頓了頓,想到自己在御書房掀了皇帝御案時的暴怒,穩了穩心方才輕聲說道,“誰都別想算計我的兒女,陛下,也不行!”他抬眼,目光冷冽森然,想到皇帝笑呵呵與自己改口,說不過是開個玩笑,大公主體弱多病據說活不到十六,絕不會禍害明嘉的模樣,便眯了眯眼。

而此時,永樂公主跪在皇帝面前,有些忐忑地仰頭,看着對自己笑了的皇帝,哆嗦了一下。

“朕與淮陽侯府,再做一回親家,如何?”皇帝溫聲笑道,見永樂公主詫異起來,便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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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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