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貌合神離
其實，自倫敦的那次決裂起，童幽雪就有過這樣的心理準備。可一旦真的面對，卻發現，從沒有過這樣一刻，心痛到碎裂，絕望到無以復加。
這就是商業聯姻。
沒有感情的兩個人湊在一起。誰先愛了，誰就會萬劫不復。
而她，正是那個墜入地獄不能自拔的可憐人。
眼睛熱熱的，晶瑩的淚滴在眼眶裏打轉，卻怎麼也不肯輕易落下。童幽雪咬緊唇瓣躲在眾人之後，漆黑的陰影掩埋了她所有落寞的神情。她不想做鴕鳥，只是她需要時間，去適應這樣令她難以面對的環境。
她不想看到他和蕭子桃雙宿雙飛的模樣，可現在，形勢所逼，她不得不笑給他們看，笑給全國的觀眾們看。
這樣，真的好難。
也正在這時，騷動停止了。周圍的安靜，讓她呼吸一滯。下意識地睜開雙眼，只見面前那緻密的陰影已然將她包裹在其中。
掀眸，左沐陽正站在她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怎麼？見到我不開心？”
剛勁的手指，輕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淚水。
“傻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在英國很擔心你。”
磁性的嗓音，帶着難以掩飾的寵溺。左沐陽的舉動，讓所有人傻眼了，這其中包括童幽雪，和台下目瞪口呆的蕭子桃。
“你……”
堅實的胸膛，傳遞着炙熱的溫度。他反手將她攬在懷裏，在她的額上覆上一記溫熱的吻。
“不想太難看，就收起你的情緒，否則我也救不了你。”
耳鬢撕磨，他的警告看在眾人眼裏，卻是令人臉紅心跳的親昵。
童幽雪微動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轉身，面對台下的記者，左沐陽恢復了高冷的模樣。
粗眉緊皺，他語氣冰冷地說道：“對不起，我的妻子一直被我和家人保護着，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讓大家見笑了。至於你們關心的問題嘛……呵呵，大家似乎很想知道我的回應呢。那麼我現在就可以站在這裏十分明確地告訴大家，我絕對信任我的妻子！我也有理由相信，這場鬧劇是有人故意為之！我和小雪的感情很好，我們彼此信任，不會因為這些無稽之談而產生絲毫的瑕疵。對此，我的律師會聯合科隆，揪出那個幕後黑手，並追究其法律責任。也希望那人可以在媒體面前，向我的妻子和我公開道歉！”
“既然如此，那麼這位小姐是誰……為什麼她會和左先生一同前來？”
記者們不甘願放棄任何機會，將矛頭轉向一旁的蕭子桃。
蕭子桃紅艷的禮服，在眾人的注目下，益發刺眼。
她的臉色很差，一雙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左沐陽，彷彿要將他的身體看出一個洞來。
因為顧及左沐陽和童幽雪的公眾關係，所以她才沒有和左沐陽明目張胆地去民政局領證。可這不能作為童幽雪隨意霸佔他的理由！看到左沐陽那樣自然的動作，看到他親吻她時的溫柔，她簡直嫉妒得要死。
“她？”左沐陽薄唇輕抿，徑直忽略蕭子桃幽暗的目光。“只是我和小雪的朋友而已。”
從這個角度，童幽雪依稀可以看到他狀似隱忍的神情。薄唇緊抿，剛毅的線條，強有力地說明了他的憤怒。
他總是這樣的，只消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足以讓眾人信服。
哪怕，那只是個謊言……
原來只是朋友啊！
大家恍然，“請問，左先生和童導的夫妻關係一直這麼融洽嗎？”
左沐陽摟着童幽雪的手收得更加緊了，“當然，我很愛小雪，正如在婚禮上的許諾，我們這輩子都會不離不棄。所以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也請各位記者多問一些關於她作品的事情，這難道不是你們此行的目的嗎？”
記者們互視一眼，都慚愧地點點頭。
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反而激起不小的浪花。
左沐陽微眯雙眼，望向站在不遠處的蔣世濤，蔣世濤拿着手中的紅酒，不自然地撇過頭去，一雙小眼睛寫滿了不甘。
坐在一旁的趙凱長吁一口氣。
在後悔讓童幽雪出現的同時，他也在慶幸，幸好事情沒有鬧大。
否則，這場科隆主辦的慶功宴，儼然成了童氏集團和凌遠集團解體的新聞發佈會了。那樣作為東道主的他，會何其尷尬啊。
……
……
輕柔的鋼琴曲，驅散了一天的疲憊。童幽雪陷在柔軟的真皮車墊上，微眯着雙眼望向車外。璀璨的霓虹燈呼嘯而過，跳躍的光點連接成線，晶瑩的色彩滑過視野，靈動而曼妙。
這是左沐陽的新車，至少童幽雪從未見過。左沐陽性格嚴謹，喜歡追求完美，所以他的東西都很精細。
指尖撫摸着車門一角，高檔的材質，堅實的觸感，每一樣都透着他獨有的高貴氣息。
“不問問我為什麼回來嗎？”長時間的靜默，還是左沐陽打破了沉寂。
作為凌遠集團的行政總裁，他的確不該拋下員工擅自回國。
不過，突然出現在這裏，總不能是因為她吧。
她知道，自己在他的心裏是怎樣的地位，童幽雪有這個自知之名，所以根本不做此想。
“為什麼？”
她淡淡地問道。
“是因為爸。”
果然。
暖風拂在她耳邊，鬢角絨毛一般輕柔的秀髮，淘氣地晃動着。他緩緩地停了車子，側頭打量她。
記憶深處的童幽雪，總是一副沒有煩惱的模樣，快樂得像個孩子。這樣安靜的她，他還真不習慣。
恬靜的面容，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固然驚艷，卻缺乏些靈氣。
“爸的二次手術很不成功，癌細胞擴散了。就連保羅醫生也不確定他還能堅持多久。如果可以的話，陪着我，一直到他走到盡頭。”
童幽雪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
“爸他……”
那個慈祥的老人，一直視她如親生的父親，怎麼會？
“我也是一個月前得到的消息，這次手術，他誰也沒有通知。小雪，你懂的，爸已經受不起任何刺激了。所以，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就跟我回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