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六章 得不到

蘇南城突而一笑.蘇萊歸的威脅對已經在刀尖上舔血了這麼多年的他來說.根本不構成什麼.

“萊歸.你想怎麼樣把這個地方夷為平地.是炸平.還是把我們都殺光.”

蘇萊歸冷哼一聲.“隨便什麼方法.”

蘇南城嘖了兩聲.搖了搖頭.他的手杖在霓虹燈下散發出一陣華芒.蘇萊歸被那絢麗的光刺得眼睛發痛.不由皺了皺眉頭.

“現在是國家的危難時刻.你擅離職守.知道這樣做意味着什麼嗎.”

蘇萊歸從蘇南城嘴裏聽到這個話.不覺好笑.“你之前去給姓魏的當走狗.被所有人罵漢奸.那時候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麼.就算我殺了你也是為民除害.輿論上不會有什麼的.”

“原來你一切都計劃好了.厲害.”蘇南城聳了聳肩膀.哈哈一笑.單從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的起伏.

蘇萊歸眯了眯眼睛.他一切都考慮得十分穩妥.應該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不過蘇南城在上海灘混了這麼多年.總該也是有些實力的.他倒也不能小覷.

“我蘇南城的名聲已經壞透了.可你蘇萊歸是眾人眼裏的英雄.你能得到的所有輿論都是基於此點.而你卻這樣從戰場跑了.你覺得輿論會怎麼說你.逃兵.叛徒.”

“我不在乎這些東西.”蘇萊歸的目光如漆黑的夜幕.愈來愈冷.“我在乎的只有幕妹妹.我為了幕妹妹.什麼都能去做.”

蘇南城的瞳孔一動.雖然這蘇萊歸着實可惡.但他對幕兒的情意卻讓他似曾相識.想當年他也是這樣對妙兮許下承諾的.而最終他的執念.他的強迫卻害妙兮這一朵鮮艷的花早早枯萎.消弭人世了.

他對蘇萊歸有厭惡.有不恥.有關切.但更多的還是一種憐憫.是的.他在憐憫蘇萊歸.但這又何嘗不是在憐憫着他自己呢.

蘇萊歸見他不說話.就又向前踏了一步.“我要見幕妹妹.”

他話音剛落.雨便又開始滴滴答答了.離殤萌芽.零落在地上的紅花堆積成斑斑駁駁的影像.似乎只差一步.就能匯成她輕盈嬌小的可愛模樣.讓他何時想起.便何時心安.

蘇南城搖了搖頭.“看來我剛才給你說的話你並沒有聽懂.我和幕兒之間的矛盾我想你也清楚.她如果能回上海.是不會回家的.請你去別處找吧.”

“她不回家還能去哪裏.”蘇萊歸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

其實他去先前的慕公館尋過.但慕公館已經變成了茶室.他無奈之下又開始尋一些蘇幕遮之前的朋友.但蘇幕遮的朋友寥寥無幾.他根本也不認識.連他給靜嵐租的房子他都去尋過了.可是房主說靜嵐等人剛剛退了房.已經走了.最後是實在沒有辦法.他才尋到這裏來的.

蘇南城冷冷一笑.“她去哪裏輪得着我來管.你去哪裏找她都可以.不要打擾了我的生活才是好的.”

“蘇南城.我從報紙上得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頓了頓.道：“你的夫人和慕止峰攪和在一起.丟了性命.這件事給了我不少的啟發.她為什麼無緣無故地和慕止峰混在了一起.據我的人回報.那是因為慕止峰綁架過幕妹妹.既然你選擇讓你的夫人去救人.那麼你就對幕妹妹不會坐視不理.”

蘇南城沒有想到在時間這樣倉促的情況下蘇萊歸還能調查出一些東西來.看來這蘇萊歸現在的勢力果真不小.

“是有這麼回事.慕止峰想要通過綁架幕兒來向我索要股份.不過我已經和幕兒斷絕了父女關係.我是不會為了她而答應慕止峰的條件的.我夫人一直和幕兒要好.這你也知道.她自作主張去找慕止峰.結果弄丟了性命.這怨不得人.”

蘇萊歸冷冷揚了揚嘴角.“你還真是冷血.”

蘇南城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說這些話時.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不過為了把蘇萊歸趕走.他不得不這麼說.相信舟氏在天有靈.也不會怪他.

“既然真是這樣.那就請你讓一讓.讓我去房子裏面搜一搜.如果幕妹妹果真不在.那這件事就是一個誤會.可如果讓我找到了的話……”

蘇南城冷笑一聲.“我的房子還沒什麼人敢搜.你以為你進的去嗎.”

“我進不去嗎.”

蘇南城往前踏了一步.他身後的親兵們也扛起了槍.隨着他往前踏了一步.

“而且我實話告訴你.”蘇萊歸揚了揚眉目.“幕兒懷孕了.懷的是我的孩子.你馬上要當外公了.怎麼樣是不是很高興.”

