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另一個我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站在苑花閣的中央,我一直盯着眼前的那杯酒,公公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時間好像靜止了,我聽見風刮著門帘的聲音,誰也不敢說話。
小太監端着那杯酒,靜靜的舉過頭頂,手酸了也不敢抬頭。
劉公公尖細的聲音說道:“郡主,請吧。”
我的手像是被人使勁扣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他見我一直沒有動靜,補充道:“這可是娘娘賞賜的。”
“娘娘……多謝娘娘。”我眼前閃過宸妃娘娘的模樣,就像她親自端着酒站在我面前一樣,這杯酒我不得不喝。
我緩緩的向前挪動,每一步都太過艱難。
我知道宸妃娘娘一直以來恨不得早點除掉我這顆絆腳石。我自己做過的事,每一筆帳,我都算得清清楚楚,我跟她一樣,都算計着,不是輸就是贏。我若是今日栽在此處,算我赫妃命該如此了。
我端起酒杯,在眾人熱切的注視下,貼上嘴唇。
他們眼裏是我慘烈的死狀。
明日大概就不會有我這個人存在的痕迹了吧。
“慢……”
我瞥見後堂出來的小宮女,她制止了我。她顫抖着說道:“郡主,請到後堂一下。”
劉公公瞪了她一眼,她嚇得躲在帘子後面,探出個頭。
“公公,稍等。”
我幾步走到後堂,楊桐迎面趕來,“你怎麼樣?”
我掃了掃四周,故意不看她,這個同我有着一模一樣面容,甚至連命運都被纏結在一起的女子。
心裏滿是悲涼,還要擠出笑容,讓身邊人安心。
“能有什麼事?”,說出來的話還是控制不住帶着刺。
她上前握着我的手,那種感覺就像照鏡子一樣,透着詭異。
“我去,那酒我去喝。”
我詫異的看着她,我的事跟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好心幫忙也不用拿命去拼吧,我沒有反駁,就像我心底也希望是這樣。
她又說道:“反正我在這邊也無親無故的。如果酒有毒的話,大不了死的就是我,我苟且偷生這麼多年,也賺了。若是無毒,不是正好嗎?不管送酒之人有意或者無意,她都不能得償所願,在外人眼裏,赫妃,不,郡主一直好好的活着。”
她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我竟有些慶幸。
我終於鼓起勇氣問她,或許是最後一個必須要問的問題,“你恨我嗎?”
她停下腳步,思索片刻,“說不恨是假的,我想過恨你,但因為你就是我,所以我不恨。很多時候我們是一樣的,有些事,你不做,我也會去做。你將來肯定能當上皇后的,可惜我們楊家祖上沒人知道竟然會有一個皇后。”
她出去了。我聽着她的腳步聲,遠去,然後停了。
我閉上眼睛,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她沒有回來。
我衝到苑花閣前廳,看見站在原地穿着跟我一樣衣服的她。
她睜大眼睛看着我笑了,可我卻忍不住眼淚流了出來。
“你為什麼不進來?”
“我想我沒事,我想確認了再告訴你,不想你看到我死去的樣子……”
“就像看到我自己死去的樣子。”
我腦子裏出現一副場景,她滿是鮮血的躺在前廳,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那樣,應該不會太久。
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絲僥倖,若那是毒酒,她喝了,活着的便只剩下我了,我就是郡主;若她活着,即使她因為這副容顏永遠也只能站在背後,這個郡主也是她,而我,赫妃,早在所有人的眼中死去了。
早在兩年前,我在河邊發現她的時候,我就決定要這個女人做我的替代品,我把她當箭靶放在了最前方。我以為我能一直無情,但沒想到我還是動搖了,我一步步將她引到現在這般境地也把自己逼上了絕路。走到如今,我兩必須有一人死去的時候,我竟冒出這樣的念頭,“我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我彷彿看到她第一次以我的身份出現,她佔有的我的一切,人和物,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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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妃:赫氏有女,名妃,相貌端莊,知書達理,聰慧過人。父,當朝護國將軍;母,赫烏氏,名門千金。有一兄,名楚,字蘇和;嫂,念容,舅父為當朝權貴。十七與楊氏子定下婚約,十九出嫁,賜字蘇卿,夫死,后嫁予公子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