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凈身出戶

“爺爺，把城裏那房子賣了吧！我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應該都夠了。也不用小叔和姑姑他們負責了。”季子墨故意跟爺爺說要賣掉房子。

面對一眾長輩的視線，季子墨卻坐得安穩，脊背悠閑地靠在椅子上，倒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意味。

他是家裏的小輩，在長輩眼裏，他還是個孩子，成績好，懂事，是個不用人多操心的乖孩子。他不像表哥那樣油嘴滑舌，最會哄長輩開心，也不像表妹那樣性子野，時常跟男孩子打架闖禍。他性子安靜，笑容溫柔，話不多，在同輩的孩子裏可以說是最符合家長心目中好孩子的要求，但卻最像個佈景板，最沒有存在感。

就像今天這樣，雖然這宴席是為了慶祝他升學的，但其實誰也沒把他放在心上，甚至早就忘了他的存在。

老季家的一眾人都沒想到，季子墨會在這種場合里開口說話，而且還反駁了長輩的話。

季家人都沒想到，這侄子竟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哪裏是他們家那個長輩說話的時候，在一旁笑眯眯坐着的乖巧晚輩？

這孩子，怎麼就不聲不響地成長成這樣了？

一旁的爺爺也是驚訝，這孫子一直不得他重視，今天才忽然之間感覺長大了。

兩家人愣了愣，表情有點不太自然。

小嬸卻是急了，“不行，房子不能賣，房子賣了我們住哪去？”是了，現在城裏的房子被小叔拿去住了，說自己在城裏做生意，省得去租房子又花錢。

“小嬸，你是不是搞錯了，那房子是我爸媽留給我的，只是借你們住而已。”季子墨淡淡的說道。

其實他不是一定要這個房子，只要小叔對他有一點點的親情，房子給了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自己隨隨便便賣一件古玩就出來了。看着他們一點點舊情都不念，季子墨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一家人不說話，季子墨開了口,“大姑、小叔，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想咱們還過以前的日子就好了，以前我們家什麼也沒有的時候，咱們是各過各的，現在還是各過各的。你們兩家的生意我爸媽從來都沒去管過，現在他們已經走了，我也大了，我的事，你們也少費點心，就讓我自己做主吧。”

“子墨是什麼么意思？”季大梅反應過來，不樂意了，“子墨這是在嫌我們管的多？我們還不是為你好？”

“子墨，你這是要分家么？”

小叔故意震驚地站了起來，看向了老爺子，“爸，你聽子墨這意思，是不是要分家？”

“子墨！你這是什麼意思！”爺爺終於是開口了，他生氣的拍起了桌子，顯然是大怒。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你，你要是有想分家的打算，除非我死了！不要以為自己有點出息了，就忘了自己是老季家的人了？這要是傳揚了出，丟不丟人！”

“你們還知道丟人？”這時候，一道聲音傳了過來，一家子人都愣住了，轉眼看過去，季子墨也沒想到，說話的人竟是奶奶。

“你們還知道丟人？我在這裏聽着都覺得老臉掛不住了！大梅，志國，你們大哥大嫂在世的時候，你們就愛去攪和，現在你們大哥大嫂已經不在了，你們怎麼還是愛攪和。能不能消停幾天！子墨是你們的侄子啊！你們大哥唯一留下的孩子。”老太太兩眼發紅，顫巍巍的站起身來。

奶奶性子溫婉，很少見她火，季子墨兩輩子的記憶加在一起，印象中都是一張慈祥的笑臉，今天見老人家生氣了，不由起身上前扶住，邊幫她順氣邊抿起了唇。

“你給我閉嘴！誰叫你說話的！”爺爺瞪着眼睛道。

“我閉嘴，我閉了一輩子嘴！結果呢？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好閨女！”奶奶喘氣都有些困難，季子墨不停地幫她順氣都不見好。

“媽，好端端的，你說我們幹什麼？要分家的又不是我們。你怎麼不說子墨，反倒說起我們來了？有你這麼偏心眼的么？”

“我偏心眼？”奶奶氣得兩眼黑，說話都沒力氣了，“都是我生的，我偏着哪個，向著哪個了？志國你以前沒有的時候，家裏沒幫着你了？今天我看不過幫着說句話，你就這麼說我？”

“行了，奶奶，別說話了。”季子墨皺着眉，垂眸幫老人理氣。

“房子不讓賣，那我的生活費和學費從哪裏來？”季子墨聲音里出現了冷意。

“你不是說你已經是大人了嗎？那就自己負責好了。”小叔無恥的說道。

“子墨，還是不要去A市上學了，就在本地找個學校算了，還能省點錢了。”這是大姑說的。

“大姐，小弟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子，子墨再怎麼說都是我們的侄子，你們怎麼能這樣對他。”小姑氣憤的說道。

“二姐，你有能耐你供他上學不就行了。”

“你……，子墨，你讀大學我供了。”小姑傷心的道。

季子墨聽着小姑的話，心裏還是很感動的，雖然知道小姑家經濟不是很好，特別是往後幾年，但能聽到小姑這句話，自己也知足了。

“爺爺怎麼說？”季子墨懶得再跟他們爭論不休，直接問着一家之主。

看着爺爺猶豫不決的臉，季子墨的心整個沉了下來。

“子墨，要不然，你還是不要出去讀書了吧！”聽着爺爺的話，他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既然如此，這房子就當是我爸留給爺爺奶奶養老的吧！我以後的生活費用也不用你們負擔了，只是要立個字居，以後爺爺奶奶就歸小叔養老了。”

“我凈身出戶，以後各過各的，過好過壞都是各人的緣法，小叔，爺爺奶奶以後可就要靠你了。”季子墨低着頭，心裏悲涼。

奶奶嘆了口氣，看向孫子。她知道，孫子這是傷心了。

季志國夫妻兩個聽了季子墨的話，心裏都高興的要跳了起來，而季大梅也沒有在反對。

而老爺子聽了孫子的話，也沉默了下來，但老人心本來就偏，大兒子已經沒了，以後總得是跟着小兒子一家過的，所以也沒再說不讓分家的話。

兩家人趕緊點頭同意，又誇了兩句季子墨對爺爺奶奶孝順之類的。

幾家人立了字據，每人保存一份，這個家就這樣分了，季子墨心裏也輕鬆了起來，這樣也好，以後有的是機會孝順爺爺奶奶。

看到這樣的結果，小姑和奶奶眼睛紅了。

“子墨，到A市就去找小姑，小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供你上完大學還是可以的。”小姑對着季子墨道。

季子墨笑了笑，說道：“不用了，小姑，你也不容易，我會自己解決的。”

事情展成這樣，雖然誰都不願見到，但如今的結局，卻已經是最好的了。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事已至此，他們心裏也清楚，以後雖然是親戚，但也離得遠了。

事情一完，季子墨就回到了師傅宅院，把這個事跟師傅說了，師傅也沒有說他，只是嘆了口氣，說了句“沒有親人緣。”也就沒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