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城
命運是個賤東西，顧麟從不信命。章節更新最快
然而把自己關在房間內的顧麟卻第一次開始質疑，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坐在這裏——他沒有目標，沒有夢想，就如同行屍走肉，一隻蝸牛，需要背後有人推動，他才能艱難的邁出步子。
他以為自己愛威爾，然而他現在看着威爾，就如同看着一個陌生人。
桃瑞絲的所謂改造，確確實實是成功了，將顧麟變成了一個無悲無喜的怪物。
經過五百年前的種種事端痛苦，顧麟只是想找個相愛的人，平淡而幸福的度過自己的一生，並不需要什麼‘超能力’。他不會去拯救世界，也並不打算去終結他人的痛苦與爭端。
卡希爾在外頭坐立不安，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她與陪迪三緘其口，並不曾向丈夫與兒子告知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她不能理解，卻又下意識的知道不能說出來，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說出來了，顧麟的命運將發生天翻地覆地改變。
顧麟是個外來者，他不屬於這個時代，他只想安靜的生活下去。
威爾和辛普森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們安排戰略戰術，不到萬不得已並不打算出兵。父子兩一路無話，他們與尋常父子不同，相處的時間短，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威爾打開了大門，卡希爾聽到聲響，迅速地跑了出來，急切地對威爾說：“你得去和他談談，那個孩子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三個小時了。”
這話令威爾驟然變得緊張起來，他甚至沒有時間換鞋，就那麼一路跑了進去，他站在顧麟的房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敲響房門，而後高聲說：“是我！顧麟，你還好嗎？”
顧麟現在感覺難受極了，他的心臟從未感覺這麼難受，他走過去，靠在房門上說：“我不知道，威爾，我很難受，我不知道現在自己好不好。”
“別擔心，告訴我，下午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會難受？”威爾擔心極了，他的眉頭緊皺，覺得自己心也揪了起來，他是如此擔心顧麟，在他這幾十年的生命里，從來沒有這樣在意過一個人。
“我不知道……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人類了，我想離開這裏。”顧麟埋下頭，他茫然無措，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待在這兒了，他只想遠離威爾，遠離帝都，做一個普通人，“我想做個普通人，我一直都只想做個普通人！”
最後一句話，就如同是顧麟吶喊出來的一樣，他的眼眶通紅，卻不是因為悲傷和憤怒，而是因為激動。
威爾徹底安靜了，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不，別這樣……別離開我。”
他的拳頭緊攥，威爾開始喘氣，憤怒與恐懼令他的腎上腺素不斷攀升，他胡言亂語道：“你可以出去散散心，到處走走，你想去哪就去哪，只是別……別留下我，別拋下我！求你了！”
“你不明白。”顧麟忽然安靜下來，心平氣和地說，“你給我的，未必是我想要的，我只想一個人過自己的生活，弄明白我想要什麼，渴望什麼，願望是什麼。讓我離開吧，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威爾發狂地怒吼，“你教我！什麼叫好聚好散！什麼是好聚好散！”
“別讓自己和我變得這麼難看，威爾。”顧麟打開了門，他整個人的氣質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他依舊英俊，氣質卻憂鬱而陰森，與以前的陽光形象大不相同，若說他以前是會發光的小太陽，那現在就是被烏雲掩蓋的月亮，他面無表情，“即使你不願意，我也可以離開。”
威爾看着顧麟，他額頭的青筋直跳，心裏只有一個聲音——殺了他！殺了他！他就永遠成為你的了！
最終威爾只是看着顧麟，用一種溫柔而悲傷的眼神，他輕聲說：“你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顧麟誠實地看着他。
於是威爾的心都開始陣痛，他深吸了一口氣，痛苦地說：”你決定去哪兒了嗎？“
顧麟想了想，他似乎想了很久，又似乎一瞬間就想好了，他答道：“我還沒讀完軍校就上了戰場，我大約會去上個大學什麼的，如果你願意幫我做一個身份證明就更好了。”
