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茵兒的身世
仇九隻覺得心裏暖洋洋的,笑道:“再也不敢了,茵兒,九哥哥好餓,再喂我吃點吧。”
“哼,看你認錯態度還不錯,這次就饒了你。下次再不聽話,哼哼,茵兒就把好多好多好吃的擺在九哥哥面前,只讓你瞧着,就是不讓你吃,看你哭不哭?”
仇九恨不能舉手做個投降狀,無奈身子被束縛得一動不能動,連聲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茵兒嫣然一笑:“咯咯,嚇唬你玩呢,你需要加強營養,怎麼能餓肚子?”
仇九正吃得津津有味,突聽茵兒道:“對了九哥哥,給你做手術時,爺爺在你貼身的衣服中發現了一張羊皮紙,就掖在枕頭下。那張羊皮紙對你很重要吧?”
仇九一怔,想起了與父親在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心裏難過,哽咽道:“那是爹爹臨終前交給我的。”
“九哥哥別難過,等茵兒長大了,陪哥哥去找那些壞人報仇。”
仇九輕“嗯”一聲,滿懷感激。
鍾萬手不愧是神醫,仇九雖受傷甚重,服用了老人配出的各種神奇湯藥,康復的竟是飛快,半個月後,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胳膊腿也已能活動自如。
仇九雖不知道手術后昏睡的一周里,老人和茵兒是怎麼照顧自己吃喝拉撒的,但蘇醒后的半個月的時間裏,仇九卻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度日如年。別的還好說,每日的拉撒,甚至擦洗身子,茵兒自然不便服侍,全得由老人照顧。每當這個時候,仇九既羞愧難當,又感深肺腑,恨不能做牛做馬報答大恩。老人也曾是眾星捧月,萬人景仰的人物,何曾受過這種委屈?一開始也是不情不願,滿腹牢騷,但到得後來,與仇九相處時間一長,發現這孩子本性善良,天資聰慧,更難得對老人執禮甚恭,對仇九也就生出了一份親情,漸漸地那種心不甘情不願的委屈之感也就淡了。
茵兒溫柔善良,體貼細緻的母性一面表露無餘,端屎端尿,喂湯喂葯,洗臉洗腳,對仇九的照顧可說是百般呵護,無微不至。
仇九在忐忑不安和羞愧惶恐中“享受”了二十餘天照顧后,說什麼也不在床上待着了。但茵兒以“聽話”之約相要挾,又逼着仇九在床上躺了一周,才在仇九的一再肯求下,同意仇九下床活動。
這天,仇九從枕頭下拿出父親臨終前所贈羊皮紙。只見表面黃灰斑駁,整體呈暗褐色,上面用鐵條烙有黑色的線條圖案,顯然年頭不短。這張羊皮紙,邊沿三面齊整,一面參差不齊,極像是被人從整張羊皮紙上剪下來的。仇九看得一頭霧水,翻過背面來瞧,見寫有幾行字。仇九認得那是父親的筆跡,眼睛不由發潮,定了定神,輕輕念道:“仇九吾兒,爹爹共有十兄弟,都是肝膽相照,可托生死的好兄弟,爹爹忝居大哥,其餘九兄弟分別為二弟余江,三弟……”
念到這裏,仇九聽得門外有動靜,抬頭看時,鍾萬手和茵兒已推門而入。
茵兒見仇九手捧着羊皮紙,道:“這不是那張羊皮紙嗎?九哥哥,上面是什麼呀?”
