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沒那麼簡單

第三十七章:沒那麼簡單

大地回春,萬物復蘇,更是春耕之時,每一年的這個時候,皇帝都會微服出宮走訪一趟,一來可以了解民生,二來更是可以親身體驗一番鄉民辛勤勞作時的辛楚。

明皇色的衣飾,帝王專用的龍紋綉品,那九爪天龍在綉娘一針一線的編織下,勾勒得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在昏黃的燭光映照下,更顯熠熠生輝。

燕小宛一件一件地給皇帝穿上那明皇色的龍袍,皇帝順從地抬舉着雙手,任由着她替自已穿帶,那九爪天龍在那衣飾的晃動下,也一盪一盪地波動着,似是隨時都會從那龍袍中躍騰而出。

皇帝的目光一直都跟隨着她,她走向右邊,他的眼睛也跟着看向右邊,她走向左邊,他的眼睛也跟隨着看向左邊,看着她為自己而忙碌的身影,皇帝的心便如這春日裏盛放着的花骨朵一般,一團一團地盛放着,百花齊放,他輕輕笑了出來,道:“這些事情,由宮人來做就是了,怎麼就攬了自己來做,也不多睡一會兒。”

她一下一下地替皇帝扣着身上的扣子,輕聲道:“這些事情本就該由小宛來做,過去陛下憐惜小宛,才會讓那宮人來代勞,今日小宛既然醒了,那當然就得由小宛來做,又怎能杖着陛下的寬容,裝作不知呢?”

皇帝低頭看着她,只見她的眼底呈現着烏青的一片,輕輕執過她的手,柔聲道:“昨夜你翻來覆去的,如今看了你眼底下的那一片烏青,可是昨夜又生了夢魔,又是一整宿都沒有好好入睡。”

她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扣完最後一個扣子之後,又從一旁的衣架上取過皇帝專用的冕旒,掂着腳尖別到皇帝的頭上。”

皇帝看她掂着腳尖,甚是難受,順着身子,慢慢挪到一旁的榻下,盈身一坐,微嘆了口氣,道:“你這段時日都這樣,陳太醫開的安神葯,你也喝了有幾天了,都不見有什麼效用,長久下去,我真怕你的身子有一天會扛不住,病了過去。”

她已然是將那冕旒束到了皇帝的發冠中,繫上了髮帶,皇帝輕輕拉過她,讓她坐在自已的腿上,抬起手在她的眼底下輕輕地撫摸着那一片烏青,眼中滿是憐惜。

她感覺到皇帝手上的指紋在一下一下地劃過她的臉,與她臉上的皮膚相觸着,那淡淡的龍延香充斥着她的鼻尖,她看着皇帝眼中的憐惜之意,眼中浮上了一層水霧,瞬即又低下了頭去,輕聲道:“陛下不必擔憂小宛,小宛不會有事的。”

皇帝伸手輕輕托起她的臉,讓她的眼睛與自己對視,只見她的眼中水霧氤氳,是說不出的可憐,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的揉捏了一下,酸酸的一陣刺痛,柔聲勸道:“好好的,怎麼就哭了,有我在,你什麼都不要多想。”

她偎在皇帝的懷中,硬咽着聲音,低聲道:“我害怕!”她的聲音與身子都在微微顫抖着,似在極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緒。

皇帝感覺到了懷中人兒身子的顫抖,輕輕撫摸着她的背,柔聲道:“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定會護你一世周轉,不會讓你有什麼差錯,微嘆了口氣,又道:“過兩日我要到宮外去走訪一趟,需要離宮十來日,看你這樣子,你讓我如何放心將你一人留在這宮裏,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一塊帶在身旁,但是宮裏有宮裏的規距,之前我已經為你做了太多的破例,太后對此已經是彼有微詞,我如今也不好太過於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以免他日太后對你生了怨念,不待見你,那對你,到底是不利。”

她看着皇帝,他的眼中掛着淡淡的憂慮,以及一絲絲的不舍,眉間微微蹙着,眼中話中,對她都是深深的憐惜之意,她抬起手,在他的眉間輕輕撫平他額間的紋路,輕聲道:“我沒事,陛下放心去便是,不必擔憂我。”

他拉過她的手握在手中,道:“你放心,到時我會將宋之山留在宮裏,你與他也算是相識,照過幾回面,我會着他時刻留着你宮裏的一切,有什麼情況,他會即刻向我回報,到時候我便會即刻趕回到你身邊。”

一直以來,他對她都是關懷備至,關心得無微不至,看着他摯誠至深的眼神,她的心中微微發酸,忙低下了頭,低聲問:“陛下不必擔憂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再說,陛下將宋大人留了下來,那陛下身旁豈不就沒有人隨侍身側了,那可怎麼行?”

