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伶人白澤

那人緩緩站起，姜嫄發覺這女子身高八尺有餘，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充斥着姜嫄的心頭，“很好，很好。”

厚重艷麗的脂膏塗滿了她的臉龐，以至姜嫄不能很好的辨清她此刻的神情，她看着姜嫄，說了兩聲很好，姜嫄不解其意，卻又聽她冷峭的聲音響起，“既然想見我家閣主，何不取下斗笠，坦誠相見，莫非公子相貌醜陋，不敢見人？”

輕妝已經是不能用氣憤來形容了，就差給這個囂張的女子兩巴掌。又聽姜嫄語氣中分明帶着一絲笑意，緩緩道：“正如閣下所料，在下的確資質鄙陋，恐污了各位的眼睛，這才戴着斗笠。”

然姜嫄的這般自我詆毀也未能解對方的怒氣，只見她冷冷的吩咐下人帶姜嫄去廂房等待，輕妝也想去，卻被那女子攔住，“閣主不喜人多！”姜嫄只得讓輕妝在大堂等候。

到了廂房，姜嫄拉着轉身欲走的小廝，“我剛剛哪裏說錯了話，竟惹得那位不高興？”

小廝憐憫的看了一眼姜嫄，道：“公子怕是不常來天音閣罷，白澤白小爺乃是我天音閣頭牌花旦，素日最見不得別人將他認作女子，你倒好，一口一個姑娘，白小爺能不生氣嗎？你可小心點，白爺乃是閣主的心腹，你惹了白爺那就是惹了閣主！”

姜嫄一諤，隨即無奈苦笑一聲，又問道：“敢問你家閣主是男是女，尊姓大名？”小廝搖頭，“小的不知，閣主向來神出鬼沒，不怎麼在天音閣，小的在這兒有段時間了，一次也沒見過閣主。”

姜嫄給了小廝幾兩銀子，又問道：“那你們天音閣平日都是誰管理？”

小廝喜滋滋的收了銀子，更加賣力的回答：“大事都是閣主吩咐給白爺，白爺再吩咐下來，小事都是劉掌事的管理，天音閣也就白爺能見到閣主。”姜嫄了解后，讓小廝退下，端坐在客椅上等待閣主，誰曾想，這一等就從辰時等到了未時。

“白爺，您真的不準備請閣主來見他嗎？萬一壞了閣主的事，閣主怪罪下來……”劉掌事在一側詢問道。

白澤此刻已經洗去了臉上的油彩，換了常服，身材欣長，面容俊逸，眼底時而有凌厲乍現，分明只是個戲子，可骨子裏卻透着一股讓人不容輕視的冷絕。

他修長乾淨的手指隨意的把玩着瓷杯，嘴角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嘲諷，“怕什麼，閣主那邊有我，我倒要看看那傢伙的好脾氣能堅持多久。”

姜嫄素來好耐性倒也能坐在椅上品茶，只是輕妝就不行了，在大堂吵着要見姜嫄，沒辦法，小廝便放她進去了，一見到姜嫄，輕妝就嚷嚷道：“三少爺，還沒和閣主談好啊？我都快餓死了！”

姜嫄起了身，嘆了口氣道：“我還沒見到閣主。”輕妝頓時暴走，“該死！那女的不會是在耍我們吧？三少，我們去找她算賬！”

姜嫄不禁莞爾，“原來你也將他認作女子了？他叫白澤，是個男的。”輕妝一愕，然後又罵道：“沒想到男的也可以這麼缺心眼！”

姜嫄笑着勸道：“好了，再堅持一會兒。”

輕妝哭喪着臉蹲在一旁，這時，一個丫鬟過來傳話：“白爺讓奴婢過來告訴公子，閣主今日怕是來不了了，請公子明日再來。”

“什麼？讓我們等了一個上午就用這一句來不了打發了？你當我們好欺負啊？”輕妝氣極反笑。丫鬟畏懼的往後退了退，怯怯道：“白爺是這麼說的……”

姜嫄輕嘆了口氣，道：“回去告訴白公子，是在下的不對，將白公子誤認為是女子，在下向他賠禮道歉，望白公子海涵，只是在下找閣主真的是有急事，若閣主沒有時間見在下，在下可將東西交給白公子，勞其代轉。”說罷，姜嫄將文稿的上半部分遞給丫鬟，讓她轉交給白澤。

在暖閣中悠哉悠哉喝茶的白澤看着面前桌子上放的文稿，嗤笑一聲，起身放下杯盞，漫不經心的翻開書頁。

“西廂記？”白澤看了題目，不由哼笑一聲，“原來是戲曲，毛頭小兒能寫出什麼東西來。”白澤胡亂的翻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白澤原本不以為然的神色變得嚴肅鄭重，挺直了腰身接着看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白澤合上文稿，嘴角一揚，眸中帶着微微的讚賞，“來人！”立馬有僕人進來。

“去把方才的那兩個人找回來，就說閣主要見他。”白澤命令道。

“三少，你何時竟會編寫戲曲了呢？”走在路上，輕妝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問道。姜嫄笑着搖了搖頭，“你太高估我了，那並非我寫的，我……我不過是偶然在一本古書上看到的，便修改了一些拿去天音閣。”

林熹微的奶奶甚是喜歡聽戲，便讓林熹微幼年時學唱戲，只是林熹微對此並不感興趣，所以也沒學的太深，前天隨楊氏來看戲，聽他們的唱腔，與現代的越劇相似，當時姜嫄就想到了西廂記。

輕妝聽了，不疑有他，依舊忿忿道：“可是那不男不女的太仗勢欺人了，這麼好的戲曲何必給他們？”

姜嫄停下腳步，看着路邊的小孩堆雪人，道：“若不是為了討夫人開心，我又何必受他們的氣，夫人素來愛看戲，天音閣的戲子們嗓音雖好，但戲劇並不出彩。”

輕妝聽了，嘆了口氣道：“難為三少一片孝心，天氣寒冷，三少中午又沒吃飯，咱們還是快些回去罷。”

姜嫄淡淡笑着，道：“不急，再稍等一會兒。”話音剛落，便聽見背後有人跑的氣喘吁吁，道：“兩位公子，我家白爺有請。”

姜嫄並不轉身看他，目光依舊專註於玩耍的小孩，道：“我想見的不是你家白爺，而是閣主。”

“只要您去了天音閣，閣主自然會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