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對話
早晨，凌雲科技辦公室內。
快到上班的時間了，不知道為什麼，一向準時的劉總居然沒看到人影，聽說大老闆過來了，不知是不是陪大老闆去了，其實有點奇怪，這家新成立不久的公司，雖然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劉總上頭還有個大老闆，但從來沒人見過這個大老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進到公司也有幾個月了，從來沒見露過面，對於這神秘的大老闆，每個人都帶着點好奇。
前兩天，聽劉總露的口風，大老闆從香港回來了，過兩天要來公司，所以，這幾天，大家都很緊張，生怕一不小心犯了什麼錯被幹掉了，畢竟在星城來說，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能開到一千出頭，已經是很高的工資了，再想找一個這樣舒服的，很難。
進公司快三個月了，也沒什麼活，每天除學習就是考試，學習一種新的作業系統，叫“凌動”，每天是上午學，下午考，比上學還要學得辛苦，想不學都不行，按劉總的說法，三個月的實習成績就是按每天的考試來定的，到時分到哪個部門，干哪個職務，一概看學的好壞，工資也按級別來，也就是說，吃肉還是喝粥，就看這三個月的實習期了，大老闆定下來的。
誰也不知道，沒有上班的劉總和神秘的大老闆，早早的就進了公司，此刻正悄悄觀察着辦公室。
“老劉，情況不是很樂觀呀”唐凌雲站在辦公室的百頁窗前看着開放辦公區裏的員工無頭蒼蠅一樣跑來跑去，每個人看都來都很忙，一派忙忙碌碌，生機勃勃的樣子，其實，根本沒有幾個人知道自己忙些什麼，反正每個人都很忙，同時也很亂。
“沒辦法，剛剛上了軌道，是這樣的。”劉一偉看唐凌雲不以為然的搖着頭，無可奈何的分辨道，這個當老闆的什麼也不管，溜到香港人影也看不到了，什麼事情都是他一肩挑，事情又多又雜，顧得了東頭顧不了西頭，從光棍一個到招攬到二三十號人馬，忙得睡覺都沒時間，容易嗎？
“培訓得怎麼樣了？這些員工能派上用場了嗎？”唐凌雲也懶得看了，摔進大沙發里懶懶的窩在裏面。
“培訓的情況還行，但“凌動”是個新系統，他們剛接觸，講派上用場還為時過早，前些日子，我已經安排他們在寫硬件的驅動了，最近幾天就應該有成果”
“寫硬件驅動？”
“對呀，“藍海”那邊上新機型要的，前面招的這批人，底子還是不錯的，有幾個的彙編學得很好，培訓了三個月，已經開始上手了。”
“藍海又下了訂單？我們的“凌動”在市場上反應怎麼樣？”
“又下了五千台的單子，“凌動”的反應，我沒問，應該挺好的，不然他們不會再下單呀？”
“沒問？帥教授那邊呢？上次我給你的新版系統和軟件，應該完善好了吧？”
“差不多了，就在這個月內。”
“嗯。”唐凌雲在心裏組織語言，看怎麼勸說劉一偉，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很好的老師，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贏得了自己的信任，但從這段時間來看，管理者的崗位，並不是他適合的，為了公司以後的發展，換帥勢在必行，但要怎麼說才會讓他心裏沒太大的疙瘩呢？
“凌雲，這兩個月，除了“藍海”那邊，還有另外兩個小品牌的公司和我們接觸過，想採用我們的“凌動”作業系統，你不在，我也不好拿主意，你看..........”
