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白狼

從太康到星城，可以坐火車和汽車，火車時間短些也平穩，就是人比較辛苦，到星城的時間要到凌晨兩點多！！

汽車的時間倒是好，早上九點發車，下午兩點鐘到星城，一點不耽誤，就是太康山太多，盤山公路的路況不好，一圈圈的山路跑下來，路邊都是陡坡深谷，看得人頭皮發麻，總感覺車子一不小心就會摔下去！

出於小命考慮，唐凌雲坐的是火車，因為有一年南下珠海時，他坐長途汽車出過車禍，好懸沒翻下山，從那次死裏逃生后，他對於坐長途汽車，就有了心理陰影，以前每次回家，就是再擠的時候，能買到火車票，他也是擠火車，寧願站上二十幾個小時到家，也不坐汽車，總覺着太危險！

火車上挺無聊的，這個時間，一不年二不節，也不是寒暑假，人很少，車上的上坐率不到一半，稀稀拉拉的，好些是一個人佔着一張大座位呼呼大睡，比如唐凌對面的那哥們！

唐凌雲也是一個佔着三個座位，但他哪裏敢睡，胸前的背包里放着貨款兩萬塊錢呢，真要是睡著了被人順走了，投河都找不着地方！

開始時還沒事，抱着本小說啃！

時間一長，眼睛受不住了，又酸又漲，一陣陣的困意湧上心頭，跑到洗臉的地方澆了回冷水，又抽了根煙提了提神，才緩過來，回到座位上，書也不敢看了，抱着背包靠在窗戶邊閉目養神，往往剛着迷里糊塗的，一個激零就醒來了，睜眼看看四周的情況，摸摸挎在胸前的背包中那厚厚的錢還在，這才放下心裏，繼續閉目養神！

人說，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唐凌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在學校里每天的作息時間又準時，到了這個時間，一般都在床上扯呼嚕了，猛然間一熬夜，哪裏撐得住！

好不容易，熬到快三點鐘，不曉得什麼原因晚點半個小時的火車終於是到了星城！

一踏出車廂門，一股冷風迎面撲來，凍得唐凌雲一哆嗦，近中秋了，天氣漸漸的冷了下來，白天還好，晚上就有點風寒露重的意思了，趕忙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抱着胸前的背包匯入了出站的人流中！

從檢票口出來，馬上被拉客的人群堵住了！

“老闆，要車嗎？”

“小兄弟，住店嗎？便宜，十塊錢一晚上！”

“不要，不要！”唐凌雲頭搖得跟撥浪鼓，死死抱着胸前的背包從人縫中擠了出來！

電腦城就在火車站的西南邊不遠，可趕上這個點，早已經結束營業了，黑燈瞎火的連人毛也沒一根，只能是等第二天了！

公交車什麼的也早沒了，這時在火車站外拉客的，十有七八都是黑車，十公里路敢要你二百塊，敢不給，看不打你個滿臉桃花開，客串回把劫道的也是常事，唐凌雲在外行走多年，這點經驗不至於沒有！

那些火車站邊上的小旅館，非不怕死者不敢涉足，多是什麼證照都沒有的黑店，一點都不安全，偷搶扒拿吸毒買淫的出沒無常，就是大白天的，正經人沒事也不敢往那裏跑，要個貪便宜住那些地方，出事的機會很大！

星城這地方，唐凌雲來得少，一點都不熟，他唯一知道的一個賓館是星城航空大酒店，以前班上有幾個女同學畢業后，就在這裏當了一段時間的服務員，唐凌雲從星城轉車時，順便去探望過她們，後來有一次坐飛機，也是從這裏坐的機場大巴！

賓館離火車站不是很遠，一公里多點，很大的霓虹招牌，老遠就看得到，倒是省了唐凌雲一番工夫，很輕鬆就找到了！

在大堂辦了手續，訂了兩天的標間，一天兩百，一點都不便宜！

實在是困得狠了，唐凌雲一進房間，連手臉也顧不得洗，衣服一扒就鑽被窩裏會周公去了，一夜無夢，直至大天光，起床一看，快九點了！

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個人衛生就出了門，在路邊的早點攤上買了點吃的，邊吃邊找銀行，那些錢老這麼在身上背着，總感覺不靠譜，萬一沒了呢？

還是早點存起來的好！

找銀行，開戶，存錢，一直忙到十點多才完，還好這時間銀行還不是實名制存款，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麻煩，唐凌雲還不夠辦身份證的年齡，壓根沒有那玩意！

