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無法隱瞞

第十七章:無法隱瞞

日征月邁,東暖閣內燈火輝煌,敬事房的當值太監馮庸依例端來銀盤子,讓皇帝挑選今夜歇息的地方。皇帝朝暖閣內看了一眼,揮一揮手,說了聲:“去。”馮庸便又如來時那般捧着銀盤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張三德早已猜到今晚必定是會叫去,朝暖閣內看了眼,低聲道:“陛下,這姑娘如今該如何安置?

皇帝看了他一眼,擱下手中的書本,沉默了一會,口氣淡然:“將她挪回她的屋子裏去吧?張三德應諾一聲,忙去喚了人來。皇帝又囑咐道:“注意別弄醒了她。張三德一一應道,待看得皇帝再無別的吩咐,便告退,跟着眾人一道忙去。

看張三德慢慢的退出去,皇帝卻喚住他:“等一等,囑咐下邊的人,這兩天的葯,都悉數端到她的屋子去,讓人照顧着點,這幾日讓她好好歇着,先不必來當差了。張三德應諾一聲,皇帝又道:“她要問起,這葯從何而來,就告訴她,是你讓人替她從藥房裏領回來的,不要讓她知道這葯是從朕的葯里兌出去的。

張三德一臉的不解,可皇帝吩咐下來的事,卻是不能去質疑的,只得應了聲“是”,便又慢慢的退了出去。

燕小宛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一個丫頭模樣的宮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手中端着個葯盤子,走近些,卻原來是在浣衣房相識的小翠。小翠進門,看她已經醒轉,是又驚又喜,便快步走過去,攙扶起她。

小翠道:“姐姐,你的病尚未痊癒,如今身子還很虛弱呢,來,先把葯喝了吧?

她就着小翠的手一點點的把葯喝了下去,問:“小翠,你怎會在這?

小翠笑笑:“姐姐,是張公公喚人到浣衣房處將我帶了出來,以後呢,就由我來侍候姐姐。張公公說了,這幾日姐姐就好好歇息,先不用去當差了。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旭日東升,照在青石板上,冬日初升的陽光投射在那菱花格子窗上,照出菊黃色的一道日光。燕小宛將垂在胸前的一縷秀髮別在耳後,道:“你我都是奴才,又何來誰侍候誰一說,這話也別叫人聽了去,免得落人口舌,只以後,都好生辦事,切莫怠慢了,以免辜負了張公公如今對我們的厚待。

小翠正色道:“姐姐,你放心,我如今能從浣衣房那地方出來,還能到乾清殿這樣好的地方來當差,這一切都多虧了張公公的提拔,小翠雖沒念過什麼書,可也知道什麼叫知恩圖報,我會好生做事,我不會讓張公公為難,也不會讓姐姐為難的。接過空碗,又道:“姐姐,你才剛喝了葯,先躺下歇息會吧?”

燕小宛道:“你如今住哪?

小翠道:“我如今跟住姐姐一屋,張公公說了,這樣可以方便照顧姐姐。燕小宛問:“那晨芳呢?”小翠答:“張公公看姐姐尚昏迷着,不好挪了出去,便幫讓晨芳姑姑搬到別處去了。”

每日皇帝都會到慈寧宮裏給太后請安,皇帝一向以仁孝治國,再加上太后乃皇帝的生身母親,素來對其敬重有加,這樣的習慣,從他還是太子時,便延續至今,除非皇帝不在宮內,在宮裏的每一天都會親自前去太后宮裏請安,陪着太后閑聊幾句。

皇帝到達慈寧宮時,一些前來請安的宮妃還未離去,皇帝尚未進殿,便聽得殿內傳來朗朗的笑聲。皇帝闊步走進,笑道:“好生熱鬧,什麼事竟能讓母后笑得這般開懷,不知可否說來朕聽聽,好讓朕也開懷開懷。

眾人見了皇帝,忙都跪了下去接駕,皇帝在太後身伴的椅子上坐下,道:“都起來吧,別見朕來了,一個個的都拘謹了起來,倒好似朕一來便壞了你們的興緻。

太后笑道:“你也別怪她們,你是皇帝,這天下百姓都指望着你,若說一點都不拘謹,那定是假話,又看向低下眾人道:“好了,既然皇帝都說了,不必拘謹,你們也別一個個的斂了起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省得皇帝以為他一來,便壞了你們的興緻。

眾人聽了太后話,才慢慢的放鬆了些,可御駕面前,眾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許拘謹。皇帝道:“看母后適才笑得這樣開懷,不知有何喜事,可否說來讓兒臣也樂一樂。

太后朝眾妃處看去,手指着其中一個宮婢,笑道:“是這晨妃新得的宮人,適才給我們說了個笑話,想想,哀家也好久都未曾如今日這般開懷大笑了,也多虧了她,給我們這些久居深宮的婦人講了這許多有趣的事,讓我們多少都知道些宮外的趣事。

皇帝順着太后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隨在晨妃身側的一名少女,其眉清目秀,身材嬌小玲瓏,雖算不上國色天香,卻也算得上秀外慧中,我見猶憐。便問:“哦,什麼笑話,可否說與朕聽聽?

