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李暮雪吃的差不多，端着檸檬水喝上一口，摸了摸唇角說：“白易，你知道嗎？喜歡喝檸檬水的一般分為兩種人，一種是覺得酸，一種是覺得甜。”白易頓了頓說：“同樣的一杯水，為什麼會出現兩種結果？”李暮雪笑了笑沒說話，示意他喝喝看。白易蹙眉端起來嘗了口，味道有些酸，還有些甜帶着澀。他是第一次喝，突然覺得形容不出來這是種什麼感覺。想了半天才說：“這味道，還真不好說。”

李暮雪繼續喝着說：“在美國的時候，我也經常自己泡着喝，都嘗不出味道來。後來我回國了，喝了這裏的檸檬水，我覺得是酸的。現在再喝，我覺得是甜的，很甜。”白易笑了笑說：“內地的總比國外的好喝些，喜歡就再喝些。”李暮雪看着白易，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有人說檸檬就像愛情，酸的、苦的、澀的、甜的。就像每一杯檸檬水，由甜到酸再到淡，直至在沒有任何味道。

白易看着李暮雪喝的津津有味，自己也喝着。這味道和茶原理相反，茶是越來越醇厚清香，而檸檬水卻是越來越淡，就像生活終究歸於平淡。而白易喜歡這份平淡，他不想被打擾，也不想別人來破壞他的平淡。喝着喝着，就有些着迷了。李暮雪見他喝的開心，也滿足了。至少在你還沒喜歡我的時候，也能記住我給你帶來的快樂，這樣也好。

兩人吃飽喝足，又坐了會才一起離開餐廳。此時雪也停了，天空水洗一般乾淨碧藍。李暮雪走在前面，手裏只拿着買的項鏈。後面跟着的白易是右手拿的滿滿的，有衣服有鞋子什麼的都有。反正李暮雪是沒和他客氣，看到好看的、合眼緣的價格問都不問就買了，買完就丟給他。估計遇到這樣的顧客，店員和老闆是最開心的吧。

兩人一前一後過了馬路，路過一家陶瓷店。白易頓了頓拉住李暮雪說：“我們進去看看？”李暮雪抬頭看了看招牌說：“‘青花瓷’是陶瓷店啊，你買什麼？”

白易拉着她，朝前走道：“自然是買瓷器，明天我去看看老師。大過年的我總不能空手是不是？再說，老師對我是真好，我也是真想買些東西送他。”李暮雪右手托着下巴點點頭說：“恩、恩，這是自然。老人家都愛喝茶，就像我爸那樣。我也給我爸買一套，雖然沒多好，但也是心意啊，我們走吧。”說著還拉着白易，急沖沖的進了店鋪。

一進店鋪是兩個架子左右放着，六十多的老闆坐在最裏面，左手拿着報紙，右手拿着放大鏡看着，聽見聲音才慢慢抬頭。然後站起身放下報紙，走了出來說：“兩位年輕人想要什麼？”李暮雪掃了一眼，摸了摸頭說：“老伯，我們想買套茶杯，可是我們不懂。”白易隨意的看了看，他確實不怎麼懂這些，對他來說瓷器就是盛物的器皿，沒什麼不一樣。

老闆笑了笑說：“送人啊，我給你推薦一套看看吧。”說著又走到裏面，沒一會拿着個禮盒出來了。老闆將禮盒放在檯子上說：“來看看。”白易和李暮雪應聲，走過去。盒子裏是金色的錦布，中間一個白藍雕花的茶壺，兩邊是三個大小一樣的杯盞。

白易第一眼看到就深深的喜歡上了，這是最經典的青花瓷印花。雕花印刻很清晰，畫面也乾淨、清雅，雖不是什麼正品、瓷器，卻也是賣相不錯的套裝。李暮雪看着直點頭說：“老闆好眼力啊，還有沒有啊，我也想買。”老闆笑呵呵的說：“這是去年買剩下的，還剩最後兩套，都賣給你們。”說著又折身進裏面拿，另一套出來。

白易拿出一個杯子看了看說：“咦，還有字，快看。”說著就遞給李暮雪，她接過，道：“我看看什麼字，是個‘謙’字。”白易點頭說：“恩，越看越喜歡。今天出門真是對的，收穫不小。”正說著，老闆已經拿出來了，他笑着說：“每一套上的字都不一樣，這一套應該是送老師的，‘禮、儀、廉、恥、謙、和’。這最後一套一個是家裏長輩的‘尊、老、愛、幼、敬、長’，姑娘看看。”李暮雪開心的接過，看了看說：“正合我意，謝老闆，多少錢。”

