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
尚書府內一片陰霾瀰漫,王文然跪在父親跟前三叩首,他坦然平穩的說:“孩兒不孝,以後不能侍奉您左右。”
“孩子,你這是?”王尚書扶起兒子。
他突然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對自家兒子的事情他是一知半解,莫非是因為公主和親,王文然過於傷心想要離開這個家。
“孩兒會離開尚書府,以後很難再回來了,這些年來多謝父親的養育與栽培。”王文然面露不舍之情,卻依然咬牙說下去,“我會帶公主離開此地。”
王尚書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吞吞吐吐的說:“難道出嫁的不是三公主嗎?你們這是欺君呀,孩子。”
“請父親為我隱瞞這個秘密。”王文然看着父親兩鬢斑白的發,抱着歉意說,“如果有人問起我的去處,您就說我外出雲遊去了,家裏還有大哥和二哥,他們的才華在我之上,就是離了我家中也不會受太大影響。”
父親一向是開明的,王文然清楚這番話的分量,但是事已至此沒有挽回的餘地,除了公主離開隱姓埋名的生活,已經別無他法。至少在走前他要與父親告別,要安排好離開以後的事。
許久,王尚書才回過神來,長嘆一聲,見兒子去意已決,他揮了揮手說道:“罷了,走吧,以後有機會別忘了回來看看我。”
“謝父親。”王文然猛然轉身走向大門,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
王尚書還站在原地凝望著兒子漸漸消失的背影,心頭彷彿被人剜了一刀,他很傷心,也很難過,但是他能理解兒子,年輕人如果不大膽拼一次,不為了自己所想追求一次,那麼會後悔一輩子,他不想讓他活在痛苦與自責中。
一身普通的宮女服,所有的釵環都卸掉,所有的胭脂粉黛都被抹去,秦璐瑤跟一行不起眼的宮女尾端,用置辦宮中物品的名義,隨着她們一起出了東門,然後躲在暗處等王文然來接她。
他來了,準時前來,他對着她說:“我們走吧。”
秦璐瑤站在遠處最後望了一眼高大威嚴的皇宮,金碧輝煌,紅牆碧瓦,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多少人葬送一生的地方。
她低低的說:“別了,母妃。”
在她對母妃說明離開的情況后,母妃哭了,卻是帶着笑意的哭泣,她說:“璐瑤,你的幸福是母妃最開心的事,你終於能走出這個皇宮,而不是從一個金色牢籠又送到另一個牢籠。”
母妃是卑微的,可憐的,偶然的一次臨幸讓她懷孕,從來沒有得到過父皇的寵愛,她不過是後宮中諸多被冷落的后妃之一,她留給自己的背影永遠是那麼寂寥。
秦璐瑤提起裙裾,奔跑在陽光中,好像獲得新生一樣快樂。
“公主,等等我。”
她回過頭笑着對王文然說:“以後沒有三公主,只有秦璐瑤。”
“璐瑤,璐瑤。”王文然意猶未盡的喚了幾聲她的名字。
以前的他根本不敢想像,會有這麼一天到來,公主到了出嫁年齡,往往都是皇帝指婚,沒有幾個能和所愛的人在一起,當聽到秦璐瑤被送去和親的消息,他幾乎絕望了,還好身邊有一群願意幫助他們的人。
“他們會成功吧。”秦璐瑤的目光望向秦晚伊和親所行的方向。
“一定會的。”王文然牽着她的手,與她並肩而行。
兩人穿過茫茫人群,穿過喧鬧的街市,坐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捨棄束縛,捨棄身份與家族,義無返顧的奔向遠方。
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行了數日,除了憋悶還是憋悶,秦晚伊坐不住了,苦着一張臉對蕭晗抱怨道:“還沒到交界處,再繼續裝下去,我都要被憋壞了。
一路上她都裝的很辛苦,每逢下馬車她都矇著蓋頭,在眾人面前根本不敢多講話,萬一不留神露陷可就麻煩了。
“殿下,再忍忍,不出所料的話,我們下午就能到達陽山。”
秦晚伊頓時來了精神,哈哈一笑說:“咱們終於要自由啦,話說璐瑤姐他們應該安全離開皇城了吧。”
“應該是的。”蕭晗答道,至少目前送親隊伍沒聽到一點動靜。
又行了一段路程,秦晚伊聽見外面一陣響動,趕緊把蓋頭蒙上沉聲對外問道:“何事?”
