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會面

電子工業部，科技部，中科院，這三個部委為什麼會因為一個“凌動”的作業系統而趕到星城呢？

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八十年代，國內軟件行業開始發力，中國軟件協會的成立是其標誌性的事件，當時的電子工業部部長，後來的國家主席，總書記老江同志，是軟件協會的名譽會長，那段時間，真是一個黃金期，許多重量級的軟件在當時相映成輝。

五筆，CCDOS，KV殺毒軟件，自然碼，CCED，WPS，用友財務等等，當時來說，學電腦，用電腦，只要是微機，就逃不出這些，特別是五筆和WPS，那是必學無疑的。

軟件大牛層出不窮，王躍民，求伯君，嚴援朝，王永民，吳曉軍，王江民，朱崇君，一個個響噹噹的名字，成為轟動一時的科技明星，受到萬千人的景仰，這一時期，國內的通用軟件產業，經歷了一個空前的繁榮期，為當時電腦在中國的普及，立下了汗馬功勞。

好景不長，進入九十年代，中國的改革進程進一步加快，特別是鄧公的南巡講話后，國內的經濟一下百花齊放，不管黑貓白貓，抓着老鼠就是好貓。

國產軟件在高歌猛進的同時，大規模的光盤盜版產業，在這時以更快的速度成長了起來，盜版，迅速成為國內軟件業的大毒瘤。

軟件公司開發一個新的軟件，前期的投入不是一點兩點，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精力搞出來的東西，要收回成本，要賺取利潤，必然價格要比沒有什麼前期成本的盜版要高得多，動輒千元的正版軟件和十幾塊錢的盜版軟件之間，如何選擇，用腳趾想也想得到。

國內的盜版，猖狂到什麼程度呢？

連遠在美國的比爾.蓋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當時講“中國人不是喜歡偷東西嗎，那就來偷我們的吧”，這話，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國內各種版本的Windows系統橫行的一個原因，什麼“蕃茄”“雨林”“深度”“政府版”“電腦公司版”，到處都是，人家微軟不管，甚至在其中推波助瀾，能不泛濫？

國產軟件一下遭遇了盜版的倒春寒，剛出苗的小樹，被陣陣寒風吹得瑟瑟直抖，凍得半死不活，人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雪上加霜的情況又來了，國外的軟件巨頭，將觸角伸到了國內！

在加入關貿總協定（後來的WTO）的大前題下，為了營造一個公平的市場環境，不可能象有些人想的那樣，政府很明顯的偏向國內企業，至少明面上不能太偏，讓兩者競爭，如果說，國內的知識產權保護很健全的話，這種競爭，國內的企業也不一定會輸，但恰恰不健全，這樣對於國內企業來講，就是一種不公平了。

因為象微軟，它是跨國企業，在歐美市場上，它的產品已經吸足了金，賺足了利潤，前期開發成本早已收回，到中國發行時，花很少的人力物力漢化一下，成本相當的小，而國內的企業，本來就因為盜版而很難收回成本，再面對微軟、賽門鐵克、趨勢這樣的重量級巨頭。

不管是資金，技術，還是開發模式，中國民族軟件企業，都不是對手，基本上停留在小作坊的生產水平上，一擊即垮，潰不成軍！

軟件行業那種單打獨鬥的個人英雄時代，一去不復返，取而代之的是大規模，大投入，工業化，流水線的生產模式。

Windows95的發行，加速了DOS系統退出歷史舞台的步伐，在DOS時代輝煌的一個個國產軟件，因為無法順利的過渡到Windows平台，漸漸的掩旗息鼓了，中國軟件行業在經歷了最初的繁榮之後，黯然轉身。

最典型的就是金山軟件，一度在九十年代初佔到辦公自動化軟件市場90%的WPS，被Office步步緊逼，市場萎縮得不成樣子，盤古組件的失敗，更是讓金山倍受打擊，公司瀕臨倒閉。

不得不實施所謂的“以戰養戰”策略，也就是通過其他軟件產品的盈利來維持企業的生存，開發了《中關村啟示錄》，《金山影霸》，《劍俠情緣》，《金山詞霸》等等一系列軟件，這些軟件，相對來說，都還成功，但是很尷尬的是金山公司的定位，到底金山是殺軟公司？還是遊戲公司？又或者其它的什麼？

黯然神傷之餘，也唯有默默等待重新崛起的機會，重現當年的光輝。

後來，網絡上很多人埋怨政府沒有重點扶持民族產業，導致國產軟件行業的沒落，這種說法，有一定的道理，但以偏慨全了。

站在事後的角度，很容易當諸葛亮，但當時那樣作，卻是有它的理由，當時，軟件行業的管理是多頭進行的，好些部門都可以插一腳，所謂的大家負責，就是大家都不負責，而且，國內是政治官員多，技術官員少，對這種情況並沒有很清楚的認識。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用863計劃，政府採購計劃等等，來扶持國內的軟件產業，它已昏迷，扶不起來了，積重難返。

不管是出於民族感情也好，還是出於信息安全也好，外資獨大的情況，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從後來的近十年裏，國家一直在向軟件產業投入資金，大力扶持，辦軟件園，提倡軟件培訓，政府部門的軟件採購傾斜等等。

這也是後來，國產作業系統，辦公自動化軟件，安全軟件，層出不窮的原因。

但世上的事情，往往是一步錯，步步錯，尤其是軟件產業這種更新換代飛快，天然壟斷性極強的行業，不是那麼容易趕超的，一直只能是跟在人家後面喝風吃屁，怎麼也趕不上了。

在萬馬齊暗的時候，突然不知從哪個角落裏鑽出“凌動”系統這麼匹黑馬，那是相當打眼的，“凌動”的軟件號之所以拖了這麼久批不下來，原因就在這裏，大家都不信呀，國內也出了能和Windows媲美的作業系統？不會是騙人的嗎？

