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衝突
半月清輝透過高樹孤零零的枝椏,斑駁地投入灌木叢中,銀蝶般印在臉上。
梓陽和冷曦日半蹲在灌木叢中,看着冷曦日拉着的她的手,莫名地有一種熟悉感。
曦日哥哥?
“怎麼了?”冷曦日自然地放開了她的手,問道。
“我們以前認識嗎?”呆愣許久后梓陽突然說道,這種感覺太熟悉。
冷曦日也是一愣,“你想起來了?”
梓陽搖搖頭。
“瓔珞,你真的沒有記起來什麼?”冷曦日追問道。
“我是梓陽,你還好吧。瓔珞是你那個侍女的名字。”梓陽有些不耐。她最是不喜那個女子,第一次見面就對自己苦恨深仇地,後來居然還意圖玷污自己。自己給她泡了一個冷水澡后她就更加仇視自己了吧。
“是我又唐突了。阿陽不要生氣。”冷曦日有禮道,語氣中夾着明顯的落寞。
他的侍女早就不叫瓔珞了,更名貝絡,取瓔字的一部分。自從發覺梓陽的身份后冷曦日就為自己當年衝動的賜名後悔了。貝絡曾在樹林對梓陽無禮,冷曦日是知道的,就當她是為了這個不快了。
“你是不是……”梓陽知曉冷曦日不知此事,也只是試探地問:“知道我的身世?”
冷曦日定定地看着她,月光灑在他的臉上襯得他更加俊美無疆。
“恩,我知道。”
“那……”梓陽正要說話,突然又有兩個人過來,忙噤了聲。
“這是……”看着過去的兩個背影,梓陽覺得自己實在是震撼太大。
她看到了什麼?
趙傳飛?女的趙傳飛!
“趙傳飛”穿着黑色的緊身勁裝,腰身的線條清晰可辨,髮絲也只束起一半。子軒就跟在他身後,從碧瑤公主後院的竹林出來了。
等他們走遠了,梓陽就叢灌木裏面跳了出來,雖然心裏還記掛着自己的身世問題,不過冷曦日總是跑不了的,回頭再問就好了。
“我要去看看,下次,你再跟我說吧。”梓陽遺憾道。
也不清楚冷曦日知道多少,心中雖然萬分好奇卻也留了一份理智,不奢望太多。
“我跟你一起去吧!”冷曦日無奈地看着她。
逸王府竹林,子軒的那間茅屋。
梓陽和冷曦日在竹林外聽得仔細。
“你還好吧,好像傷的不輕。”子軒醇厚的聲音響起。
另一個有幾分柔膩的聲音響起。“沒事,不用擔心。徐州的事情,皇上也沒有料到,他是很震怒,這個月的葯怕是不會給你了。”女子的聲音充滿着無奈與疼惜。
“我不過是不想做不喜歡的事罷了,就算他用強迫的方式也是一樣的。你來我這裏有什麼事?”子軒的語氣頗有些不滿。
“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咱們半年沒有見面了。”女子有一絲猶豫道,但語氣里充滿着關心。
“一切安好。”出了第一句的關心略帶些溫度,子軒後來的每一句話都是理智的溫柔。
“我知道世子對你很好,你不願意對付他也是正常的,但是皇上不會這麼想。他就是派你來監督軒轅辰的,可是你卻明知他的身份了,還不上報,更給了他去徐州的機會。這一次要不是軒轅辰得手,你還有利用價值,皇室不會饒過你的……”女子的聲音從勸說轉為了濃濃的擔憂。
“好了煙林,我自知分寸,你不用擔心。”軒轅辰打斷趙煙林,“你身為趙家人,不該再和我有過多來往,否則你的處境只會比我更為難堪。你回去吧。”
“子軒……”煙林還要說什麼,子軒已經把她“請”了出去,關上了門。
梓陽看着煙林在竹林中無助地敲着門的煙林,那張和趙傳飛一模一樣的臉上滿是哀戚。心中頗為鬱悶,怎麼好看一點的男子都有這麼多桃花。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背,回頭一看竟然是軒轅辰,冷曦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
“梓陽,跟我走。”軒轅辰滿臉疲憊,雙眼也佈滿血絲,看着梓陽沙啞道。
梓陽看了一眼茅屋,煙林還在門前逗留,楊耿已經在伺機偷襲了。點點頭,梓陽跟着軒轅辰去了他的書房。
“子軒……”梓陽欲言又止。
軒轅辰知道她要說什麼,擺擺手說:“子軒的事情不是你該管的。”
子軒是原本皇上安插在谷訾老人身邊的棋子,只不過谷老早就發現了,但念在子軒是可塑之才,又沒有做過什麼錯事,便一直沒有揭穿,是以軒轅辰早就有所準備。並且連子軒被皇帝下的毒他都已經查清楚了,前兩天也千方百計后終於拿到了解藥。
軒轅辰還沒有給他解藥是想看看此次徐州一事過後,子軒是不是一如既往對自己忠心。如果子軒寧願放棄自己的性命也不背叛自己,軒轅辰當然不會讓他有事。
至於趙煙林,她是趙傳飛的同胞妹妹,也是皇室的死士,不過心野了罷了。
聽到軒轅辰有責怪她多管閑事的意思,梓陽頓時覺得有一點點酸澀。
“綠萼是怎麼回事。”軒轅辰疲憊地半躺在長椅上,揉着眼睛問道。
“自作主張,禁閉了。”梓陽乾脆道。又是一個提到就沒好心情的人。
軒轅辰聽到梓陽的回答,有幾分責問道:“人家撤了你過時的早飯,你就關人家禁閉?”
