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三章 接受

第兩百七十三章 接受

周圍分外寂靜.只能聽到自己淺淺的呼吸聲.歐陽豫微微眯了眯眼睛.上帝好像總是愛和她開玩笑.總是和她賭着不一樣的事情.她聽到一聲巨大的喘息.好像秋雨中寫下的歌劇.

面前的光束離她越來越近.那明亮的光線澆灑在她的身上.炙熱的溫度將她擁抱起來.一切如故.歡聲笑語猶在耳畔.

司馬識焉一身青衫.袖口微挽.一雙細長的眼睛中透着格外雪亮又倨傲的光線.

她愣了愣.沖他走了過去.“識焉.是你嗎.”

司馬識焉並不回答她的話.只是輕輕地笑着.那笑容離她格外遙遠.卻又離她格外得近.她伸出手去.恰好握住了司馬識焉的手腕子.她不禁面上紅了紅.輕輕低垂下目光.一抹紅暈悄悄地爬到了她的耳根.

“識焉.你會怪我嗎.”她鼓起勇氣.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司馬識焉奇怪地看着她.“我怪你幹什麼.”

“因為我錯信了消息.所以才害你中了圈套.如果我沒有……”

“噓.”

司馬識焉低頭看着她.她不解地瞧着他如墨般的眉宇.他輕輕地笑着.唇角微微挑起一個弧度來.目光格外純凈.

“我不怪你.我相信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心裏卻絞痛得厲害.他的死讓她寢食難安.即使不是自己的錯誤導致了他的離去.她卻也要面對最愛之人的離開.她如何能承受得起呢.

“帶我走吧.”歐陽豫睜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司馬識焉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笑出了聲音來.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卻伸出手來.輕輕撫過她的髮絲.

“你捨得留你母親一個人在世上嗎.總有一天我們能見面的.何必急於一時.我沒有什麼要求.只盼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他的聲音愈來愈小.身影也愈來愈淡.歐陽豫焦急地去追尋.只是不知道腳下面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她突然跌倒在了地上.而司馬識焉卻漸漸走遠了.她眯了眯眼睛.只覺得自己快要看不見他了.

“識焉.你等等我.”

她突然睜開眼睛.周圍的聲音瞬間遁入了她的耳畔.病房外面母親的抽泣聲.蘇幕遮安慰母親的聲音.輸液瓶內水滴的流淌聲.醫生們喚着她的名字.交頭接耳的聲音.所有的聲音她都聽得異常清楚.只是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而已.

“對不起.歐陽夫人.我們已經儘力了.那一槍中了病人左葉心臟.恐怕……”醫生嘆了一口氣.“病人現在應該還有意識.你們進去和她說說話吧.”

歐陽豫閉了閉眼睛.強撐着精神.卻聽見病房外嘈雜的人聲再喚着“歐陽夫人”.是母親出了什麼事情嗎.是因為她出了事情嗎.

她緊了緊手心.身體卻和意識是分離開來的.使不上一點兒的力氣.

“歐陽夫人.您醒醒……”

“她恐怕是無法接受.暫時暈厥過去了.給她找個病房讓她休息吧.你們幾個.有什麼話想對歐陽小姐說的.可以進去.”

歐陽豫咬了咬唇瓣.難道在這之前她連自己親人的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嗎.默了默.她便釋然了.見不上也好.她不想看見母親哭泣.不想讓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在心裏默默念着.“女兒不孝.父母恩情.只得來生再報了.”

蘇幕遮輕輕地推開了病房的門.朝她緩緩走來.她已經無法承受眼皮的重量.閉上了眸子.只是她的聽力卻是分外清楚的.

“歐陽小姐……我……我沒有事情.那天晚上張琳並沒有傷害到我.請你放心.”

是了.這也是她最擔心的事情.但聽到蘇幕遮並沒有受什麼傷害.她不覺笑了笑.

“歐陽小姐.謝謝你.你今天救的那個小女孩是我的妹妹.她叫凌希.”蘇幕遮繼續道.不知怎地.眼淚也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歐陽豫愣了愣.沒想到那個小女孩竟然是蘇幕遮的妹妹.但這不是正好嗎.

她的父親害得蘇幕遮與慕止然分離.害了蘇幕遮受了這麼多的苦.她又差點讓蘇幕遮被張琳所害.現在輪到她為了救蘇幕遮的妹妹而離去.這些苦痛磨難.說不清楚的罪孽與救贖.便要在她閉上眼睛的一刻劃下終止符號了.

蘇幕遮打開她的手心.又緩緩合上.她能感覺得到.蘇幕遮在她手裏面放了一個十字架.這個十字架是她的母親經常佩戴的.蘇幕遮大概知道她最惦念的就是母親了吧.