存完錢，唐凌直奔國慶電腦城辦事去了！

電腦城新建成沒多久，面積挺大，雖然比起中關村的海龍，廣州的天河這些大型的電腦城不如，但上下也有五層樓，三萬多平米，是省內的電腦產品集散中心。

一樓是品牌專賣區，集中了國內外的一些品牌電腦的省內總店，唐凌雲這會兒也不買電腦，懶得轉，找着上二樓的樓梯，直接略過！

二樓是軟件區，一水的盜版光盤攤子，三樓為配件區和電腦維修的，四樓才是辦公耗材區！

唐凌雲一路巡過去，一家家的問價，打算從中挑出幾家報價比較實在的鋪子重點關注！

他自己賣過電腦產品，清楚水深水淺，裏面的貓膩挺多，有些人的買賣是做得是很不地道的，能坑一個是一個，能蒙一個是一個，慢說外行人被坑，已經內行人，也往往自有一套說辭坑你沒商量，這叫殺熟，不然人們提起賣電腦的也不會言必稱JS了！

特別是星城這個國慶電腦城，雖然唐凌雲以前和這裏一次交道也沒打過，但卻是對它的名聲卻有所耳聞，省內素有“惡人谷”的美譽，可見JS之多，不小心點，真要陰溝里翻了船也不一定，被人當做羊祜一宰到底！

果然，一路上問過去，有幾家的報價比起胡老闆那裏零售的還要貴，要知道，這是在省會星城，全省電腦行行最發達，競爭最激烈的地方，不是太康那種偏僻小城，一家獨大，居然會星城的價格比太康還貴，可笑！

大多數鋪子問下來的價格和心意相差不大，也就一兩毛錢的事，估計批發也和心意也差不多，但胡老闆那邊多一道運輸費呢，兩相一較，扯平！

這樣的價格，唐凌雲同樣無法滿意，胡老闆給他的價格，肯定是在從星城批發的價格上加了利潤的，不然沒錢賺的事情，誰也不會費時費心的干！

這隻能說明唐凌雲沒找對地方，不然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唐凌雲的時間很緊，總共只有周末的兩天時間，明天晚上必須要趕回太康，不然趕不上周一上課了，哪來工夫和人家討價還價磨嘴皮子，往往問上一嘴，直接飄過！

胡老闆到底在哪裏進的貨呢？難道不是在電腦城？

唐凌雲邊想邊沿着鋪子挨家問，轉到一個靠角落裏的耗材店時，才問出一個滿意的答案，這家名叫雲濤科技的店子，雖然縮在角落裏不引人注目，但卻是電腦城裏規模最大的一家耗材店，以批發為主，它這邊的價錢比起剛才問的其它店子來，要便宜好幾毛錢，唐凌雲心中一喜，要找的就是它了，卻只是不經意的問了一嘴，什麼東西沒有買，掉頭就出了電腦城！

在路邊一家廣告店訂了盒名片，在家小飯店吃了頓午飯，沒事人一樣空着兩手回了賓館，躺在床上看了會兒電視，眯着了，到下午快四點才醒來！

唐凌雲溜達到廣告店拿了印好的名片，直奔電腦城四樓的雲濤科技！

進門時望了一眼，上午問過價的女人已經不在了，換了個正在盤賬的男老闆，正合我心，不枉我趕着飯點來，要的就這個！

“老闆你好！”唐凌雲進門打了聲招呼！

“你好，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正在盤賬的店老闆聽到聲音，趕快抬起頭來打招呼！

“是這樣的，我們店裏打算從你們這裏調點軟盤！這是我們老闆的名片”唐凌雲一臉笑意的遞上名片！

“星雲電腦？在哪裏！”老闆接過名片晃了一眼，有點迷惑的問道，他不記得電腦城裏有哪家店子叫星雲的！

“我們的店子剛在三樓租好櫃枱，要過兩天才會搬過來呢！”唐凌雲說謊是一點也不臉紅心跳！

“是這麼回事呀，我說呢，怎麼從來沒見過你！”老闆一笑！

“新來的，到時候還得你們多關照！”