蘇南城眯了眯眼睛.目光有如鋒利的匕首.蘇萊歸渾不在意.嘴角的笑容愈發得詭譎了起來.

無雙愣了愣.下意識地去看蘇南城.蘇南城並不說話.側顏的線條格外僵硬.無雙蹙了蹙眉頭.想到蘇幕遮的肚子並沒有什麼變化.心裏便認定了蘇萊歸是在瞎胡說.

她不由鼓起勇氣對蘇南城到：“老爺.你別聽他瞎說.”

蘇南城愣了愣.沒想到無雙會突然說話.不過這一下倒是讓他反應了過來.此時此刻可不能表現出什麼.不能讓蘇萊歸看出破綻.

蘇萊歸又往前走了幾步.他身後的親兵與他一起走了上來.大有一副要吃人的架勢.蘇南城不得已地往後退了幾步.面上卻無半分表情的變化.

一雙素手撩動着窗帘.蘇幕遮微微側目.透過窗口靜靜地朝門口看了去.蘇萊歸身形筆直.步步緊逼.父親雖步步後退但卻沒有絲毫妥協的預兆.

她抿了抿甜橙色的唇.不知道她剛才讓周叔去搬的救兵什麼時候從能到.

“姐……姐.”凌希歪歪斜斜地走過來.沖她張開肉乎乎的小手.“姐姐抱我.”

蘇幕遮心頭一軟.輕巧地摟着她圓滾滾的肚皮.將她抱了起來.凌希揮舞着肉肉的小手與小腳.順着她的視線朝窗口看了過去.

“那個……是誰.”

蘇幕遮見她指着蘇萊歸.心頭不由一緊.一時卻不知該怎麼回答.待到凌希又問了一遍.她這才緩緩開口.

“那個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凌希偏了偏頭.她顯然還不能理解什麼叫“陌生人”.不過她從蘇幕遮的面上感覺得到.這個“陌生人”不怎麼讓蘇幕遮喜歡.她便咿咿呀呀地說起了別的.試圖轉移蘇幕遮的視線.

小孩子其實是比大人聰明很多的生物.

蘇幕遮盈盈一笑.抱着凌希的手臂又緊了幾分.與凌希玩鬧了一會兒.凌希便就困了.她送凌希回了房休息.這便又折了回來.緩緩看向窗外.不覺一怔.

救兵終於到了.

蘇家的馬仔將蘇萊歸與蘇萊歸的親兵圍了起來.看起來倒是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蘇南城愣了愣.這才想到肯定是蘇幕遮請人去叫這些人過來的.他此刻心裏也有了底氣.面上便表現得愈發不足為懼了.

蘇萊歸和那群親兵顯然沒料到還有這招.一個二個先是一愣.再是看向蘇萊歸.等待他的號令.

“既然如此.蘇南城.你可不要怪我.”蘇萊歸咬了咬牙.大手一揮.

蘇南城顯然並未受到他的影響.揚唇笑了笑.“萊歸.我的確不怪你.可你的兄弟們呢.你怎麼不問問他們怪不怪你.”

那群親兵一聽這話.不由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覷着.

蘇南城笑了笑.“你的這群親兵都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他們可是為了和鬼子戰鬥從去參軍的.你現在棄了戰場不說.還帶着他們四處滋事.你應該問問他們.你對得起他們嗎.”

不好.這蘇南城分明是在誅心.

蘇萊歸皺了皺眉頭.眉宇間的戾氣愈發凝重了起來.

“蘇萊歸.你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只為了一個女人就如此興師動眾.你不但對不起你這幫兄弟.你也對不起國家給你的軍銜.一個個保家衛國的大好男兒竟然被你用來威脅普通民眾.還將他們當做私人馬仔幫你找女人.哼.我看你是真的糊塗了.”

蘇南城的這一席話說進了那幫親兵的心裏面去.副官帶頭放下了槍.其餘士兵見狀.也都放下了槍來.唯一一個和蘇萊歸統一戰線的便只有被他救過了的小余了.

“蘇南城.你少在這裏壯志凌雲地瞎說.你自己分明就是漢奸.是走狗.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沒錯.我是漢奸走狗.我不否認.但我懸崖勒馬現在已經和那個姓魏的劃清了界限.我做錯了什麼我不否認.也可以任由你來說.你也確實做錯了.你拿弟兄們的前途、國家的命運這樣開玩笑.只為了你一己私慾.這是客觀事實.我有說錯嗎.”

蘇南城頓了頓.目光環視一周.從那群親兵身上一一掃過.“各位.我知道你們服從於上級命令.可是你們的上級做了這麼多錯事.你們沒必要再服從了.聽我一言.快些回到戰場上去.不要陪着他瘋癲了.”

那群親兵面面相覷.副官低了低眉目.沉吟片刻.緩緩抬起眸子.恰好對上蘇萊歸的視線.他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立正敬禮.向後退了幾步.衝出人群.

其他兵士瞧着他動身.也都默了片刻.一個接一個地轉身.隨他去了.

“蘇萊歸.想要的太多.可是什麼都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