周圍的聲音慢慢離她而去.手中握着的東西卻是真實的存在.她安心地沉入了黑暗.走向了未知的領域.

歐陽豫的葬禮定在三天後舉行.

靈堂設在了歐陽公館之內.歐陽公館臨在山上.再加上歐陽家在香港也沒什麼排的上號的朋友.弔唁的人少之又少.花圈和喪幛屈指可數.

蘇幕遮一身黑衣.她身邊跟着的是酩彥、靜嵐還有凌希.

歐陽夫人站在門口.沖每個前來弔唁的人鞠躬.目光緩緩移動到了蘇幕遮的身上.不覺窒了窒.歐陽豫生前曾在教會學校念過書.所以葬禮上歐陽夫人請來了神父為她引渡魂靈.

“歐陽夫人.請節哀.”蘇幕遮低聲道.

歐陽夫人含着淚花點了點頭.丈夫和女兒的相繼去世讓這個前半生順風順水的大小姐蒙受了不小的打擊.她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可為了歐陽家的這些身後事.她硬是強逼着自己挺了過來.

“豫兒去了說不定對她來說是種解脫.”

她的聲音帶着幾分落寞與蕭瑟.蘇幕遮不忍再看她.匆匆在靈堂前鞠了躬.便就回去了.

咖啡廳內是一片溫暖的景象.現在是秋末.過上一段日子便就要到十二月份了.十二月的聖誕節是格外隆重的.許多餐廳已經着手購入聖誕樹裝扮起來.她隨着酩彥進了咖啡館.一路上都在聽酩彥與靜嵐說著聖誕節該怎麼過.

這陣子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靜嵐懷孕了.總算能把連日來的悲傷沖刷掉一些.

慕止然正在房間坐着.默默地看着窗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今天將什麼事情都與慕止然講得清楚.

“止然.”她輕輕喚了一聲.

慕止然回過頭來.靜靜地看着她.沖她淡淡一笑.只是那眼眸中的複雜情緒如潮水一般.瞬間就要將她淹沒了.

不等她說話.他便先開口.道:“我訂到船票了.聖誕節前後就可以出發了.趁着這段時間.你可以好好收拾一下.“

“止然.我……”

“也不需要帶太多的東西.過去了可以再買.對了.你不會英文.趁着這段時間我來給你補習一遍吧.幕遮你這麼聰明.用心學肯定沒有問題.”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眸光中是顯而易見的悲傷.她驟然間痛到了心裏去.其實他什麼事情都知道.只不過不想要聽她說出來.不是嗎.

但是這樣隱瞞、欺騙、猜忌下去.怎麼會是長久之計呢.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感覺到一個力道摟住她的腰肢.將她用力地拉向了他的身邊去.她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到那沁涼到心底裏面的唇瓣緊緊地壓在了她的唇上.他的呼吸聲與她糾纏在了一起.萬物突然凝聚了下來.太陽的溫度純凈又溫暖.

她緩緩閉上了眸子.但仍能感覺到他眼睛中交纏着清冷與炙熱兩種截然不同的光線.她心口一顫.流動的心弦被他綳得緊緊的.屋外冰冷得厲害.兩個人的身體與呼吸卻逐漸火熱了起來.

他的舌尖在她唇齒間遊走.千斤重的纏綿悱惻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綿綿的情深意濃又讓她不斷沉淪.

曾經看着夜雨下的梧桐.曾經聽着遙遠的弦音.曾經在獨倚西窗.默然剪燭.那時候難平的心緒.那時候的相思和暗涌.話不出的遙遠與心痛.此刻煙消雲散.她是幸運的.終究沒有念念成空.

但是只有這樣就可以了嗎.只是這樣過下去.心裏暗藏着秘密.什麼也不說出來.便就能杜絕一切傷害了嗎.

她不想這麼自私.他必須要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她輕輕推開他.他低眸凝視着她.瞭然似的祈求着什麼.

蘇幕遮輕輕嘆了一口氣.“止然.對不起.之前我被蘇萊歸給捉走了.那段時間我過得十分壓抑和黑暗.我……我曾經懷孕了.可是又孩子又不幸流產掉了.止然.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接受我……”

她說著說著.一行清淚便順着臉頰滑落下來.她明顯能感覺到慕止然攬在她腰際的手心緊了緊.她不敢抬眸去看他.她能想像得到他的表情.能想像得到他的傷心和憤懣.

默了良久.她才感覺到攬在她腰上的手緩緩鬆了開來.她緊緊咬着唇瓣.抬起了目光.慕止然微微轉過了面頰.只在她眸中烙印下模糊的側顏來.

她心中一慟.伸手去拉他.卻沒想到下一秒.他將她的手狠狠地甩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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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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