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分家前夕
丁阿妹之所以叫阿妹,是因為她未出嫁時家裏有三個哥哥,作為家中的老么,又是個女娃,哪怕丁家並不是很富裕,她也是父母和哥哥們的手中寶,千嬌萬寵般地長大。
可是自從嫁到吳家后,她的生活水平下降了好幾個層次,像家中這種洗碗、掃地的瑣事幾乎都被她承包了,更不提還有其它的分工任務。
丁阿妹想起上次回娘家時,自己母親和嫂子們都說自己又憔悴了許多,臉色蠟黃,頭髮枯黃,身形消瘦……
一想到為出嫁時在閨中的風光生活,又想到現在自己的境況,丁阿妹更是悲從心來。
她又用清水把手中的碗筷再次沖洗一遍,便將其放在碗櫥里,隨手拿了塊干抹布將潮濕的雙手擦了擦,便轉身朝東屋走去。
丁阿妹一邊走着,一邊在沉思,憑什麼我要做這麼多?而且還得不到眾人的一聲好,自己總是最被張美芝嫌棄的那個,她一生氣就朝我開火,把我當什麼了?既然這麼嫌棄我,當初幹嘛還讓我進門?難道娶我回來就是給她吳家幹活的嗎?一想到自己在這個家那麼低的地位,還有妯娌們似譏似諷的目光,連自己所生的幾個孩子都要和自己受委屈……
丁阿妹加大了步伐,急着要找自己男人吳秀洪去,想逼他趕緊向他那爹娘提出分家,一想到分家后自己就是一個家的女主人,可以當自己的家作自己的主了,丁阿妹渴望分家的心更是熱切了幾分。
而與東屋相鄰的正屋廂房裏,張美芝手裏捧着一個長越十八尺、寬十五尺而高為五尺的烏木盒,拿起枕頭下的一枚小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上的那把小鎖,打開木盒后,看到裏面所裝的幾張交子和銀兩,臉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些,像是微微笑了笑。
在晉朝,普通的百姓之家所用的大多數是銅錢,一千銅錢為一貫,而銅錢份量重,不易攜帶。因此,一般人家每集了一貫錢時便去錢莊換取一張交子,而有些大戶人家直接用金銀作為貨幣。一般情況下,一兩金的價值約為十兩銀相等,而一兩銀又與一貫錢的值相等,所以有人戲稱交子為一兩銀的銀票。
張美芝清點了一下木盒裏的銀錢,數完后臉色變了變似是不甘心,又重新數了一遍,就這樣重複數了好幾遍后,終是確認木盒裏的銀錢真的只有這麼多。
她朝盤腿坐在木床上的吳宗憲望去,嘴張了張,又合了起來,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老大他們今年的工錢全都在這兒了?怎麼比往年少許多?”然後又不甘心地說了句:“會不會他們並沒有全交,尤其是老大,你說他媳婦會不會挑唆他……”
吳宗憲手持煙斗,用眼角瞥了瞥張美芝一眼,然後將煙斗的含嘴塞到嘴裏猛吸了一口煙,再將那雲霧慢吞吞地吐了出來,這才慢悠悠地道:“老大交的可不少,老三所賺的還不到他一半,至於老二……”唉,怕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老二交的可比往年少許多。
張美芝不以為然地道:“老二怎麼了?他是個好的,我心裏清楚,我擔心的是老大,他那個媳婦不是個好的,連帶着老大現在都和我們不怎麼親了……”
吳宗憲聽老妻這麼一說,不禁皺了皺眉頭,又抽了一口煙,才道:“當初老大的媳婦是你相中的,怎麼現在你反而嫌棄起來了……”
張美芝聽自家男人這麼一說,臉色也訕訕起來,用手擺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心裏嘀咕道,這能一樣嗎?當時剛過了蝗災,家裏境況自然是不怎麼好,又要給老大說親聽說老丁家的閨女是個幹活的能手,才把她娶了回來……誰知道沒過一兩年家裏的境況又好了起來,甚至比以前更強了幾分,後來給老二、老三所娶的媳婦更是比那丁氏強好幾倍,張美芝自然是看原來家境不怎麼樣的丁阿妹不順眼起來了。
吳宗憲用手中的煙斗在床踏邊的小柜上敲了敲,將其中堵塞的煙草倒了出來,然後看向張美芝道:“現在你對老大家是越來越嚴苛,這幾年你的所作所為我心裏都清楚,只是不說來,老大家的我也仔細觀察過了,她是個不錯的,你也別做得太過了……”
張美芝聽他竟然為那丁阿妹說自己,心中更是不喜這個兒媳婦,嘴裏敷衍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吳宗憲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口不對心,想要再說幾句,但想到自己和她畢竟也是幾十年的老夫妻了,若為了兒媳婦而掃了老妻的面子終究是不太好,而且自己作為公爹,也不太方便老是為兒媳婦說情,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她們婆媳之間的矛盾還是留給她們自己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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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看着自家阿娘面帶憤懣之色地進了屋子,然後徑直進了裏屋找阿爹,想到今早聽到的爭吵聲,估計阿娘這是又要催阿爹去提分家,而自己和弟妹作為小輩不適合聽這些話。於是青音便招呼弟妹去院子裏玩,自己拿着針線往西屋走去。
青音的三嬸高秀月是個很溫柔的人,她目前還沒有孩子,一般沒事時都會待在房裏靜靜地作些女紅。青音蠻喜歡這個溫柔可親的三嬸,便拿着針線去她那學女紅,想着若是真的分了家,自己也許可以像三嬸一樣做些女紅補貼家用。
高秀月的女紅據說是跟她娘家村裏的一名老綉女學的,青音看着她手裏精緻的刺繡,心裏是一陣佩服,真是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這些精美的花紋可比現代機器紡織的要漂亮得多。
高秀月看到侄女青音眼裏崇拜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然後溫聲細語地道:“阿青,想要綉好蘇綉,你首先得學會分線,你別看這一股線挺細的,實際上它還可以分成更細的幾股,你把線分得越細,所繡的線活也就越精緻些,當然這也是需要技巧的……”
青音聽着三嬸耐心的指導,慢慢地練習分線。
不知過了多久,青音扭了扭有些酸漲的脖子,高秀月看了看她今天分的線,道:你分了這麼多線,現在心裏也應該有點感覺了吧,你先歇會兒,這分線的事不急於一時學成。”
青音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
高秀月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低頭綉她手中那未完成的荷包,慢悠悠地道:“你別看這做女紅只需要靜靜地坐在房間裏,就以為這不耗費體力的活不累,實際上這女紅相當地費人心神,做久了,眼睛和脖子都非常疼痛,而且這活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的,需要那些能靜下心來,有耐心的人才可以……”
青音聽了她這話,怔了怔,心中似是有所悟。
窗外飄來一股肉香味,青音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太陽,發現快到吃午飯的時辰了,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
高秀月也注意到了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便放下手中的活,對青音道:“走吧,估計快要開飯了。”
青音點了點頭,便與她一起出了屋。
高秀月一邊走一邊對她說道:“待會兒你吃完飯後再自己練練分線,過幾天我就可以教你捉針了。”
青音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思緒卻飄到丁阿妹那裏去了。不知道阿娘和爹商討怎麼樣了,待會兒吃午飯時怕是要鬧出大風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