梓陽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錯愕后冷笑,她就知道這個女人會惡人先告狀。
梓陽反諷道:“你們天地門的人……”
“夠了!不要張口閉口就數落我的下屬。看來我把天地門托給你是個錯誤,早知如此就應該把竹青調回來。綠萼她可是一句你的壞話也沒有說,默默去領你的罰了。相信我不在你也打探了她不少事,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你這樣對她,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軒轅辰這樣說是因為煙林奪了他一半文案,他一路追殺到琅城,煙林進了宮,他就先回了一趟天地門找梓陽,誰知道她不在,還把綠萼關了禁閉。一天一夜跪在石子路上不準進食,活生生昏倒在路上,現在還在床上躺着。
“你也夠了!我對你那個什麼綠萼紅萼紫萼的沒什麼興趣。她自己不知死活擅做主張。我怎麼就不能罰?不能罰你不會提前告訴我嗎?當初還立什麼威?”梓陽譏諷道。
軒轅辰很失望。從徐州一路追擊煙林讓他身心俱疲,到手的資料還只有一半就被搶了,剩下的不足以對案件造成實質性的影響。可是自己回來就看到亂成一團的天地門,心中難免對梓陽不滿,說話就有些口不擇言。
“你說,你留在這裏的這幾天幫我做了些什麼?”軒轅辰冷冷道。
“我做什麼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梓陽恢復了清明,回復他的是霜一樣的理智語氣。
尊嚴。梓陽有着她的原則,就算被人污衊潑髒水也不辯解的、不容褻瀆的驕傲清高。
“好啊!你做的真好!”軒轅辰氣極反笑道。
梓陽被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但卻是一句話也不再多說。冷靜地轉身離開書房,甚至臨走還輕聲地關上了房門,只不過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過軒轅辰一眼。
軒轅辰揉着太陽穴長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是暴躁了,可就是一時沒控制住。
秋夜,風很涼,打在梓陽身上,還有微微的雨絲,梓陽想讓風灌進心裏,她堵得慌。
一步兩步三步,梓陽像個完美木偶般朝前走,每一個動作都做的瀟洒優雅。只是越走啊,就越是堵得慌。
想哭嗎?
其實哭不出來。她太驕傲,驕傲得不讓自己有眼淚。
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巷子,那裏曾經有過一場血戰,梓陽在這裏第一次向染羽低頭,問他要解藥。
彷彿空氣中淡淡的血腥還在,亂箭破空聲猶在耳畔。
是誰在暗夜裏慌亂,踏上了誰人的歧途?
錯步猶在,物是人非。只不過彈指一瞬,人情真的就可以滄海桑田了嗎?
其實,由始至終不過是自己生出的旖念,何況中間還隔着自己最親的人。
相由心生,這歧途是自己要踏上的。索性懸崖勒馬,走得不遠,還可以回頭。
正這樣想着,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梓陽微微抬起了頭,那有幾分熟悉的吊腳樓上,一個紫衣男子迎風而立。紫發紫衣,俊采非凡。
染羽吹着笛,落在梓陽耳里倒有幾分哀怨。卻原來,不是染羽的笛聲無情,是自己以前不能聽懂罷了。
梓陽抬着頭看着高閣上的男子,眼睛澀澀的,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說話。突然,梓陽覺得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誰說染羽做事從不讓人打斷,梓陽落地的前一刻,染羽飛身而下托住了她。一頭紫發傾瀉而下,掩住梓陽眼角的一滴清淚。
“你太累了,我帶你回家。”染羽攔腰抱起梓陽,迎着月光消失在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