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惡魔
“走吧,小葉。www.”
清雲的語氣平靜,聽不出不舍,也聽不出期待。就像是做了一個很簡單的決定,像是,飯好了,吃飯吧。
葉知秋看着清雲的側臉,還是淡淡的,沒有變化,或許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了吧,就算不敢做,也還是在心裏偷偷地想過無數次了。
葉知秋換上公子哥的笑臉,大大咧咧,沒有禮貌的樣子,背對着那母子二人揮揮手,就帶着英招和清雲走了出去。
兩個結界散去,院門內的哭聲隱隱傳來。
清雲的嘴角一絲微動,安靜地跟在葉知秋身邊。葉知秋見了,說了句:“她雖不舍,卻也知道支持你了。”
清雲微笑,道:“母親只是希望我們都在,她是個心軟的人,小時候她都趁父親不注意,給我打掩護,讓我休息。”
葉知秋點點頭,輕輕嘆息,只有懷裏的斑斑聽見了。斑斑舔了舔葉知秋的手,軟綿綿地喵了一聲。
穿過了小巷,逐漸走到大道上,還是那副凄凄慘慘的景象,葉知秋小聲對清雲說:“這路上儘是耳目,我們說話行事一定要小心。”
清雲點頭,又問:“小葉,你可有什麼打算?”
葉知秋指了指腳下,問道:“清雲,這是什麼地方你可知道?”
清雲疑惑,隨即又看了看四周,道:“這是天諭鎮兩條主幹道的交匯地啊。”
葉知秋又側身,指了指右手邊的路,問道:“那你可知道這條路的盡頭,通向哪裏嗎?”
清雲張望,猜到了一些,卻不敢確定,猶疑道:“那裏住的都是本鎮望族,最終通向的,是城主府,城主府?”清雲驚訝地看着葉知秋。
葉知秋笑着點頭,轉過身面對那條路,道:“就是城主府,我們接下來就要去那裏。”
清雲拽了一下葉知秋的胳膊,只覺得柔軟纖細,倒像是個女人的胳膊,葉知秋看了一眼,清雲立馬抽回了手。
見葉知秋並沒介意,清雲說道:“城主府可不是我們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你不知道,那個狗官,要不是他,鎮子裏也不會這麼快就讓人洗劫一空了。”
“這世上沒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只看我想不想去。”葉知秋極自信地一笑,清雲心中震撼,他剛剛認識葉知秋,一點也不了解她,可他就是覺得葉知秋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她可以做到。
他的心又被帶的激動了起來,像是小時候第一次可以不用練功,可以自己去長鬍子爺爺那裏看書時的心情,激動,忐忑,無比期待。
“不過去城主府之前,我們還有個事情要先解決。”
“什麼事情?”
葉知秋嘴角扯起冷冽的笑容,她周身也都散發著一種陰冷的氣息,待到清雲再看過去時,葉知秋又換上了那副紈絝公子的樣子,可她眼睛裏盈滿的殺意已經藏不住了。
清雲反倒是心安起來,他覺得自己終於已經有點走近身邊的這個男人了,不管他接下來要做什麼,是什麼危險到讓人膽寒的事,他清雲都不會說一個怕字,他跟定了。
葉知秋轉過身,兩指如無暇的玉石,指着與城主府相對的大道,聲音縹緲,道:“溫柔鄉里是非多,無論凡間再怎麼兵荒馬亂,這風花雪月之地總是熱鬧的,今兒晚上,本公子就帶你們去熱鬧鬧。”
清雲的目光從葉知秋滿臉的笑意中飄向了那條他不曾去過的道路,那永遠是天諭鎮最熱鬧的路,夜闌巷。雖然天諭鎮如今寂寥灰敗,可是這條夜闌巷每一家坊子門前依舊掛着最艷麗燈籠,小廝們依舊把門前鋪就的金絲青銅板擦得鋥亮,日光照上去,熠熠生輝,十分的紙醉金迷。
夜闌巷裏夜夜笙歌,每日都有一擲千金的彩頭逸事傳出巷子。這裏從來都不乏痴兒怨女纏纏綿綿,只要你來了,就都是座上賓,都可以享受玉液瓊漿,龍肝鳳髓。這裏的姑娘千姿百態,善解人意,縈縈繞繞間,就讓人迷失在了軟絲錦綢中。
這是最溫暖,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我們去那裏做什麼?”清雲問道。
葉知秋含笑看了他一眼,眉頭一挑,不懷好意地湊近清雲,說:“當然,是去做你腦子裏想的事啦。”
