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這時候女子竟然顫抖了眉眼,看起來是要醒了。白易頓了頓,他是應該立刻離開還是等她醒了。他正在糾結是走是留,女子已經坐了起來,隨意的用那柄玉簪挽起了頭髮。女子看了看他,笑了笑說:“你怎麼來了?”白易愣了愣,看了看四周,這裏除了女子也只有他自己了,而明顯的女子再和他說話。說話?白易呆了呆,她能見到他,這是為什麼?
女子見他不說話,也不責怪,從床上下來說:“怎麼,見到我很奇怪?”白易頓了頓搖頭說:“不是,你能看見我,我很奇怪。”女子笑了笑說:“我在這裏睡了好幾百年了,始終沒有人來。你來了,你終於來了。”
白易不解,疑惑的問:“你在等我?”女子就這樣站在地上,也不覺得冷,隨意的整了整衣服說:“這是自然。你見到的不過是我的一絲魂魄罷了,我在這裏只是為了告訴你。博愛封印了我的記憶,我已忘了很多事情。也忘了為何而來,要往哪裏去。請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好嗎?這也是你自己的事情,難道你不想弄清楚與那個人相遇了這麼多次的理由?或者是原由?”
女子看着他,滿眼的真誠。白易垂下眸,他也想知道那麼多是是非非為何會發生,也想知道幾千年前甚至萬年前,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使得他們這樣牽牽絆絆走了這麼久,始終也不見盡頭。白易看了她很久道:“你是我的這一世,對不對?”女子轉身背對着她說:“是啊,我是你的這一世,死於非命。白家因我身上有刺青傳承,不敢將我土葬或者火葬。只能將我放在這裏,冰玉床是療傷聖品,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白易靜靜的聽着女子娓娓道來,她語氣很平淡,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恨。只有平淡,好像那些都是別人的故事,而她只是轉述者,而白易是聽眾。末了她嘆息一聲,便不再說話。白易看了看她問:“你怎麼得到的傳承,你又是誰?”是的,這才是所以事情的始端,為什麼得到了傳承,又為什麼死於非命?
女子笑的隨意道:“那些都已經忘了,我只知道我叫白清歌。是八大世家中最隱秘的白家小姐,排行老三。體弱多病,自幼便是這樣,甚少出門。就是這樣的我,得了博愛傳承。至於為何,我也忘了。我能記得的大概就這麼多了吧,其他的都忘了。”白易聽完,皺起了眉,這些都不是關鍵,那些根本的問題沒有任何頭緒。
女子見他莫不做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請善待他,替我也替你自己。請保護好那個人,那個為我、也為你付出了太多的人。不過經過什麼,忘了什麼,我總覺得我曾深愛過他。我要走了,也請你保重。”說著就這樣,一身紅衣穿着襪子,一步一步走遠,漸漸消失在進來的是門裏。
白易深深的看着那消失的身影,忽然鼻酸。女子走了,告訴了他一些事情,就這麼毫無眷戀的走了。白易眼睛下垂,便看到那柄玉簪,孤孤單單的落在那裏。好像那女子從沒來過,又好像一切都是白易的幻覺,只有那個簪子是最真實的。白易幾步走過去,默默地撿起來,無聲道:“這是唯一能證明你來過的東西,你是故意留於我的?這一看就不是女子的東西,你是想讓我代你將此物物歸原主嗎?”
畫面就此拉遠,在拉遠。一直停在了皇城,那是一個昌榮繁盛的朝代,天朝安年第二個皇帝剛繼位的第一年。皇恩浩蕩,大赦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官員清正廉明,皇帝勤政愛民。官家子弟親任讓人,商家子弟樂善好施,世家子弟勤武親仁,所以的好人好事都向著這一朝代,眷顧着這個朝代。那是一個安穩並且遠離戰爭的朝代,當時最昌盛的是畫師這一職業。官家畫肖像,世家畫景物,商家畫售品,而皇家畫媒聘,嫁娶樣樣不少。
在這樣的朝代里,彷彿真的是和樂融融、齊天下福百家。只是好景不長,就在第二年的祭天正午,天忽變。先是天雷轟轟,再是天火焚燒。正是這樣的突變,引發了這異火對圖騰牆的焚燒。火光衝天間,所有的繁華都落了幕,就此不復存在。那場大火燒了太多的時代記憶,也毀了那一段歷史。
大火焚燒時八塊圖騰發生了異變,生了靈性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場大火死的人太多,見到這樣異象的人少之又少,至於活着的寥寥無幾。後來人記錄這段史實時,只用了四個字“空白、奇異”,後世稱這段時間為‘空白暫缺的一段極其重要的事件’。再無人提起、問起,知道具體經過的差不多都死了,死在了那場天災里。