翻過來，驗過去，能測的都測了一遍，能試的都試了一回，體積小巧，美觀大方，性能穩定，功能強大，不光是系統自帶的幾款軟件好用，DOS的軟件運行在這上面也沒問題，,連一些Windows平台的軟件，它也一樣能運行，可以說是一個跨平台的作業系統，一下子，幾個與軟件沾邊的部委都轟動了，不管是為了政績，還是為了民族自豪感，沒有不誇的。

這也就有了電子工業部和科技部兩大部委一起趕赴星城的舉動。

至於中科院，他們是衝著“凌動”系統中運用的的Linux新技術來的，Linux出現沒多久，中科院就開始追蹤這種開源的作業系統了，後來的“紅旗Linux”，就是由中科院發生的，只是這時，他們對於Linux還不是很重視，畢竟Linux還很簡陋，並沒有表露出後來的什麼王八之氣，只是一種技術追蹤罷了。

對於唐凌雲搞出來的這個實用的，基於Linux核心，使用圖形界面的“凌動”作業系統，他們興趣高高，也一樣派了人到星城。

好在，唐凌雲最開始時就想到過這種情況，把名頭安到了帥山山教授頭上，讓他這個高個子來背黑禍，所以，倒也沒他什麼事。

所以，當他考試完到星城時，三個部委的人員已經滿意而歸了，並沒有見着面，他們對帥教授及開發團隊是滿意的，對於小貓兩三隻的“凌動科技”是不怎麼滿意的，這麼個新成立的公司，能擔得起國產作業系統的大旗么？

甚至有人跟帥教授商量，是不是把這個系統改授給國內其它有實力的軟件公司來進行營銷，讓“凌動”系統能更好的發展，被帥山山一口回絕了，他沒無恥到那種地步。

他態度堅決，別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一再交待陪同的劉一偉，儘快把企業做大做強，如此云云。

一行人中，中科院是收穫最大的，全套“凌動”系統的原始碼，反正開源的東西，順水人情，不做才有病了，這些夠他們研究一段時間的了，至於到時會不會再出來個“紅旗”國家隊，不好說。

“凌雲，你看我們要怎麼做大，怎麼做強呀？”劉一偉苦着臉道。

“簡單呀，星城市政府不是陪着三個部委的人一起來的嗎？有困難找他們呀，不管是政策扶持還是貸款，能要到的好處咱都要，有錢有技術，還怕不能做大做強？”

“哪有那麼簡單，沒人呀”

“不會招呀？你不是有批師弟畢業了？沒招幾個？”

“帥教授推薦了七八個來撐場面，不然，你以為就我一個人的皮包公司，能過得了上面的關？可他們對這個不懂呀，光吃飯，幹不了活。”

“行了，少叫苦了，我這段時間，不比你好多少，累得走路都沒力氣，“凌動”優化版，你給帥教授看看，這張盤是“凌動”一系列的應用軟件，。”唐凌雲從背包里摸出兩張光盤給他。

“有時我都搞不懂你，腦袋是怎麼長的，我老師加那堆師兄弟一起，也沒你一個人幹得多，看來，我們是不用招人了”

“不招人？怎麼可能的事，我一個人，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多少釘，趁着“凌動”現在還沒有大火的時候，你趕快把公司的架子搭起來，不然到時就頭大了。”

“沒這個，怎麼玩？”劉一偉搓搓手指。

““藍海”的錢，你先用着唄。”

“我們要買設備，租房子，找人，樣樣都要花錢，二十五萬不到，辦不了多少事情的，我怕等不到十月份“藍海”把後面的錢給我們，咱的錢就不夠周轉了。”劉一偉算算道。

“沒事，太康那邊的遊戲房生意不錯，到時保證不會發生資金斷裂的事。”

“行，你是老闆，你說什麼是什麼！反正放暑假了，你也沒事，這兩個月就在星城這邊看着公司，怎麼樣？”

“怎麼？嫌這兩個月忙得沒時間陪雪姐了？”

“你還別說這個，說起來我就生氣，我在太航吧，和洪雪還時不時的見回面，可給你小子跑腿后，人是到了星城，隔得不遠了，反而是沒時間見什麼面了，真是，唉，命苦。”

“你要和雪姐親熱呢，趕緊去，我到星城也就是打個轉，明天我就要回五嶺了，跟家裏商量休學的事。”

“什麼時候過來？”

“七月二十幾號吧！我要在五嶺也開家遊戲房，可能最後耽誤幾天也不一定。”

“那我等你來的再招人，公司的發展規劃，你比我有數，招什麼人有底。”

“別了，我過來也呆不了兩天，八月份我要去香港一趟，最少也要呆上一兩個月“

“去香港？你去那邊幹什麼？旅遊？”

“旅什麼游？我去找錢，八字沒一撇的事，以後跟你細說。”

“好，那招人的事怎麼辦？”

“你來招呀，早招你不是早輕鬆嗎？就招那種剛畢業的學生，工資要求不高，還好調教，我們這個，不同於DOS，也不同於Windows，差不多是個新的系統，對於經驗的要求不是很高，會C與C++最好，沒有也沒關係，讓帥教授派你的師兄師姐過來教就是了，多找幾個美術專業的畢業生。”

“真是會利用人，小資本家。”

“行了，現在，本資本家批准你早點下班，去和女朋友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雙宿雙飛。”

“走了，走了”劉一偉飛也似的跑了，再聽下去，不知道這傢伙什麼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