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陰陽二

林墨本以為幫李敏天完成心愿后，兩人將再無交集，豈料李敏天因為這件事賴上了他。

李敏天熱愛音樂，但是作為一個鬼，他的聽眾實在少得可憐，其他鬼魂不可能一直留在那裏聽他唱歌，他們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去做。

沒有聽眾的歌者是寂寞的。

因此，唯一一個能夠聽他唱歌的人類林墨就成了他最好的聽眾人選。

林墨無奈地帶上李敏天踏上了新的旅途。

“小夥子，我沒聽說過你要找的地方呢，要不你問問酒館門口的那個醉鬼？聽說他生前是一名資料整理員，也許會知道你說的那個地方。”飄在空中的老婆婆好心的建議道。

林墨聽了和李敏天找到了鬼婆婆口中的那個醉鬼。

之間他和一般的醉漢沒什麼兩樣，滿臉通紅，癱軟地坐在酒館的門口。他的手裏還拿着一個深綠色的酒瓶，嘴裏嚷嚷着“我沒醉！我沒醉！”這樣的話。

很顯然，這隻鬼確實喝得有點多。

“你去把他搬走。”林墨對李敏天說道。

“為什麼要我去？！”李敏天大聲抗議道。

林墨翻了個白眼回答道：“因為他是鬼，你也是鬼。”

人是接觸不到鬼的，即便是林墨這樣道行不錯的道士，想要和鬼接觸也必須經過繁複的法事。這樣看來，也確實只有同為鬼的李敏天去搬運對方最為方便。

李敏天知道林墨說的是事實，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后，只得無奈地背起了那個醉鬼，嘴裏還罵罵咧咧的以示自己心中的不滿。

鄭大力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頗有一種不知身處何處的迷茫感。

“你醒啦？”李敏天姿態隨意地坐在空中問道。

鄭大力回過神來，問道：“你是誰？這裏是哪兒？”

“我叫林墨，想想你打探一點事情。”林墨在一旁平靜地解釋道。

鄭大力看見林墨，突然睜大了雙眼，那樣子實在是有些滑稽，但是本人似乎絲毫沒有這樣的自覺。

“你、你、你就是那個可以幫鬼魂完成心愿的林墨？”鄭大力抖着手指向林墨問道。

林墨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賦予了這樣的職責，不過他天性淡然，就算是覺得這種說法很扯淡，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動。

倒是一旁的李敏天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顯然是沒有想到林墨已經有名到“鬼盡皆知”的地步。

“我是叫林墨，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林墨……”林墨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

“你是道士，有天眼，不用法術就能夠看到鬼魂？”鄭大力提出了幾個關鍵性的特徵進行求證。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林墨顯然不是為了逃避而撒謊的人，他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鄭大力的表情突然變得虔誠起來，他就好像最忠實的信徒看見了自己的救世主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保住了林墨的大腿。

嘴裏還喊着“林大師，求你幫幫我”這樣的話。

這下李敏天再也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墨還是維持着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只是從特寫鏡頭裏能夠明顯看出他抽搐的嘴角以及手上暴起的青筋。

最終，他們還是聽這名叫做鄭大力的醉鬼說完了自己的請求。

原來，在林墨為李敏天完成心愿后，他的聲明不知不覺中就在鬼怪里傳開了。鬼魂們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就和人類的圈子一樣，有些話傳着傳着就變了味，到了最後也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了林墨是專門為徘徊在人間的鬼魂完成心愿的道士，他身高一米八左右，面容英俊，天生具有陰陽眼，法力高強又心懷善念，因此一心致力於為鬼圓夢的工作。

林墨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樣一份工作，不過鄭大力顯然也得到了李敏天的“真傳”，見林墨沒有主動幫忙的想法，立刻決定以自己手上掌握的關於他老家的線索為條件，“聘請”他代為圓夢。

鄭大力的要求一共有三：一是讓林墨幫他買一個漂亮的書包送給自己孩子上小學的女兒，說是爸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二是給老婆送一份精心準備的花束，因為這是他在世的時候給予老婆的承諾。三則是幫助自己戒酒，讓自己不受酒精的困擾，做一個完全清醒的人。