“應該的，應該的，你想調些什麼盤子？”老闆問道！

“國產的散盤，3M的，SONY的都要一些，這是清單！”唐凌雲遞過去寫好數量的單子！

“這不少呀，店裏一下子怕是沒有這麼多呀！”老闆一看加起來五六千張軟盤，有點為難道！

“那明天中午前能不能把貨配齊？”回去的火車是下午一點的，中午之間，唐凌雲必須把事情辦好了，不然趕不上車，又得在星城多呆一天！

“明天中午問題不大，可以把這些軟盤調齊，到時候你來拿就好了！”老闆點點頭！

“價錢怎麼算？”唐凌雲問起了最關鍵的問題，他搞出種種花樣，也是因為價格的原因！

“價錢肯定優惠，大家以後都要在同一樣地方混飯吃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不可能狠了你，不然以後這回頭生意就沒法做了！”老闆肯定的道！

“那麻煩你先報一下價吧，我回去好給老闆一個交待！”

“行，那你等等！”老闆拿着唐凌雲給的單子，翻開了賬本，想了一想，在每種軟盤後面寫了個價格！

唐凌雲拿過來一看，嚇了一跳，國產散盤0.95元每片，3M軟盤1.7元每片，SONY十片盒裝軟盤25元一盒！單片空白盒0.15元一個。（我不太記得96年軟盤到底是什麼價格了，照着百度大神上現在的價格亂寫的一個！）

心裏大叫，黑，真黑！

原本他以為，老胡給他的批發價已經很公道了，可和現在手裏的這個價錢一比，才知道老胡有多黑，真不枉別人叫他“笑面狐”，坑了人還要人謝他！

老胡給他的批發價，國產散盤是一塊五，3M的盤子兩塊五，SONY盤四塊半！

驚喜不已的唐凌雲很爽快的下了一千塊錢的定金，拿着收據走了！

臨走，那老闆遞名片時還隨口問了一句“你們一下子進這麼多貨得買多久呀？”

唐凌雲嘻嘻一笑“不曉得我們老闆接了哪個學校的大單，這是頭一批，聽說後面還有，到時候還少不了要麻煩老闆的地方！”

“哪裏麻煩，求之不得呢，來，來，小兄弟，這包煙拿着抽，以後再有這樣的事，還要多關照我這裏呀！”老闆一聽，客氣的塞給唐凌雲一包“芙蓉王”！

“一定，一定，老闆，我先走了，明天中午我準時來拿貨！”

“放心，放心，一定準時！”老闆殷勤的把唐凌雲送到門外！

一路回賓館的路上，唐凌雲美滋滋的抽着老闆送的“芙蓉王”，心裏別提多高興了，自己隨便玩上這麼一手，利潤就多了好幾千塊，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他玩的這一出調貨的把戲，是行業內一個不成文的慣例，當年在中關村站櫃枱學會的！

在各個電腦城裏，能看到各種各樣的店鋪，多數都是那種不是很大的小商家，一個小小的櫃枱，擺點便宜的網卡鍵盤鼠盤裝門面，有的甚至這些也東西也沒有，就擺幾個空盒子！

顧客要裝機器，買配件了，這些商家沒貨怎麼辦呢？

通過同行調貨！

一般來說，從上游直接拿貨要便宜一點，但和本市場內的大店的同行比，差別不大，象一顆上千塊的CPU，二者拿貨的價格也就差個不到十塊錢！

再考慮到保修，交通等方面的因素，往往調貨一途還要更划算一點，而且相熟的店鋪之間，同行調貨還能賒幾天賬，這個好處對於資本不多的小商家是很有吸引力的。

唐凌雲當年在中關村站櫃枱時，工資巨低，包住不包吃，剛開始試用期一個月四百塊，三個月後也不過六百塊，每天來回坐公交得要四塊錢，早上兩個饅頭一塊錢，中午的盒飯得五塊，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吃飯麵條要三塊，不算他抽煙，一天算下來，他的開支一天都要十三塊，而每天的工資平均下來才十塊錢，這樣算來，他一個月下來，不光存不下錢，反而還要倒貼一點！

但他偏偏幹了半年後，手裏存了千多塊錢，這其中的秘密，不為外人道！

其實說穿了不值錢，因為唐凌雲嘴甜腳快，一般顧客只要到了他所在的櫃枱前買東西，都會被他穩住，然後滿場子從別家調貨，這其中的差價，老闆的賬面上是顯現不出來的，都落了他的腰包，運氣好，一天下來能有百來塊差價，一般情況下也能有個十幾二十塊的，半年多干下來，這錢就存了下來！

有這些經驗，唐凌雲當然不會傻傻的直接找人家去批發，都不知根知底的，不殺你殺哪個？

花了十幾塊錢印了一盒名片，弄出個子虛烏有的星雲電腦公司，冒充場內的同行去人家店子裏調貨，果然一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