清雲臉色一紅,窘迫的臉上要滴出血來,他剛要解釋,葉知秋就邊嘆氣邊搖頭地往主城道上走去。
“小夥子長大了啊,唉,這煙花虎狼之地,本公子只好帶你去見識見識了。”
“小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要去那裏!但是你好像走錯了吧,這裏再往前走就出城了。”
葉知秋一腳停在半空,回頭看着他,似要轉身,一臉我就知道你心裏的小九九的樣子,說道:“就說你想去吧!幸虧你提醒我了,差點走錯了。”
清雲窘在原地,無奈地看着葉知秋打趣他,真是百口莫辯,他雖然已有二十歲,可是他是讀聖賢書長大的,知道非禮勿聽非禮勿看的,他怎麼可能會去那種煙花之地,他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呢。
葉知秋見他的樣子,一陣好笑,把斑斑扔進他的懷裏,自己抖了抖衣服上的皺褶,說道:“唉,你呀!一點玩笑都開不得了,現在正午太陽當頭,那裏姑娘還沒睡醒呢!咱們先在鎮子裏逛逛,等太陽落山,笙歌奏起,我們再來。”
“我們還來啊?”清雲抱着斑斑,像是端着祖宗的排位一樣小心。
葉知秋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當然要來,葉庭昊就在那裏,我當然要來找他啦!”說著摸了摸不開心的斑斑,眼睛裏蘊起笑意:“你不用這麼小心啦,我們家斑斑很溫柔的。”
清雲縮縮手,他在家裏可是看見過這隻溫柔的貓,一把撞壞了家裏的門,將母親蘊含戰氣的峨眉刺給按在地上,他現在可還記得這隻貓的尖爪泛起的森然的光。
葉知秋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說:“你就是被束縛慣了,人生得意須盡歡,哪裏有那麼多條條框框,只要不違背良心,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誰敢攔你?”
清雲的眼裏閃過光芒,葉知秋和英招打打鬧鬧的背影那樣跳脫,像春天的風,吹開了他心中的窗,透亮的陽光照了進去,整顆心都暖暖的。
斑斑的尾巴掃了掃清雲的臉,不耐煩地喵了一聲。
清雲摟緊了斑斑,快步追了上去,他的腳步也變得輕盈,不再是書生穩穩地,每一步都相同距離的步子,他一大步邁出去,迎面吹來天諭鎮特有的混着些微黃沙的風,臉上微痛,可打心裏開心。
是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誰敢攔我!
三人有說有笑地逛着天諭鎮,如果眼力極毒的人此時可以看見,那陣黃沙風吹過清雲,到了後方,突然偏離了原來的方向,饒了一個大弧才過去,像是繞過了一個結界。
笑聲漸漸遠去,街道重歸平靜,兩個人突然現出身形,他們彷彿早就站在了這裏。一個白衣勝雪,傲然而立,黑色長發用一個玉環鬆鬆扎住,眼睛死死盯着葉知秋離開的方向,嘴角卻微微挑起,那是一個不多見的微笑,他身邊的那個人就從沒見過。
身邊另一個人一身紫黑色勁裝,低着頭站在白衣男子身後,恭敬卻不諂媚,他腰間掛着四把刀,刀鞘是低調的獸皮製成的,將刀上瑩瑩發光的晶核擋的嚴嚴實實。
“左尊殿下,要我去通知裘木嗎?”
言靈安收斂笑容,目光從遠處收回,他的神情變得極為安靜,無悲無喜,誰也不敢對上那雙眸子,雖然那雙眸是那樣的澄澈平靜,不含喜怒。
言靈安靜了許久,終於開口說話,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好聽,不粗不細,不高不低,剛好是打動人心的音色。他看了看夜闌巷的方向,說道:“我們直接去那裏等她。”
裘林詫異地抬頭,左尊要去那種地方?還先等着?
“屬下還是先通知裘木準備好……”
“我說不用了。”言靈安的語氣聽不出生氣,可是裘林還是綳直了渾身的肌肉。
“是。”
裘林看着言靈安施走向夜闌巷,臉邊的一滴冷汗終於劃過下頜,滴在了地上。
他不再敢替這位左尊殿下做決定了,可能是這一路上言靈安都沒有為難他,以至於讓他忘了,這位未來的准閣主,左尊殿下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