老闆特幽默的伸出五個手指，還晃了晃說：“你們一人一套，也算是巧遇有緣人。就收你們五百每套，一共一千。”李暮雪笑了笑說：“您真好，我雖不識得好壞，但是現在市面上已很少有這樣畫面清晰的青花瓷了，這樣的價格您不是吃虧了。”老闆直擺手說：“沒什麼虧不虧，做生意嘛，圖個心情。吃虧也不是壞事，我沒那麼在意。”白易聽着頓了頓，才拿出錢包付錢說：“老闆心胸寬闊，一輩子大福。”

李暮雪也付錢，他覺得送禮的東西還是自己花錢更實在，白易也沒阻攔。老闆收了錢說：“小夥子也心寬，到了我這年紀也會福多事順。現在我可謂是兒孫滿堂，幸福自在着呢。”說著還笑出了聲，顯得和藹可親又慈眉善目。白易想，等他老了，他也要像他這樣在申元街也開一間鋪子，賣一些書畫，隨心所欲的生活。這樣的晚年生活也是很好的，看着子孫承歡膝下，也是滿足了吧。

至於為什麼他自己第一個想到地點是申元街而不是市中心，他也是愣了愣。潛意識裏他是想離沈青煜近一點，能時常見到他也是挺好的。其次，那裏也算是一個古董市場，每天來看看書畫、古董的人也不少。白易也是有私心的，他可不想一天一個人影都沒有，那麼還怎麼做生意，是不是啊。

兩人都是滿載而歸，眼看着時間也晚了，店鋪都差不多關門了。白易送李暮雪上車，再將手裏的東西都遞給她說：“回去路上小心，打電話讓李管家站門口等你。”李暮雪應着，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白易以為她還有事，上前一步彎下腰，理她近了些，疑惑的看着她。李暮雪笑了笑，突然上前親了他的右臉頰，親完還笑着和他揮手再見。

李暮雪走了，白易保持着彎腰的姿勢有些呆，嚇得。他慢慢的直起身體，看着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方向，皺起了眉。他根本沒想過李暮雪會親他，還親的那麼自然。他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有一個人會以這樣的方式，直白而誠懇的告訴他，她喜歡他，以前喜歡、現在喜歡，將來也會喜歡。

白易摸着右臉，垂着眸想，難道這就是愛？這就是母親一直堅守的愛情嘛？為何他會覺得那麼沉、那麼重，好像一個包袱壓着他，讓他難受。他自覺沒有傷害任何人，也沒有被任何人傷害，雖然活的有些累，但還算滿足。他不懂這樣的難受從何說起，也不明白為何難受。

他突然不想回學校，也不想回宿舍，他想見見沈青煜，也只有在他那裏他才會覺得自在。於是他折身向著申元街走，還沒走兩步身後有人叫住了他。他回頭，慕容潯站在馬路對面，匆匆人群里，他是那麼的從容、淡定。他本就身材修長，而卻高挑，幾步就走到了跟前。

他這次穿的不是正裝，是時下最流行的薄的皮衣，裏面應該是加厚的深色線衫，看起來穿的很少，皮衣還是敞開着的。下身一條修身的褲子，褲腳塞在黑色的皮靴里。看起來很酷，也很有距離感。慕容潯笑了笑說：“真巧，我昨天剛回國，今天就在馬路上碰到了。”白易看着他半響才說：“是啊，沒看到你，我倒忘了還有這一茬。最近我都閑着呢，給你看看，你可有時間？”慕容潯站在他對面，看了他一眼說：“我最近也忙好了，現在就去？”

白易愣了愣，現在？不，他想去看看沈青煜，但是慕容潯這麼看着他，他還真不太好意思推據。慕容潯見他半天沒說話，蹙了蹙眉說：“你今天有事，那就明天吧。我去你們學校找你，你看怎麼樣？”白易點頭，笑了笑說：“那就這樣，明天再說。”慕容潯應着，看着他一步一步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人海里。

慕容潯默默地站了一會，他還是那麼誠實，還是那麼簡單，簡單的讓他都不忍傷害他。但是他不能，他不想自己一個人痛苦。每個人都是自私的，都有私心，而他慕容潯也不例外。那時候他痛苦，還有暮雪陪着，現在她解脫了；他也要解脫，要麼就讓別人也和他一樣痛苦，這也未嘗不好。

冬天的白天很短，剛還泛白的天現在卻披上了暗色。原本就有些冷清的街道，現在更加冷清，行人都是匆匆來去。一眼望去，整條街都不超過十個人。白易無聲的嘆息，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孤單的人，他迷茫，他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唯一能去的或許也只有沈青煜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