“我知道了，先回了他們吧，過段時間再說。”唐凌雲擺擺手。
“回了？那公司怎麼發展？”
“我有安排，對了，老劉，這段時間都是你一個人忙裏忙外的，累壞了吧？”
“還好，好多事情都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有點手忙腳亂，習慣就好了。”
“我這次去香港呢，和一個公司達成了初步的合作協議，馬上我會香港細談，到時凌雲科技會變成合資公司，香港那邊會派一批專業的經理人過來星城打理，到時你就不會這麼忙了，免得洪雪姐一見就要老公，可吃不消。”唐凌雲笑道。
“合資？沒必要吧？”劉一偉沒被他取笑的話打動，猶疑了一下道。
“為什麼沒必要？”
“技術，咱不差，客戶呢，咱也不差，你這回帶來一百多萬資金，“藍海”的錢馬上也到賬了，錢也不差，有必要合資嗎？這不是明擺着分我們的利潤？”
“如果我們是干傳統產業的話，確實沒必要找人來分蛋糕，可以慢慢的一步一個腳印來發展，做大，但我們現在乾的不是傳統的行當，而是“挨踢”行業，摩爾定律你知道的，這一行里，進步是以月為單位而不是年，如果我們不抓緊發展的話，也就是曇花一現，不可能拼得過別人的，你說，以我們現在的管理水平，能發展得起來嗎？怕是一擴張，內部也就拖垮了，所以有必要引進人家的成熟管理”唐凌雲搖頭。
“道理是這道理，可平白無故的讓人插上一腳，我這心裏總是沒底，人家外國人的錢是那麼好拿的，怕是給你一塊，後面要收回來一百塊。”
“沒辦法的事情，國內現在的底子薄，各行當的人才都奇缺，慢慢培養又來不及，只能這麼辦了”如果唐凌雲不是另有打算，真讓劉一偉說中了，拿人一塊，還人百塊，但他根本就沒這麼想過，什麼港資，還沒影的事，等着他到了香港再組建呢。
“好吧，你是大老闆，你說了算，不過這公司的事情，你得給我先說道明白，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搞明白你到底是個什麼打算，為什麼不答應那兩家公司的訂單？”
“老劉，我剛剛問你，用戶對我們的“凌動”是什麼反應，你不知道，你確定“藍海”這一萬套系統，客戶接受了嗎？”
“肯定接受了呀，不接受的話，“藍海”的人又不傻，怎麼會再下單？”
“對，我也知道接受了，但用戶是主動的接受還是被動接受的？藍海和那兩家小品牌為什麼放着Windows不用，選我們這個剛出爐的新系統？”兩千年時，唐凌雲剛畢業在中關村站櫃枱時，就搞過這麼一出，當時，八億時空、沐澤、柏安、國合等數十家電腦品牌突然變臉，集體換成Linux系統，結果不了了之，一年之後，百分之八十的品牌機都預裝Linux，再到微軟“黑屏門”之後，一度也是大張旗鼓的改W為L，結果還是不了了之，Linux在國內一直是叫好不叫座，最主要的問題，就是用戶不接受。
“當然，起碼測試了很長的時間，“凌動”也沒象Windows一樣死機藍屏。”劉一偉理直氣壯道。
“真要是誰的技術先進就用誰的，也早沒有Windows，甚至沒有微軟了，當年IBM推出PC時，DOS和CP/M系統是一起推出的，你們學計算機時，應該學過CP/M的，比DOS技術好吧？為什麼最後是DOS佔領PC機的市場不是它？Windows推出時，市場上不止他一家圖形作業系統，OS/2，MAC都出來了，為什麼又是微軟一家獨大？”
“呃，那是.....為什麼？”劉一偉被幾個為什麼問住了。
“因為微軟貼近用戶，雖然它的技術不是最先進的，甚至是模仿人家的，但最終他打敗了一個個對手。”
“就這麼簡單？”
“當然不是這麼簡單，也有一些天時，地利的原因，但貼近用戶是最主要的，DOS和CP/M爭時，一份DOS只要四十美元，而CP/M是它的幾倍，如果是你，你選哪個？OS/2隻用在IBM的電腦上，Mac只用在蘋果上，在有更便宜的Windows時，你會為了一個系統去換台機器嗎？”
“不會，你是說，藍海那幾家，是衝著“凌動”便宜去的？”
“當然，一份OEM的Windows要六百多，而“凌動”不到一百，這樣的成本差距，那些小品牌不動心才怪。”
“所以，你一開始就不搞零售，而是給人家OEM，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因為這個，我們的系統是開源軟件，這你是知道的，想靠個人用戶賺錢，不說國內盜版猖狂，就是沒有盜版，估計也難得突破Windows的重圍”
“那你為什麼又不答應另外的公司下單子？”
“用戶不接受呀，我在五嶺就看到了，買了藍海的電腦後，當場就把凌動刪掉，讓賣電腦的人給他裝盜版的Windows，說明什麼？我們這個東西根本沒有基礎，光靠“藍海”和其它的品牌機，不要想發展起來，我答應另外的公司后，反而要壞了我們的牌子。”
“怎麼會這樣？”
“因為一個新東西，市場要接受的話，是要一段時間的，同時也是我們做得還不夠好，問你兩個問題，如果你能回答上來，那以後我們的路就走對了，一個是我們賣的是什麼，二個客戶從我們這裏要買的是什麼？”