鍾萬手道:“茵兒,那是仇九的秘密,不可胡亂打聽。”
仇九道:“鍾爺爺,茵兒,仇九雙親仙逝,舉目無親,對仇九來說,你們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又有什麼秘密不可相告?這是張藏寶圖,藏寶圖的背面記着爹爹九個好兄弟的名字。我也不姓仇,而是姓張,只因為張家遭人陷害,被滿門抄斬,爹爹為讓我記住張家大仇,才將我改姓仇。我爺爺名叫張達,是駐守漠北的大將軍,我爹爹是……。”仇九當即將自己的真實身世和盤托出。
鍾萬手爺女倆聽得睚眥欲裂,憤恨不已。鍾萬手道:“真是個苦命的孩子!如今天子昏庸,閹宦當道,惡人橫行,好人受氣,只怕不久的將來,這天下就要大亂了。仇九,養好傷后,你要勤學苦練,切不可辜負了這一副好身子。沒有一身好功夫,休說報仇,就是在這亂世之中立足都很難。”
“鍾爺爺,仇九記下了。”
“嗯,你雖出生豪門,但老夫看你卻也是個好孩子,絕非那些紈絝之輩,爺爺倒是越來越喜歡你這個孩子了。也罷,話既說到這份上,爺爺今天就講講茵兒的身世。你們倆孩子安靜聽着,別插話。”
“老夫姓鍾,名萬手,自幼得祖傳醫術,一生行醫。老夫生平別無它好,只對這醫道孜孜以求,曾遍訪天下名醫,交流鑽研醫道,所以在醫道方面倒也頗有些造詣,任它什麼疑難雜症,到了老夫這裏,基本沒有治不了的。世人謬讚,送了老夫‘萬手’這個綽號,至於原先的名字,不提也罷。”
鍾萬手娓娓道來:“老夫成名以後,前來求醫問葯之人能排滿三里長街,簡直把門檻都踢斷了。但老夫只手難醫天下,沒奈何,就立下了一條規矩:對那些大富大豪、大顯大貴、為官為宦的,若不付出相當的葯資,休想讓老夫出手。從此以後,那些達官顯貴,但凡求到老夫的,老夫就視來人的身家和病症,索取不菲的葯資。錢財珠寶、古玩玉器、名人字畫、武功秘籍,來者不拒,因此攢下了一筆不菲的財富。雖說老夫愛財如命,卻也鮮少得罪什麼人,而且也沒有多少人敢打老夫的主意。這其中的原因,一來那些付出代價的傷患,都病癒而歸,兩不相欠;二來所有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自有人替老夫料理。直到有一天……。”
說到這裏老人停頓了片刻,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許久才接着道:“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幫求醫的。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白胖白胖的半大老者。這人肥大的脖子上偏偏頂了一顆獐頭鼠目的小腦袋,顯得滑稽可笑,他的手下人都稱他為崔總管。他們是為一個青年來求醫的,這個青年渾身珠光寶氣,頤指氣使,連崔老兒在他跟前都得低三下四。他們帶來了一份不菲的財物作診治費,老夫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就留他們住了下來。經過老夫一番切診,原來那青年是腦中生瘤,導致時常頭痛。這種病,雖然複雜了些,卻也難不住老夫。可是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令人氣憤的事,老夫從此拒絕繼續為他診治。”
說到這裏老人目帶狠戾:“那個青年雖然病入膏肓,卻是色心未斂,居然乘我和兒子上山採藥的空檔,**了我的兒媳婦。我和兒子同那幫人拚命,怎奈我們父子一生浸淫醫術,於武道所學卻很廖廖。那幫人虎狼一樣,武功高深莫測,我們父子怎會是他們的對手?三兩下就被他們治住,我兒子更是被打得倒地不起。這以後,不管他們許以什麼高官厚祿,甚至亮出大司徒公子的身份來逼迫老夫,都難以讓老夫再動一根手指頭。無奈之下,那幫人只好悻悻離去,另想它法。不是老夫誇口,那小畜生的病,除了老夫我,放眼整個天下,無人能醫治。哼哼,惹惱了老夫,就只有死路一條!”
鍾萬手稍喘了口氣,繼續道:“這麼一來,可也埋下了禍根。果然,半年之後,那個獐頭鼠目的崔姓老者又悄悄返了回來,乘我上山採藥的時候,在飲水之中下了古蛛毒。這古蛛毒,無色無味,巨毒無比,若不能在半個時辰內得到救治,中毒之人萬難保命,即便救治得早,也萬難清除餘毒,而留下後遺症。我那兒子和兒媳因此雙雙殞命,所幸唯一的孫女茵兒因尚未斷奶,只是吃了她母親的奶水而中毒不深,經過我一番救治,總算保住了一條小命。但我也只能暫且用藥把毒逼至體表,所以茵兒的臉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仇九隻到此時才明白為什麼茵兒的臉會這麼丑,拿眼瞄了茵兒一眼,只見茵兒臉上已是涕泗橫流。別人不知道,仇九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和茵兒一樣,都是因父母慘遭橫禍而成了孤兒。仇九頓時對茵兒生出同病相憐之感,只覺得因受茵兒的殷殷照顧而生出的親近之情更濃了幾分。看着茵兒那張遍生痘瘡的黑臉,心中泛起濃濃的憐惜與疼愛。
鍾萬手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對兩個孩子的反應視若不見,繼續道:“那個崔匹夫害人之後卻並未離去,一直等到我回來,明目張胆地承認一切都是他所為,聲明就是要讓老夫也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真正的飛揚跋扈!霸道之極!可惡之極!無恥之極!”老人一連用了四個“之極”,可見其心中的憤懣,並未被歲月的流逝沖淡分毫。老人無比慈愛地摩索着茵兒的秀髮,接着道:“從那之後,老夫發誓不再醫治一人,帶着茵兒遁入這深谷,一晃**個年頭過去了,如今茵兒也已經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