現在的顧麟不知道什麼是客氣，什麼是羞恥——他用離開的方式給了威爾沉重的一擊，卻還要威爾幫他做能夠**生活的憑證。
“好的。”威爾艱難的勾起嘴角，卡希爾和辛德森站在一邊都沒有說話，他們尊重這個小夥子和自己兒子的決定，威爾說：“能夠免於戰爭波及的一共有三所學校，坎佩爾、聖塞爾旺以及拉帕里斯，我會把學校的資料發給你，你選好后我把證件和推薦信交給你。”
威爾克制着自己的脾氣，離別來的那麼突然，令威爾肝腸寸斷。
“不必了，我已經買好了星艦的票，你把證件給我就行，我打算去報考坎佩爾的機甲操作。”顧麟甚至還能陰森地笑出來，“我有這個天賦，不是嗎？”
學生生活是顧麟短暫的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回憶，那裏面有他懵懂的青春，友誼與熱情。而那些不堪的往事，都隨着時間的流逝而飛灰湮滅了。
“明天吧，明天好不好？等我把所有文件都準備好，好嗎？”威爾把姿態放到最低，他的頭都快埋到自己的胸口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顧麟，因為他知道無論怎樣挽留與祈求，顧麟一旦下定決心，自己是不可能扭轉顧麟的想法的。這樣的認知令威爾痛苦的無法自拔。
顧麟抬頭看了威爾一眼，那是怎樣的眼神，似乎包含了這個世界的冷冰，他笑道：“我總是會走的，不必拖延時間。”
顧麟現在的腦子很清楚，他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清楚明白過，他的大腦也從未如此清醒。
“你走吧！”威爾咆哮道：“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試劑失效，你會回到我身邊的！”
直到顧麟走到門口，威爾才在後面認命一樣地輕聲說：“文件會在三小時左右發給你的個人智腦。
走出大門的顧麟才終於回頭說：“謝謝你。”
星艦在機場，這裏每日都有航班，飛機依舊是星球內的交通工具，只不過速度與舒適度得到了突破性的改良。小型星艦與飛船也會在此停靠攬客，不過價格卻要貴得多。顧麟是在個人智腦上用之前顧家打給自己的帝撒購買的，顧麟什麼也沒帶。
他打算去考一級調試師的證書，之後可以做兼職賺錢，以此來賺取自己的生活費及學費。他壓根沒有考慮過自己能不能考過入學考試。
機場的人並不多，因為最近的動亂，人們更願意躲在自己的屋子裏，假裝現在一切都是平靜的，世界還是和平的。只是這虛無的假象離被打破已經要不了多久了。
“嘿！你是去坎佩爾還是去妥思星？”金髮的少年過來與站在走廊上的顧麟搭話，少年大約只有十九二十歲的樣子，正是上大學的年紀，他笑的十分爽朗，碧綠色的眼睛深邃漂亮，鼻子又挺又直。皮膚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藥水而變得細膩白皙，並不像是典型的西方人。
顧麟看了他一眼，說道：“坎佩爾。”
“你也要去？真好，我問了好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可惜都是去妥思，要知道，坎佩爾的機甲操作系可是王牌專業，聽說威爾上將和安妮上將都是從那裏畢業的。”少年滔滔不絕，最後才撓頭說，“不好意思，我就是話多，我叫畢維斯，你呢？”
顧麟沒有回話，他不打算告訴任何人自己的身份，要知道，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帝國民眾基本都聽說過他，那個時候的人們對他可沒什麼好感。
然而少年似乎不知道識趣怎麼寫的，依舊在顧麟耳邊嘮叨。
顧麟忍無可忍地說：“我叫顧麟，夠了嗎？能閉嘴了嗎？”
對現在顧麟而言，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撒謊，也不願意撒謊。
“嘿！真酷！你和上將夫人的名字一樣，果然他們說得對，這是個挺大眾的名字。”少年興奮地說，“你也要報考機甲操作系嗎？以後我們可能是同學。不過聽說入門考試還要考基礎操作，能夠操作c級機甲！天！就算沒考上，這一趟也夠本了！”
顧麟曾坐過超s機甲，但是他對操作機甲並沒有什麼認知，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公式化地說：“祝福你，畢維斯，你會考上的。”
“謝謝。”畢維斯天真燦爛地笑起來，他是個老實乖巧的孩子，並且有自己的理想和為之奮鬥的目標，在本質上他和顧麟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親愛的乘客，歡迎乘坐t903星艦，始發地水原星，一站目的地坎佩爾軍事學院，二站目的地：妥思星球。請大家關閉除個人智腦外的其餘終端，感謝大家的配合，星艦將於三分二十六后出發。”
顧麟調整好坐姿，靠着舒適的靠背，尋了個姿勢，沉入黑甜的睡眠。
...
(紫琅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