“賣什麼？軟件呀，還能有什麼，客戶買的，當然也是軟件”
“不對，你要是這樣想的話，那我們是死路一條，盤古組件的前車就是我們的覆轍，最後肯定是失敗。”唐凌雲前面問的那個問題，是他當主管時，一個諮詢公司的老師在培訓上問他們的，當時大家的回答也和劉一偉的差不多，結果當然是錯了，被那個老師批得體無完膚。
“答案是什麼？”劉一偉好奇道。
“我們賣的不是軟件，是客戶的需要，而客戶要的，是需要，需要我們的軟件產生效益，如果手寫的效果比打印機好，比打印機省事，比打印機方便，更有效率，你說人家會買打印機嗎？不會，因為根本沒有必要，而如果一台打印機比請百十個抄寫員還貴，有人買么，也沒有，所以，我們要做的，應該是用最便宜的價格滿足客戶最大的需要”
“你的意思完善“凌動”，可我們現在才多少人，搞得過來么？”
“其實你現在是陷入一個誤區了，我們和微軟不一樣，他們是什麼都是自己干，我們不用，暫時這兩年，你這二三十個人都夠用了，根本不用聘用龐大的軟件工程師隊伍，成本比起微軟來，少的不是一點兩點，所以，我們能給客戶更便宜的價格。”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寫這個“凌動”你又不是沒看到，全是在網上找的東西，核心是，界面好多也是，Wine也是改出來的，包括那些軟件，一集合起來不就是個好好的系統了？網上的好東西多了，我們根本用不着自己投入太多的研發成本，拿來主義，把人家的軟件拿過來改一下，漢化一下，就OK了，有了網上成千上萬的免費軟件開發者，用得着養那麼一堆人嗎？浪費”
“好象真的是這樣”劉一偉眼前一亮，忍不住抓抓腦袋。
“本來就是，不是好象，我們公司要做的，就是怎麼讓系統更貼近用戶，站在用戶的角度來考慮，怎麼做好使，哪些功能是他們希望的，那我們就離成功不遠了，其實，我們真正要賺錢的，不是個人用戶，所以咱們賠本賺吆喝，免費對個人用戶發放？”
“免費？一張光盤就得幾塊錢的成本，散一點兩點無所謂，大規模的發放，那就只有關張了，公司有這麼多人，得吃得喝呀？”劉一偉一張臉愁得苦瓜一樣。
“你愁什麼？免費是免費，也不是不收成本呀，光盤和教材的成本還是要的，我只說個人用戶免費發放，又沒說其它的免費了，企業的OEM版，伺服器，工作站，專用設備，嵌入設備，來錢的路子多了，再說，就是免費，也有錢賺的。”
“你說伺服器什麼的我還明白，怎麼可能免費的還有錢賺。”
“你的觀念還停留在五十年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網絡時代，講的是眼球經濟，注意力經濟，Yahoo不也是免費的嗎？楊致遠身家多少？只要操作得當，免費的東西比收費的還要賺錢，老劉，我發現了，你這滿腦子都是技術，根本對於做生意一竅不通呀。”唐凌雲苦笑着，免費的就不賺錢了，誰說的，免費網游可比收費網游吸金多了！
“本來，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劉一偉搖搖頭，和唐凌雲在一起越久，他的挫敗感就越重。
“為了公司以後能更好的發展下去，我打算重組一下職能部門，不能這麼一股腦兒的籠統下去。”
“怎麼組？”劉一偉都被磨得麻木了，反正大老闆在，就由他操心，又少不了他一分工資和分紅。
“軟件事業部，包括“凌動”和基於“凌動”的軟件，另外Windows底下的軟件，我們也要寫一些，畢竟“凌動”暫時很難發展起來。遊戲事業部，包括單機遊戲與網絡遊戲，網絡遊戲就是以後網絡普及后在網上玩的遊戲，不懂，你到網上找找“泥巴”就明白了，一個網絡部，一部分直接插手業務，一部分用作國內的網絡風投，網吧也抱括在這裏面，最後是培訓部，網吧里的機器，更新換代是很快的，一兩年就要更新一批，我琢磨着，廢物利用，乾脆就用這些機器辦些電腦培訓班，一來可以節省成本，二來也可以和網吧一起推廣“凌動”系統，甚至“凌動”的程式設計師我們也可以自己培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還會有一個硬件事業部，哎，哎，老劉，你發什麼呆呀，聽到我說的嗎？”
“你去窗口看看，看清楚。”
“看什麼？”
“看看外面有沒有人，沒有人的話，你一刀宰了我算了，管這一攤就夠我忙的了，你一下拋出這麼大一份計劃，組建一堆的這個部那個部，乾脆殺了我算了”劉一偉悲壯地道。
“沒那麼嚴重吧？”唐凌雲心裏笑開了花，以後總經理，CEO這些位子，老劉怕是想也不敢想了，不過在唐凌雲心裏，劉總還會是劉總，不再是劉總經理，會變成劉總監，打算讓他管着網吧和培訓這攤子事，算是兜兜轉轉又干回了“百人樹人”的老本行了。
“你說呢？”劉一偉一點形象都沒有的栽在沙發上，為自己默哀一個小時。
（居然啰嗦了四十萬字了，自己先贊一個，撲吧，撲吧，多撲兩回就習慣了，兄弟們，過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