就這樣白易看了百年,看了一個朝代從強盛到滅亡。百年後,才有人發現了那些消失的圖騰的足跡,後世稱為‘刺青傳承’。也是自那時候開始,又興起了一個職業,特殊的繪畫師。他們可以再身體上作畫,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圖案,效仿丹青的方式。
也是在那時候興起了,徽章。代表家族、商家、官家甚至是皇家的標誌,他們會請很好的畫師給他們畫,給他設計。大多數是很複雜的,還刻有自家的姓氏或者代表物。這樣別家不會模仿,也一眼就能識別。只是時間一久,代表他們的徽章就會掉色,會破損會磨平。
就這樣,原本不怎麼吃香的特殊繪畫師,現在火了。開始紛紛找上門,找他刻畫。這些特殊的繪畫師的身價不斷提高,甚至千金難求。在這畫師隕落的近況里,默默無聞的沈家,無聲無息的佔了先機。基本是一夜出名,響名遠播他國。就這樣沈家站穩了腳跟,一代代的傳遞和繼承着。
天朝慶年,第三個皇帝繼位第三年。隨着風靡一時的一句“得傳承者強”,八大世家齊齊面世,就連隱居的三大世家也出現了。八家世界爭奪不斷,紛爭如日中天,簡直是民不聊生、遍地荒野。統治者安於眼前,不管不問。這一爭就是十數年,彼此都傷亡慘重。
這就是當時傳承問世的背景,白易看的是憤恨不止的。他不懂為什麼能為了小小的一個,不知道真不真實的消息,而大打出手,還重傷別家。他不懂一個家族怎麼會有這樣的貪念,一個刺青而已又真的能強一個家族?這些已無從考證,也沒人會在乎。
白易看到了當時的八大家,為首的慕容、低調的李家、不問世事的方家、沒落的葉家、神秘的白家和當時已經隱匿的另外三家,秦家、上官家、席家。他想,這些應該是白清歌這一世的記憶,被封印在博愛里的記憶。
最後在戰亂里,慕容家得了一個傳承,有一個傳承莫名的落在李家唯一的嫡系年僅十歲的女孩身上,最為神秘的白家也得了一個傳承,也是一個女子。那個女子一身白衣,還帶着面紗,唯一可以肯定是那是一個病弱的女孩。白易想,她應該就是那個睡於冰床的女子,這一世的自己白清歌。
後來怎麼了?至於後來的十年裏,八大世家早已失去了平衡,形成慕容一家獨大的形式,沒落的沒落,消失的消失,最後只留下得到傳承的幾家。李家早已隱匿不問世事,也不再塵世中走動。白家消失的徹底,做起了神秘人發展自己的正業卜卦、算命。
沈家成了繼慕容家之後,唯一的持衡家族,他們保持中立,不參與朝廷、不經商,始終默默無聞,那一代出了一個名人,沈念。一手出神入化的繪畫栩栩如生,獨到的刺青、雕刻更是萬金難求。他是那個時代的名人之一,歷史上這樣評價他‘神來之手,繪我所想、刻我所願’。能這樣的評價,或許也只有沈念了。
而好巧不巧的,慕容家不安於現狀,興緻謀朝篡位準備奪得皇權,獨霸天下。而白家的那個女孩和李家的那個女孩成了他們的內憂,所以可想而知結果是什麼。李家的那個女孩死了,屍體不知所蹤。白家的女孩也沒能逃脫,在睡夢中被一劍刺中要害,當場斃命。
是了。白易看着,那些黑衣人靜悄悄的潛進白清歌的房間,看着她被一劍斃命,看着她命喪當場。他就只能這樣的看着,他也明白白清歌說的死於非命是什麼意思了。那就是一場屠殺,無聲無息什麼前兆都沒有。後來白家人因為傳承送她去了湖裏的冰床,是白易見到的模樣,一身紅衣眉間一抹蓮花,手裏沒在握着玉簪。
白易靜靜的閉上了眼睛,彷彿所有的事情就發生在昨天,而他是親生經歷。他感受到慕容家的猖獗,感受到白清歌的無助,感受到李家那個可愛的女孩的悲哀。這就是一場災難,一場即使逝去了千年,依舊還留着禍根的大災難。傷害了無數無辜的人,殘害了多少條與世無爭的性命,這些都要誰來償還?還有誰能償還這麼慘重的代價?
他忽然覺得很累,所有的人與事那麼多那麼雜那麼亂,他理不清弄不懂。看的越多覺得自己渺小,如果自己能改變過去那該多好。如果能減小傷亡,如果所有戰爭搶奪都沒發生,如果一切的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樣子,是不是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會不會變成好的落幕皆大歡喜?
如果,如果,可哪裏又有如果,這些都已經發生,都已過去了千年。即使白易看到了,那也只是白清歌的記憶,雖也是事實,但那畢竟都已成為了歷史。人的能力再強悍,又怎麼能改變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