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 青樓夢如霜(中)
阡嫿跟着走進去,這小樓的底層不說坐無虛席,也差不多了。她剛一進門,一個微胖的婦人就拿着手裏的花扇子,笑着朝她扭過來。
“哎呦,這位公子面生啊,第一次來我天香閣吧。”阡嫿見她一身鮮綠的儒裙,儘管臉上的胭脂水粉塗得夠厚,也遮不住眼角的細紋。
“是,媽媽好眼力。”一生媽媽叫出來,自己的身上先冷了一層。阡嫿抬眼瞟往裏面瞟,來的客人也分三六九等,一樓坐的人雖然左擁右抱,也顯然不如二樓的待遇好。
“看看公子這相貌,我都怕被我們這的姑娘給搶壞了。”她說著就用夾着手帕的手,蹭了蹭阡嫿的臉。
她的脂粉氣太重了,阡嫿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公子喜歡什麼樣的?能歌善舞還是溫柔體貼的?王媽媽這兒的姑娘包您滿意。”一手還拉着阡嫿,就轉臉朝樓上喊:“水仙,牡丹,下來好好招呼這位公子。”
阡嫿抬頭,樓上一黃一粉的人,正順着扶梯往下走,和王媽媽一樣的濃妝艷抹。
阡嫿忙清了清嗓子,用粗重的聲音道:“王媽媽就拿這麼兩個庸脂俗粉糊弄我?本公子今日是為了你們這兒的花魁來的。”說罷,給含煙使了個眼色,含煙摸出錢袋,在那王媽媽面前掂了掂。
“公子莫要生氣,今日有不少公子,都是衝著我們傾城姑娘來的,您先坐着等一等。”那王媽媽賠了個笑臉,就把阡嫿往如夜身邊的空位帶。
阡嫿也怕她再給她出什麼么娥子,坐下道:“媽媽去忙吧。”
“好好好,公子耐心等着啊。”等那王媽媽轉身離開,阡嫿掩着鼻子道:“看這花花綠綠的,叫什麼天香閣,乾脆叫萬花樓好了。”說完拿起面前的茶杯小喝了一口。
如夜笑“那可不成,對面已經有一個萬花樓了。”
阡嫿一口水噴出來,含煙忙拿出手帕給她擦,阡嫿狠狠瞪了如夜一眼。她一聽,他這是常來啊!
照理說,如夜是皇帝,三宮六苑還不是想多少就多少?幹嘛采這外面的野花呀?還有就是他出來逍遙,還帶着她觀摩,說不通啊!
“姐姐還懷着身孕呢,你就不管不顧得出來見這傾城姑娘?”阡嫿也不願意多吸引來目光,就一邊喝茶,一邊從嘴裏擠出這一句。
誰知如夜,勾着嘴角,笑得一臉無辜,眉頭微皺,極是惑人眼眸,“那你可真是錯怪我了,我今日來是為了一個男人。”
阡嫿一口水沒含住,又噴了出去,自己還直咳嗽。水正好噴到了,坐在她對面的子硯臉上。
斷袖!如夜哥哥還好這一口!
含煙習慣性地伸手去擦,一見被噴的人是子硯,一臉嫌棄地把手帕扔到了他身上。
子硯拿起身上的手帕,自己默默擦着,有苦不能言。
如夜看阡嫿反應得太激烈了些,伸手到她後背,幫她順了順,低聲道:“想到哪裏去了,這次出來是為了找一個男人的罪證。”
明明就是故意的,阡嫿當即想掐他一把,想着人多眼雜,只能忍着。
十日前,聽雨閣中,舞樂不歇,歌聲繞樑。眼看着舞衣撩起一**彩浪,李笑允慵懶地倚在軟椅上笑道:“賞。”
自己飲了一杯,轉眼見惜諾只是看舞,並不喝酒。
“惜妃今日為何不飲酒?”
惜諾嫣然一笑,道“臣妾有孕在身,不宜飲酒。”
坐在李笑允右側的世顏,手中的酒杯一頓,轉眼看了李笑允一眼。坐在下面的蕭雅可,卻彷彿沒聽見一般,微笑着繼續欣賞舞蹈。
“惜妃懷了身孕,為何現在才講?”李笑允眼眸中劃一道暗光,坐直了身子。
“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今日晚宴一直沒有機會說。”李笑允的子嗣不多,她現在懷上他的孩子,是大喜事。
“愛妃有孕是喜事,這舞不看也罷,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李笑允看着惜諾笑道。
“臣妾不累,此刻回去,也是無事。”惜諾溫聲回道。
“朕倒是有些坐乏了,愛妃陪朕出去走走可好?”
“是。”兩人起身,李笑允道:“眾妃繼續賞樂看舞,何時結束,貴妃來定。”
“是。”世顏起身行了個禮。
舞宴才剛剛過半,一些品級不高的嬪妃,難得能見到皇上,皇上這麼快就走了,難免失望。世顏看大家意興闌珊,也就早早散了眾人去。
蕭雅可一路都沒什麼愁態,她的貼身宮女道:“娘娘就不怕那個惜妃,身下個皇子,搶了您的恩寵嗎?”
