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傍晚的申元街異常安靜,只是突然傳來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安靜。一人一身黑色風衣,由遠及近。近了些才看清,那人輪廓清晰,皮膚白皙,薄唇輕抿着。眼睛被黑色的墨鏡全部遮住了,但是氣場很足,生人勿進。那人不急不緩的走進了“八號印記”,一抬眼就看到扒在桌子上睡着的側臉,唯美而祥和。
“千雲,他什麼時候來的?”那人聲線沉穩而乾淨,還有一些淡淡的疏遠。那個女子聽見腳步聲出來便聽到他的問話,笑了笑說:“他是下午到的,等您很久了,老闆。”那人點點頭,拿下墨鏡遞給她說:“知道了,準備晚飯吧,不能餓着他。”千雲差異,老闆從沒有這樣說過話,好像他的語氣里夾雜着一些嘆息,他們是認識的?只不過,她在這裏工作三四年了,從沒有見過這個少年,也不知道老闆的名字和身份,他就好像一個謎團,卻也無從問起,因為他並不常在店鋪里。
白易聽到聲音也就醒了,他從沒睡得這麼沉過,睡的很香。抬頭便對上一雙清冷的眸子。就是清冷,好像所有的事物都看見了眼裏,又好像什麼都沒看,那種穿透身體直射靈魂的清冷,不加任何的情緒。白易見到他之後,那些夢裏的畫面突然就全部清晰了,還有那個人始終聽不見的聲音。我在等你,你來了。
那人跨步走到白易對面的椅子坐下,隨手脫下黑色的風衣放在椅子後面,裏面只是一件簡單的白衫。他也沒說話,靜靜地倒茶、喝茶,表情也是淡淡的。白易皺眉看着他,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怎麼詢問,但是他知道對面的人一定知道很多。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壓抑,白易有些不自在了,剛想站起來。那個接待他的女子正好端着菜出來了,帶她一一放好后又下去了。
三菜一湯,菜色不錯。肉末茄子、青椒土豆絲、牛肉乾鍋和西紅柿蛋湯,還有兩碗飯。這時候古老的擺鐘剛好響了六下,那人只是簡單地示意了下便開始吃飯,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白易只好端起碗吃飯,味道還是不錯的。安靜的店鋪里只能聽見碗筷碰撞的聲音,白易卻也沒有什麼不自在的,好像他本該在這裏吃飯一樣,這好像是刻進靈魂的習慣,好像和這個人已經一起生活了好久。白易抬頭看了他一眼,印象中他並沒有見過他,所以他肯定他們是陌生人,是那種熟悉的陌生人。
白易喝完最後一口湯,那人便招手喚來那個女子收拾了。這才說了見面到現在的第一句話:“我是這家店面的老闆,請問你有什麼事情找我?”那人表情依舊是淡淡的,沒有刻意的微笑,也沒有冷硬的抿唇,卻顯得他刀刻般的精緻五官清晰,平靜而又溫和。白易突然站起來說:“我見過你在很久之前,你說你在等我。”或許這句話在別人看來,他就是瘋子是神經病,但是對面的那人卻笑了。淡泊隨意的揚起了嘴角,他端起茶抿了一口,低垂着眼瞼說:“真想不到你還真的來了啊,白易。”語氣平和,好像一切他都知道。白易一驚,突然指着他說:“你都知道了,你還知道我會來,你還知道什麼?”白易現在很驚慌,對面的人好像能看透他,他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無法掩藏任何秘密。
那人站起來,蹙起了眉,好像在考慮他要怎麼回答他的問題。隨後又渡了幾步才慢慢說:“你的事情我並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身上的刺青。說是刺青不如說是傳承。因為一些變故所以你觸發了它。”白易瞪大眼睛,盯着他看。他不敢相信這些,他不敢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他低下頭滿是惶恐:“你說是傳承,你怎麼知道?”那人呵笑道:“我的祖上一直是刺青師,追溯到三千年前,那時候名門望族都有代表自己家族的徽章、圖騰。隨着時間久遠,痕迹會磨平、掉落,大家族的族長或者長老會請好的畫師來作畫,然後雕刻。時代變遷,雕刻的損壞太嚴重,才慢慢開始流傳標記。就是在身體上繪畫,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圖案。時間久了那些藝術和文化都刻進了刺青里,慢慢的一代傳一代,就是傳承。”白易坐下來看着他,眼神有些飄忽不定,隨口問:“你還知道我為什麼來的對嗎?”他說的那些在網上根本就沒有,但是他知道他沒有說謊,他也不屑來騙他。
那人點點頭說:“我知道。每個人的傳承都不一樣,所以你是什麼樣的?”白易微笑道:“你不知道?”他搖頭說:“每個時代都會出現很多的傳承者,我只是刺青師。”言外之意便是,我只是一個紋身的,並不認識那些人。白易忽然覺得想開了,原來這真的是與生俱來的,所以只有控制好沒什麼太大印象。
他也喝了口茶,放下杯盞淡淡的說:“自從我父母因為車禍去世之後,我的身邊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我不能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有肢體碰觸,我能看到他們痛苦的過去和沒有發生的未來。那些痛處會加註在我的身上,那是無法言語的疼痛。很多有靈性的東西我也感受得到,他們好像想和我說什麼,我卻不懂。”說完,他嘆了口氣看着對面的人。又是一陣沉默,事情回到了原地。
那人坐下之後,盯着他看了約半分鐘之後閉上了眼睛,淡淡的說:“他告訴我,他叫博愛。傳承了上千年,他說他很喜歡你,希望你不要一直背負着那些不該是你的責任一起走下去。他還說,他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已經無法分離了。所以你不想承受痛苦,就告訴他“放下吧”。”白易吃驚張大了嘴巴,他在說什麼?他做了什麼?他是誰?腦袋上有很多疑問,那人慢慢張開眼睛,眼眸很深沉黑的有些嚇人。他靜靜的看着白易說:“你很幸運。百萬人才出一個傳承,千萬傳承才出一個博愛。”說完也不等他搭話,起身向裏面走去了。白易目送他離去,背影消失在那個內門裏,留下一知半解的他和已經涼透的茶盞以及對面椅子上黑色的風衣。
白易也站起來,對着那內門微彎了彎筆直的腰桿,轉身走了。他要知道的都知道了,還有很多不知道的。比如這個店鋪是幹嘛的,只是紋身?那個人店鋪的老闆到底是誰?為什麼博愛這類傳承比較稀少?那又是怎麼樣的家族傳下來的呢?天已經黑了,站在申元街上,深深的看一眼那個牌子“八號印記”,他有一種感覺,他很快還會見到他,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