護送將領單膝跪地上說:“稟公主,尹國大祭司在陽山親自來迎。”
“知道了。”她盡量語氣裝的像秦璐瑤一點,平靜一點,心中卻是一個波濤洶湧。
她轉過臉對蕭晗小聲說:“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為什麼安排的人還不來。”
“再走一段路程估計就可以行動了。”蕭晗說的也沒底氣,萬一出現變故,她怎麼和南陽侯交代。
秦晚伊越想越心煩,撩起水晶珠簾,卻見車外天空暗沉,陰雨綿綿,她忍不住嘟嚕一句:“都要到陽山了,還這麼個破天氣,我看這地方名不副實嘛。”
她看着向前移動的送親隊伍,心緒不安,大祭司真是個多事的人,在自己地盤獃著不好,非得跑這麼遠來迎親,萬一他們派來的人沒及時趕到,那後面偷襲的難度不是更大。
秦晚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一遍遍的默默祈禱,期望情況能夠快速得到轉機。
“如果他們沒有及時趕到,那麼讓我代替殿下吧。”蕭晗懇切的說。
“這怎麼可行。”秦晚伊秀眉一蹙,搖搖頭說,“本來這一路上陪着我,都已經麻煩晗姑娘了,就是有個萬一也是我去比較好,第一我本來就是代替璐瑤姐,第二我又不是手無傅雞之力的弱女子,中途逃脫的幾率比較大。”
既然應下了這門事,哪有中途放棄的道理,身為皇太女,她有擔當的責任。
“尹國的人馬就在前面。”蕭晗探出頭看見了他們的身影,她焦急的說,“殿下,再不換人就來不及了。”
秦晚伊長長舒了一口氣,自我安慰道:“沒事。”
一陣地動山搖后,外面響起了馬兒的嘶鳴聲,秦晚伊心中一喜,難道是救兵來了不成,她掀起車簾向外一看,不得了,萬馬從山崖兩側直奔而下,好像從空中踏雲而來,硃紅色旌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上面那熟悉不過的圖騰,表明了就是蕪國所有。
秦晚伊一時沒弄清楚情況,不由喃喃念道:“這就是他們派來偷襲的人,居然這麼大膽打着蕪國軍營的旗號。”
蕭晗也覺得匪夷所思,以手扶額說:“好像不太對勁。”
很快,扛着蕪國軍旗的隊伍衝到尹國人前,舉着劍兵戎相向,不一會兒廝殺聲混在一起,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戰場。
久在深宮裏的宮人們哪見過這場面,眾人都嚇破了膽,哪還顧得上宮中禮儀,一個個尖叫着爭先恐後的往回跑。
馬車也停了,車夫棄馬而逃,幾個護衛在周圍的侍衛被暗箭所傷,其中一個倒在地上掙扎說道:“公主快跑。”
跑,除了跑別無他法,要是再不走她們這輛馬車會成為敵方目標,秦晚伊當即拉着蕭晗跳下馬車:“晗姑娘你會騎馬嗎?”
“會,殿下。”蕭晗果斷答道,小時候家父教過一些馬術,沒想到能為今日的逃生派上用場。
“前面有馬,我們騎上往回跑。”秦晚伊指着幾匹無人馬說。
兩人以極速衝到馬前,踩着馬鐙騎到馬背上,執起韁繩就往回跑,風從耳邊唰唰而過,除了加速還是加速。
不知跑了多久,秦晚伊回頭一看,蕭晗沒了身影,她納悶了,明明兩個人一同上馬的,怎麼晗姑娘不見了。
她心頭一緊,冷汗都滴了出來,人家好意從皇城一路陪同,這會兒把晗姑娘弄丟了,可如何是好。
她腦海中閃過各種可怕的念頭,晗姑娘是被尹國的人俘虜了,還是受傷了,她越想越害怕,勒緊韁繩調轉馬頭就要去尋人。
她沒看見蕭晗騎馬超過她,那麼晗姑娘只會在後面,秦晚伊的目光不停在宮女中搜尋,可是哪有那個熟悉的影子。
一路上只顧着找人,沒太注意到前面的戰況,只見一部分尹國人突圍殺了出來,那一小部分人彷彿奔着她而來。
秦晚伊看看自己穿的衣裙,還是出宮時的嫁衣,一下就暴露了目標,她預感不妙再一次調轉馬頭跑回去。
不能讓他們抓到,落他們手裏肯定生不如死,她一邊這麼想着,一邊策馬奔馳。
“秦璟宣派來的人去哪兒呢?”她默默念道,期待他們快些出現。
好在秦晚伊騎術有所進步,倒也把身後那群人甩出一些距離,她不停的安慰自己,等翻過那座山就好了,尹國的人不敢再追來。
事實上那群人窮追猛打,勢有不捉到她不放棄的道理,山路顛簸,騎馬的速度也快,最受罪的還是身板瘦弱的她,骨架子都要顛散了。
嗖的一聲,她聽見了利箭飛來的聲音,不是射向她的,而是直接射到了馬腿上,馬兒因疼痛不能繼續向前,痛苦的半跪在地上。
“卑鄙。”她對着那群人罵了一聲,撒開腿向前跑,可是人的速度怎麼比得上馬兒的速度,漸漸的他們向她靠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