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輕妝失言
姜嫄和輕妝去了一趟裁雲軒，讓師傅把原來準備給她做衣服的鳳凰錦分成了四份，一份按姜珩的尺寸做一件冬衣，一份按雪衣的尺寸做一件夏衣，一份給姜巒夏侯瑾軒做一條腰帶，剩餘的布料不多，便做成了兩條絲帕，是給楊氏和周氏的。
輕妝在一旁聽姜嫄有條不亂的吩咐，幾次急得想出聲阻止都被姜嫄攔下。
“這種茜素青色就給二小姐做夏衣再合適不過了，大少爺的冬裝是準備新年穿的，所以一定要喜慶，煙霞色可配大少爺？”姜嫄事無巨細一一仔細叮囑裁衣服的師傅，“夫人的絲帕就要這個煙羅紫的吧，夫人喜歡櫻花，記得在邊角上用金線綉幾朵櫻花，側室那裏就用芙蓉色……”
師傅一一應下，末了忍不住贊姜嫄一句：“如此珍貴的鳳凰錦，本是用來給三少爺裁衣的，沒想到三少爺如此躬親，為家人着想，少爺的心胸小人實在佩服。”
出了裁雲軒，輕妝就忍不住叫道：“三少！那是給你的！鳳凰錦珍貴異常，宮裏有一百匹還是多說的！你知不知道後宮的那些妃子爭破了頭皮都沒能得到一個邊角，你倒好，這麼大方！”
姜嫄不甚在意的笑笑，“不過是幾匹布而已……”
輕妝氣的跺腳，“你是不知道那鳳凰錦的珍貴之處！不僅僅是它上面的花紋繁複美麗渾若天成，更是因為它即使存放在箱子裏一百年也不會褪色變形腐朽，依然鮮亮如新，而且蟲蟻不噬！你把這麼珍貴的布料給太傅夫人大少爺做衣服也就罷了，還浪費那麼大一匹布給二小姐，她、她只是一個庶出的呀！她怎麼能穿那麼珍貴的——”
姜嫄突然停下腳步，抬手掩住輕妝的喋喋不休的嘴，臉上沒了笑意，“輕妝，二小姐雖是側室所出，但心地仁善，賢名遠揚，這鳳凰錦，她配得。”
姜嫄見輕妝詫異的眨了眨眼睛，放下了手，復又笑道：“再珍貴也不過是幾匹布而已，又不能醫死人，肉白骨，這大過年的，只當給大家討個開心便是。”說著自顧自的進了府。
輕妝實在是被姜嫄這幅滿不在乎的樣子氣昏了頭，看着姜嫄的背影，忍不住叫道：“皇上之所以賞太傅鳳凰錦還不是間接性為了給你——”剛喊出來輕妝就立馬回過神來，忙掩了嘴，環顧一周。
姜嫄腳步果然一滯，回過頭來望向輕妝，輕妝目光慌亂，在姜嫄清冷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姜嫄淡淡開口，一步一步走向輕妝。
輕妝倉皇失措的躲避姜嫄的對視，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奴婢……奴婢……”
姜嫄其實並沒有把這句話想的太深，只是見輕妝此刻竟然驚得額角帶汗，心中也不由起了疑竇，莫非眾人真有什麼瞞着她？
“嫄兒！”忽然傳來姜巒的聲音，輕妝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忙轉身對姜巒行禮，“老爺！”
姜嫄正準備問好，腦海中卻響起昨晚夫人說的話，太傅兩字就卡到了喉嚨中，索性什麼也不說，站在一旁裝傻充楞。
姜巒並未發現她的異常，只是淡淡道：“適才接到你大哥的飛鴿傳書，說他現在人在紫薇城，距離寧都甚遠，過年怕是趕不回來，你母親此時傷心難過，你便去勸勸她。”
姜嫄點頭，看了一眼輕妝，又聽姜巒道：“我有一件事要囑咐輕妝去辦，你自己去你母親的院子。”姜嫄微微有些詫異，但還是點頭，“好。”
姜嫄走遠后，輕妝對姜巒再施一禮，“多謝老爺方才解圍。”
姜巒淡漠的望了她一眼，沉聲道：“皇后一死，她自然神志清醒，你以後若再如方才那般疏忽大意，壞了大事，上面的那位自然不會饒了你。”
輕妝暗自咽了口唾沫，恭敬道：“奴婢日後必當注意。絕不壞了大事。”
“自己好好想想怎麼圓了你方才那句話，她怕是還會追問你。”姜巒轉身離去，留下輕妝暗自思索。
“夫人。”進了屋，姜嫄輕聲喚道，流嵐聞聲走了出來，見是姜嫄，便長鬆了口氣，拉着她進了暖閣，“三少來了就好，夫人正難過呢，快幫我勸勸。”
姜嫄進了暖閣，繞過屏風，見到楊氏背對着她們坐在榻上，撫摸着面前的舊衣物，屋裏靜悄悄的。
流嵐推了一把姜嫄，姜嫄踉蹌上前，坐到楊氏的對面，見她眼角盈淚，不斷撫平那舊衣服上的皺褶，姜嫄看了一眼那衣物，是時下年輕男子常穿的款式，想是姜珩的。
“夫人——”姜嫄剛出口喚道，便聽楊氏輕聲嘆道：“我這兩個孩兒，一個遠走他鄉，一個客氣疏離，竟是沒一個貼心的。”一聲長嘆，讓姜嫄心中百般滋味，一時之間竟想不出合適的詞語。
屋內再次陷入沉默，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楊氏疊好了衣服，緩緩站起身，看着姜嫄微笑：“陪我去天音閣聽戲罷。”
天音閣，顧名思義，這裏的名伶各個身懷絕技，聲音如天籟，多為宮中設宴聽曲所用，能有資格來此聽曲兒的多是皇親貴族士家大臣。
姜嫄隨楊氏進了天音閣，只見樓內佈置恢宏大氣，雕樓畫壁，四周設有暖爐，在座之人都是衣冠楚楚，佩金帶銀，其中不乏有認識楊氏之人，一一打招呼，姜嫄身為小輩免不了行禮問好，客套了許久，楊氏與姜嫄方才坐下。
台上正在唱戲，正巧是慈母送別兒子上戰場的戲碼，那戲子唱的千迴百轉，凄涼哀婉，又勾起了楊氏的心緒，不由淚水漣漣。
姜嫄扭頭看其他人也是看的意興闌珊，便招來掌事的，低聲詢問是否能換一個，可再換幾場，楊氏已提不起興緻，便起意回府，姜嫄無奈只能又陪她回去。
回了府，楊氏對姜嫄歉意笑道：“今日實在心緒難平，改日在和你同去聽曲，你也回去休息休息罷。”姜嫄恭送楊氏走遠，方才回青棠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