蕭雅可笑道:“她那肚子爭氣,讓她折騰去吧,本宮的恩寵從不是爭來的。”她一個宮女,後來做了丞相府的婢女,莫阡嫿一走,她就被接回宮封了妃,任誰都知道她不簡單。
好在有秦歌這根線,順着他身上捋,想知道她細作的身份一點都不難,她現在就等着看她,能折騰出什麼來?
李笑允同惜諾走回了碎寒苑,等到夜色不早了,李笑允才離開。
李笑允剛走出大門不遠,惜諾轉身見身後一個靜立的身影,一掌拍過去。秦歌一個閃身,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就不怕動了胎氣?”
惜諾冷睇了他一眼,“你到我這裏來做什麼?”
秦歌笑道:“怎麼當上了李笑允的妃子,就不想認我這個老朋友了?”
“誰和你是朋友,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秦歌看着她冷笑:“你以為你懷了他的孩子,他就會信任你?別傻了,細作永遠是細作。”
“國都沒有了,少和我提那些沒用的。”國亡了,她就是棄子,還在她之前就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她的身份早就和李笑允坦白了,她和他有情,有孩子,她會用時間洗白自己。
秦歌的嘴角勾起幾抹嘲諷,“我還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簡直愚不可及。”
“快點從我這兒離開。”她厲聲瞪着他道。
“我走。”秦歌轉身走出幾步,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在這個宮裏,除了我,沒人會幫你。”
“哼,你還是踩穩了你腳下的幾條船吧。”
秦歌一躍而起,暗藍色官袍在月下,戾光異然。
天香閣中,阡嫿等得有些煩了,一抬眼,卻看到二樓的客位上,坐了兩個女子。看她們的打扮,不像是青樓女子,她們坐在那裏幹嘛?
阡嫿扯了扯如夜束在身上的衣袖,低聲道:“二樓的那兩位女子是什麼來頭?”
如夜慢悠悠地將目光轉過去,“自然是客人。”
客人?這裏還有男倌?
如夜朝阡嫿偏了偏身子,道:“怎麼?後悔沒穿女裝來?”
阡嫿收起驚訝,微笑道:“我在想,如夜哥哥要是站上去,肯定是頭牌。”
如夜嘴角含笑,眸中卻聚起了寒光。
阡嫿偷笑,今天能看到他這不悅的神情,着實欣慰。平日裏沒發現,這如夜哥哥不僅上得了戰場,下得了膳堂,打理得好朝政,哄得好後宮女子,還博學的很。
如夜哥哥真正一高手啊!
樓下的一人等得不耐煩了,站起來喊道:“傾城姑娘怎麼還不出來?爺茶水都喝了一肚子了。”
周圍的人也跟着他喊道:“就是啊,還要讓我們等多久啊?”
“就是。”
王媽媽從三樓快走下來,笑道:“幾位爺久等了,我們傾城姑娘,這就來了。”
二樓的圓台上,紅燈籠高挑,圓台上空的花苞,一瞬綻開了,花瓣紛紛揚揚落下,一位女子走到了紅沙幔之中。
唱道:“彼黍離離,彼稷之苗。
行伐靡靡,中心搖搖。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一曲唱罷,紅沙幔緩緩收起,女子一身紅色沙裙,容貌並沒有如名字那般傾國傾城,卻給人不染風塵的溫婉女子的感覺。
一雙眼眸,含情脈脈,似是剛剛哭過,更顯得惹人憐愛。
這些人哪裏管她唱得是什麼,一看着見這不帶風塵氣的美人,就往樓上沖。
一曲歌,凄傷無助,一雙眼眸,滿是等待救贖的渴望,阡嫿聽在了耳中,也看在了眼裏。
“二百兩,小爺要為傾城姑娘贖身。”一樓一位二十齣頭的男子開口道。
“小爺出五百兩。”二樓坐着的一位公子哥,舉了一下扇子道。
站在樓梯上的那些人,自然是沒有這麼多錢,一瞬間,上去也不是,下來也不是。
王媽媽笑得髻上的花,都快跟着顫了,一雙眼看向了坐在二樓最前面的男人。這姑娘是誰送來得,她心裏最清楚。
“五千兩。”坐在最二樓最前面的趙連恆開口,樓中瞬間一靜。
五千兩啊,整個天香閣都能買下來了。
阡嫿心裏說不出的氣憤,一個姑娘,怎麼能像商品一樣任人要價呢?奈何如夜哥哥有正事要辦,她也不好現在求他。
就轉身從側門走了出去,含煙跟在後面,如夜使了一個眼神,隨行的一個侍衛也跟着阡嫿出去了。
“既然沒有人比本公子出得高,那傾城姑娘就要跟着本公子了。”趙連恆笑着起身,朝紅衣女子走過去。
如夜抿了一口茶,笑道:“趙公子好大的手筆!”
趙連恆朝如夜望過來的瞬間,子硯騰身而起。
“皇……”趙連恆不敢相信地開口。
還沒說出上字,子硯已經捂住了他的嘴,挾着他往後退,邊退邊道:“惶恐,現在知道惶恐了?”
如夜笑笑,子硯跟在他身邊,也算是學到了些東西。
題外話
大家有人想問男主去哪裏了嗎?容我弱弱地說,先讓他在一邊涼快兩天。以後多得是,他和女主的對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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