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混血二
一群穿着各異長袍的人圍着一個少年。
少年氣質乾淨，模樣漂亮，有着一種雌雄莫辯的美感。
“聽說這孩子是剛剛從外面找回來的，他真的是巫族的人嗎？”一個看起來約四十歲的女人問道。
“哎，你就別管那麼多了，既然長老說他有巫族的血脈，那就是有巫族的血脈。”旁邊那個看起來更加蒼老的女人說道。
“我這不是擔心嘛。聽說長老非常看好他，要讓他做聖子，可是萬一他血脈不純怎麼辦？巫族的聖子可不能混有其他種族的血脈！萬一是低端的人族，可就太糟心了！”中年女人說道這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房間中一個乾枯的老人聽見這邊的動靜看了過來。雖然他看上去已經很年邁了，但是眼神依然凌厲，完全沒有一般老頭的虛弱無力。
站在外面聊天的女人被這眼神嚇到，立刻噤聲，再不敢談論關於裏面那個少年的話題。
“咔！準備下一場！”導演陳傑坐在椅子上喊道。
對於巫穆的表現他挺滿意的。
新生代演員中叫得上名字的他大多有過接觸，只有巫穆，作為後起之秀髮展得太過迅速這種，才一直沒能找到合作的機會。
兒子拍攝的那部《雙生緋夢》他看過，巫穆在裏面的表現可圈可點，不過到底是沒有正式合作過，即便在兒子口中聽到再多對巫穆的誇獎，也沒有親自合作一次來得實際。
巫穆的演技比他預想中的還要成熟。
就好像剛才那一幕，巫穆在那場戲中明明只是配角一般的存在，鏡頭甚至只能捕捉到他的一些細節，可是沒人能夠真正忽視他。他彷彿和周圍融為了一體，他就是那個時代的人，是那個被巫族撿回的孩子，那個身份不明，可是已經確認就被選定為聖子的少年。
陳傑翻看了一下劇本，劇本的脈絡很清晰，走向也很明確，不過卻沒有下半部分，聽說下半部分還沒有寫完，這對他來說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執導這麼多年，可從來沒聽過有誰臨到了開拍的時候，劇本還處於創作階段的。
不過光電傳媒高薪聘請他，又有姬沐暉親自出面，他怎麼樣也要賣對方一個面子。
片場中道具組的成員還在忙碌着，切換場景可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為了節約時間，有很多人是跑着完成的，大喊聲四處響起，如果你不夠機靈很可能隨時面對上級的責罵，儘管這與你做得好不好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片場很快被裝飾一新，很多泡沫做成的道具被擺了上去。
這些泡沫做成了石頭的質感，有點像雕刻后的石柱。還有一些甚至做成了野獸或者鬼怪的樣子，看起來粗獷又狂野。
鐘鼓敲擊聲響起，不同於一般的古典音樂，這種聲音顯得更加原始，一切的一切都彰顯着這個時代特有的魅力。
“聖子甘穆，天降之人，吾族守護，願汝能使巫族繁盛不息。”長老念着那一代代傳下來的話語，表情肅穆。
他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硃砂，在少年的額間畫上了一個神秘又富有特色的圖騰。
“謹遵長老教誨。”這是別人在儀式開始前就教好的話語，他只是照着念一遍而已，因此聲音平淡，並沒有太多的熱忱與敬意。
周圍的人看見他的表現，有幾個人露出了明顯的不滿，還有一些人則表現得憂心忡忡，當然也有一些用慈愛的眼神看着他，但是這樣的人畢竟只是少數。
“咔，準備第一幕十五場的外景拍攝！”陳傑喊道。
話音剛落，幾個人就迅速行動起來。
他們需要將一些拍攝儀器帶到外面去，這並不是一個十分輕鬆的工作，有很多儀器需要搬運。
當然，這也意味着大家會有一定的休息時間。
“感覺如何？”宋子珏問道。
作為這部戲的編劇，宋子珏也會經常性的出現在片場。
“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巫穆回答道。
“拍攝自己過去的經歷不會覺得奇怪嗎？”宋子珏有些好奇。
巫穆想了想，搖了下頭，說道：“都是真實存在的事情，只是將過去發生的再經歷一遍而已，有什麼好奇怪的。”
宋子珏想到巫穆那不同常人的處事態度，頓時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後半部分寫完了嗎？”宋子珏不說話了，卻輪到巫穆提問了。
這個問題倒真是把宋子珏給難住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沒能答出個所以然來，巫穆不用細問就知道了問題的答案。
“怎麼了？”巫穆問道，他看過劇本，雖然不似專業編劇那麼優秀，但是也有許多可圈可點的地方，任何一個資深編劇看過後都能夠看出，這是一個充滿潛力的新人。既然如此，完成後半部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有點卡殼了……”宋子珏的表情顯然也相當無語，“就是那種你明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不能完美的表達出來，我想要的是完美再現當時的情景，如果不能夠的話，那麼這部戲還有什麼意義呢？”