那個宮婢先是看了眼晨妃,又轉眼看向太后。太后道:“無妨,皇帝既然想聽,你便與皇帝說說吧?

那宮婢應諾一聲,盈步上前,朝御駕行了一禮,道:“那奴才獻醜了,便將剛剛說與太后聽的話,再重複了一遍。

聽過之後,皇帝笑道:“不錯,確實過癮,既能討得太后開懷,也算是本事,對張三德說:回頭將西涼國進貢的那金絲八寶攢珠玉鐲賞與她。”

那宮婢尚未回過神來,還怔怔的杵在當地,晨妃便小聲提醒她:“陛下賞賜,還不快謝恩。她才屈身下跪道:“奴才謝陛下賞賜。

太后問:“看你面生的很,是新進宮的吧?那宮婢答:“奴才是今年九月初入的宮。太后哦了一聲又問:“那你叫什麼名字。那宮婢畢恭畢敬地答道:“奴才名喚雲霜,家父姓韓,是朝中大理寺少卿。

皇帝道:“大理寺少卿?朕聽說太傅有一孫女入了宮,想必就是你了。”韓雲霜恭敬道:“回陛下的話,正是奴才。”

因着政務繁忙,皇帝與太后話語了幾句,便起身告辭離去,可剛站了起來,便又重重栽倒在椅上,眾人皆大驚失色,紛紛離開了座位,便要圍了過來。太后忙喝止住她們:“別都過來,留些空間讓皇帝透透氣,又吩咐人將皇帝挪進屋內,着人去擰了熱毛巾來,看見張三德還杵在當地,她氣結道:“糊塗東西,還不快去請了太醫來。張三德忙應諾一聲,跑了去請太醫。

太醫還未到,皇帝就已經醒了過來,眾人見了皇帝醒來,都重重的鬆了口氣,皇帝欲要離去,卻被太後生生地留了下來,道:“張三德已經去請了太醫來,想來已經在來的路上,皇帝就在哀家這讓太醫看過了,再走吧?也省得我這個老太婆老是擔著個心。

皇帝道:“母后,兒臣還約了李將軍前來商議政務,實在是不好讓他久等呀?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臣子等皇帝,有何不可,若實在是怕他等得太久,那就遣人前去告知那李將軍一聲,讓他稍候片刻便是。可是……,皇帝還欲再說,太後去打斷了他的話,道:“政務再重要,你身為皇帝,也得有一個好的身體,才能更好的處理政務,你這般急着要走,可是有什麼事是瞞着哀家的。太后一雙鳳眼緊緊的盯着他,目光精明,似早已看透了他心裏所想,皇帝本就心存着事,忙心虛地避開了她的目光,道:“母后多慮了,朕能有什麼事是需要瞞着母后的。”太后道:“沒有,那就留下等太醫來看過了再走。”皇帝只得乖乖地留下來,等太醫診斷過後,才離去。

太后剛入宮從一個小小的常在熬到今日的位置,早已是閱人無數,看盡了世間常態,再者,她也是一路摸打滾爬過來的,什麼沒經歷過,看皇帝今日這反常的舉措,她早已心存懷疑,又怎會那麼輕易便讓他就這樣離去,再者就是皇帝的健康關乎國體,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輕易讓其糊弄了過去。

待太醫診斷過後,候在一旁的皇后忙問:“陳太醫,陛下為何會突然暈了過去。

陳太醫恭敬回道:“回皇後娘娘的話,陛下只是得了風寒之後,沒有及時得到治療,再加上身體勞累,才會突然暈了過去。可微臣在兩日前就給陛下診斷過,當時就開了藥方子,按理早該痊癒了,不知為何不但未痊癒,反而還更嚴重了。

太后一掌拍在案几上,怒道:“張三德,這怎麼回事,你就是這樣侍候你們主子的,可是覺得皇帝待你們太過寬容,所以差事也不好好當了。

張三德驚得立馬跪下,只一個勁地道:“奴才知罪,請太后恕罪。

說,怎麼回事,你若說不出個一、二來,哀家絕不輕饒,太后疾言厲色。”

皇帝出言解圍:“母后……。太后止住他道:“皇帝,這時候你就不要再護着他們,別的事,我可以張一眼閉一眼,可他們是你身邊最近的人,就是照顧你的起居飲食跟留意你的身體健康,可他們如今竟連你病得這般嚴重都不自知,這絕不可輕饒,轉眼看向張三德,目光冷厲。

張三德匍匐在地,偷偷看了眼皇帝,不想皇帝正抿着嘴,一雙深邃如海底的眼睛,緊緊的看着他,眼中有深深的警告之意,忙低下頭去。

太后將兩人間細微的表情都盡收眼底,明了這並非簡單的照顧不周,向身旁的周嬤嬤遞了個眼色,那周嬤嬤便匆匆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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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何以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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