皇帝輕輕捏着她的手,纖長的手指微涼微涼的,她身上特有的體香,隱在空氣中,若隱若現,輕嘆了口氣,道:“這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着李成弘將軍隨我同行,不會有事的。”

她的身子又微微地抖動了一下,皇帝察覺,忙關切地詢問:“怎麼了?”

她默不作聲,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皇帝看她這樣,只道她是受了涼,忙用雙手圈緊了她,以圖讓自己的體溫來驅走她身上的寒意,柔聲道:“我真放心不下你,我答應你,我會儘快結束行程,早日回到你的身邊。”

“咚咚咚”,幾聲叩門的聲音響起,張三德的聲音傳了進來:“陛下,是時候該去議政殿了,大臣們都悉數到齊了。”

皇帝向著門外應了一聲:“好,你且先候着,朕隨後就到。”

回首看着燕小宛,看她仍是烏青一片的眼底,憐聲道:“我先上朝去了,現下時辰尚早,你先去睡個回籠覺,好好養養精神。”

她看着他,勉力扯了一抹淡淡的笑顏在臉上,輕聲道:“好!”

皇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終是闊步向著門外走去。

出了棲霞宮,皇帝以微微蹙起了眉,回身看了一眼那道高高的宮門,凝聲問張三德:“如何,老人家的死,確定是意外無疑嗎?”

張三德忙上前一步,恭聲道:“回陛下的話,奴才依照陛下的吩咐,又着人在周圍仔細搜查了一遍,也去遣了仵作來給檢查了一下老人家的靈體,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現場更是沒有發現有任何爭扎的痕迹,奴才料想那老人家許是一時失足,掉落到了水裏,又因她喊不出聲音,無法向人求救,這才失了性命。”

皇帝微仰着頭看着眼前的那一塊牌匾,“棲霞宮”三個大字赫然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此時天才朦朦擦亮,清晰可見的只有那刻於正中的三個大字,旁邊的幾個小字,卻是怎麼也看不真切,他黔默了片刻,方才轉身走向那御用的肩與,邊走邊道:“着人繼續查下去,還有那日誰人去過那裏,去那裏做什麼,都一一給朕盤查清楚,頓了頓,這事沒那麼簡單。”

張三德“嗻”一聲應諾,待得皇帝坐穩,方喊了一聲:“起駕。”

一聲令下,一行人方急急忙忙往那議政殿趕去。

皇帝剛走了出去,燕小宛便走到了床榻邊,從枕下取出一枚碧綠色的玉墜,此玉色澤濃郁渾厚,通體翠綠,無一絲雜跡,是比較罕見的岫玉,她記憶中,隱隱記得似在哪裏見過這一枚玉墜,可是任她怎麼回想,都無法想起到底是在何處見過這一枚玉墜。

皇帝告訴她,督案司里查出來的結果,沒有疑點,沒有陷害,這只是單純的意外,可是她不相信,她明明記得奶奶是熟悉水性的,即便是不小心落了水,也可以自己爬上岸來,絕不可能這麼輕易便淹死,更何況她手上的這一枚玉墜便是最好的證據,這是奶奶死前緊緊握在手中的東西,她以前可是從未見過奶奶有這樣貴重的一件東西,可惜她就是想不起來,曾在何處見過。

“咚咚”兩聲,小翠的聲音傳了進來:“主子,是時候起身了。”

她急忙將那玉墜往枕下一塞,輕聲喚道:“我已經起來了,進來吧?”

不多會兒,便見小翠領了幾個宮娥魚貫而入,待她梳洗完,如往常一般,坐在銅鏡前,任由着小翠替自已梳理着髮髻。

小翠透過銅鏡,看着燕小宛的臉,只見她眼底下的烏青甚是明顯,心下捉急,便問:“主子,你昨夜可是又是一夜沒有入眠了。”

燕小宛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微微笑道:“沒事,過一陣子便緩過來了,別替我擔心。”

小翠仍是一臉的擔憂,道:“主子,你這樣子已經有一陣時日了,也連着喝了幾天的安神葯,卻是一點效用都不見,上次怡妃娘娘給主子的葯倒是見了效用,可自從出了那檔子事之後,便失了效用,要不咱們告訴了怡妃娘娘,說不定她會有什麼法子呢?”

燕小宛聽到她提起了那日的事,微微地黔默了一會,道:“這也不算什麼大事,過一陣子就好了,再說了,姐姐她如今的處境想必也不會比我好到哪去,我們也總不能時常去麻煩了她。”

小翠見自己不小心又提起了她的傷心事,心下甚是愧疚,愧聲道:“主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

燕小宛微微笑了笑,道:“沒關係,頓了頓又道:“別再說了,你要再說下去,去請安的時辰又要遲了,別忘了今日可是要去太后宮裏請安的。”

聽了她的話,小翠這才想起請安這事,忙仔細地給她梳理好髮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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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何以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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