他的要求着實不高，除了最後一點可能稍微有些麻煩，前面兩點簡直易如反掌。

林墨為了儘快見到家人完成夙願，很快就答應了鄭大力的請求。

為鄭大力的小女兒送書包並不困難，只要說是孩子的親戚就行了，小學的管理並不嚴格，再加上林墨那張看起來英俊帥氣的臉，門口的警衛很快就聯繫了小姑娘所在班級的班主任。

鄭大力的女兒被叫到了辦公室，這個小女孩和五大三粗的鄭大力完全不像，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倒是大大出乎了李敏天的意料。

“這孩子肯定長得像媽媽。”李敏天斷言道。

鄭大力一副“你怎麼知道”的表情，很精準的表達出了他內心深處的震驚。

林墨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在這兩隻鬼的身邊，很難維持住正經的表情。

林墨對小女孩兒講述了自己前來的原因，並且將書包交到了女孩兒的手上。

小女孩露出了一個與年齡不太相符的複雜表情，那其中有心酸，有難過，有感動，也有釋然……

她用雙手緊緊抱着書包，就好像這是一件十分珍貴的寶物，如果不小心對待很可能一個眨眼就會消失不見一樣，她對着林墨的方向，說了一聲“謝謝”。

似乎是在給林墨道謝，又似乎是在給他身後的鄭大力道謝。

林墨從來不知道，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孩能夠會有這麼強烈而複雜的情感，他好像在這一瞬間裏體會到很多。

林墨用手捂了下心口，就在剛才，他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一樣，有一種名為難過的感覺從胸口處蔓延開來。

就連一向有些聒噪的李敏天，此時也都沉默了下來。

而感受最最深切的鄭大力，早在見到女兒的那一刻起便泣不成聲。

完成了鄭大力的第一個心愿，第二個心愿自然也不困難。

林墨稍作打扮，就變成了一個花店的工作人員，他拿着鄭大力選好的花束，敲響了鄭太太的門。

“你好，請問你找哪位？”

鄭大力的妻子看起來有些憔悴，看來丈夫的死給她的打擊還沒有完全消失，不過當她聽見林墨說她的老公在花店定了一束百合送給她的時候，這個女人流露出了比小女孩更加複雜的神情。

眼淚一下子從女人的眼眶中落了下來。

她忙不迭的將眼淚擦乾，豈料更多的淚水順勢滑落。

“對不起，我有點激動。”

林墨表示自己不介意，不過他也適時地流露出了一絲困惑。

鄭大力的妻子掏出紙巾擦乾眼淚解釋道：“我丈夫剛剛因為酒精中毒去世。他以前是個好老公，不過失業后就開始借酒消愁，沒過多久就發展成了酗酒。有時候我看到了覺得心煩，恨不得他就此死去，可是當他真的離開的時候，我又覺得好難過。

“我為什麼會有這樣惡毒的想法呢？我為什麼不能更加包容他的過錯呢？我為什麼不能給予他更多的支持和鼓勵呢？我常常這樣問自己。如果我能夠早一點注意到他失業后所承受到的壓力就好了，如果我能夠早一點督促他戒酒就好了……”

說到這裏，鄭太太再次哭得泣不成聲。

林墨以及身後的兩隻鬼再次沉默起來，過了半晌，林墨才有所行動。

他將花湊到鄭大力妻子的面前，說道：“你聞聞看，這是今天剛剛到的百合，特別新鮮，特別香。這是你丈夫特意為你選的，他知道你最喜歡百合花，所以才送給你這捧花束。我想，他做這些絕對不是為了看到你哭泣，而是為了讓你快樂。如果他還在這個世界上，一定不希望你為了他的事情繼續難過。”

鄭大力的妻子聽后，果然平靜了許多，雖然還是兩眼通紅，偶有淚珠滑落，但是至少不會再像剛才那樣失控了。

她接過百合花束，露出了一個含着淚的笑顏，說了句：“謝謝。”

林墨和李敏天同時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而他身後的鄭大力則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

人鬼殊途，從他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和妻子就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他雖然明知如此，可是始終還是放不下妻子，因此自從死了以後一直徘徊在此地，不願意離開。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離開的時候到了。

“謝謝你，再見。”鄭太太對林墨離去的方向輕聲說道。

“再見。”鄭大力回頭輕聲回應着。

他的聲音很輕柔，儘管所有人都知道對方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此時此刻的鄭太太是聽得見、看得見了。

因為她表情溫婉，眼神溫柔，聲音里包含着對戀人的不舍和對過去的釋懷。

再見了，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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