巫穆嗤笑一聲，眼神看向遠方，說道：“完美再現？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你告訴我，你如何能夠完美再現那個時代？”
宋子珏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原來那個時代已經不存在了……
“你說得對，回去我就加緊完成！”宋子珏說著給自己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真的一定要等劇本給我解答嗎？早晚都會知道，你們直接告訴不就行了嗎？”巫穆對於自己被瞞在鼓裏還是有些介意，最讓他不明白的是，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姬沐暉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沒辦法，我答應過他的。不過其實我也能夠理解，就好像我到現在還不敢告訴周博文自己多了另外一股記憶。雖然我覺得他多多少少有所察覺，但是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越是在意的人和事，就越不敢冒險。”宋子珏聳聳肩，他大體上還是能明白姬沐暉如此謹慎的原因，雖然這麼做在他看來確實有點多次一舉的感覺，不過誰讓巫穆一直是他心中的小太陽呢？
戀愛中的人總是比較沒頭腦，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巫穆算是默許了他的回答，輕輕放過了這個問題。
“那個野小子還呆在那裏嗎？”一個面相看起來有些刻薄的女人問道。
“是啊，沒辦法，長老護着在呢！”回答的女人長着一張圓臉，不過臉上的表情有些兇悍，因此並不討人喜歡。
“也不知道長老是怎麼想的，明明巫族年輕一輩有那麼多優秀的孩子，偏偏選上這麼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野種。雖然他修鍊的速度確實比一般小巫快上一點，卻也不值得為此混淆巫族高貴的血脈吧？！”說著說著，刻薄女的聲音大了起來。
“噓！噓！你小聲點，要是讓長老聽見可不好。”圓臉女人有些緊張的扯了下旁邊那人的衣袖，見對方冷靜下來，這才鬆了口氣，“哎，雖然我也覺得讓他當聖子不好，可是長老支持，咱也沒辦法啊！”
刻薄女緊皺着眉頭，不過到底是不敢真的違背長老的意願，音量變小了許多。
“我知道，就是心裏不舒服！”
圓臉女人嘆了口氣，說道：“哎，誰心裏能好受呢。我聽說啊，這個野小子雖然有巫族的血脈，但是並不純正。我聽說啊，他身體中還夾雜着人族的血脈呢！”
最後這句話是湊到刻薄女耳朵旁說的，聲音極小，卻又十分清晰，帶着一種特有的八卦味道以及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鄙夷。
確實，在這個凶獸橫行的時代，人族是最低端的存在之一，如果不是他們能夠給各族提供信仰的話，恐怕早就生存不下去了。
人族用信仰換取其他種族的庇佑，而其他種族則通過庇護人族獲取提升自己的信仰之力。可以說是一種互利互惠的關係，然而到底是拳頭大的一方說話更有底氣，因此在不知不覺中，人族變成了低端的存在。
血脈代表着力量，在這樣一個時代，高端的、純正的血脈，往往預示着一個人能夠站得多高，走得多遠，因此，血脈混淆並不受歡迎，尤其是這其中混雜着人族的血脈。
因此，儘管甘穆被找了回來，並被長老欽點為聖子，在族中卻並不受歡迎，相反，他被大部分人排斥着。
在巫族的聖殿中，甘穆盤腿坐在池水中央的平台上，長老輕聲指點着什麼。見甘穆的呼吸漸漸變得平靜，這才放緩腳步小心地走出聖殿。
殿外，他的大孫子站在那裏，恭敬地等候着他。
最近關於甘穆的議論越來越多，他偶然聽人說起對方身體中摻雜了人族血脈，對此，他也憂心忡忡。
“爺爺，我聽說……”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長老抬手打斷。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關於甘穆對嗎？”長老溫和的聲音響起，帶着老人特有的黯啞。
長老的長孫點點頭，表情顯得十分擔憂。
“甘銘，有些時候，不要看得太緊，我們要把目光放長遠些。你是註定要繼承我位置的人，不要像那些短視的人那樣人云亦云，那樣只會毀了整個巫族。”長老語重心長地說，“和甘穆交好，他會對你有幫助的。至於血脈問題，哎，你終究會明白的……”
長老話沒說完就離開了，只留下自己的長孫獃獃的站在那裏，看着爺爺突然之間顯得有些佝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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