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可心
我看這玉碎得並不細，於是拿來托盤想把這些瓷片撿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
我剛俯身下去，千鶴將軍忽然厲聲問我道。
明知故問，我卻還是懶散地回答道“奴婢只是收拾屋子罷了，免得主人看到了生氣。”
千鶴將軍知道我的意思，知道我對他稍有埋怨。卻只是淡淡地說道“不要動那些瓷片，放在地上就好，須臾便會有下人來收拾的，免得傷了你的手。”
我真是不明白他，世間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變得這樣快，讓人無所適從。
我順着他的話，起身站了起來。他又吩咐我道“去叫下人來吧，天色儼然不早，讓廚房送些可心的膳食來，記得要一瓶美人醉。”
“是，知風這就去。”我頷首道。
才和二殿下吵完架，現下心情便恢復了，連胃口都好了起來。不過千鶴將軍和二殿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滴美木公主又對二殿下說了什麼。
不過可以看出來，千鶴將軍似乎來過這兒。對這兒有一些了解。那麼是不是千鶴將軍故意帶二殿下來這兒，而恰好大殿下也在。不對，沒有這麼多巧合，也許一切都是千鶴將軍安排好的，想想或許今夜我可以試探試探念嬌嬌。
我心不在焉地來到了廚房，正要進入，卻被一名廚娘攔下。她的穿戴與一般廚子不同，稍微有些別緻。頭巾圍裙等都有金線繡的天字，想來應該是高廚。再看雖身處廚房，衣服卻不染油污，想來應該是廚藝極為高超的大廚。
她挑挑眉毛說道“站住，廚房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對於身懷絕技的人我一向是十分敬重的，看着她稜角分明的臉，我想必定是嚴苛之人，於是我笑着說道“姐姐莫急，我頭一遭光臨此地，不知個中禮數，還望姐姐海涵。”
她看我是明事理的人，於是望着我笑了笑說道“看來你這丫頭來歷不淺，不知到廚房來有何事？”
我朝她福了福欣喜地說道“我家公子吩咐我來取一些可心的膳食，他還聽聞客棧的美人醉遠近馳名，便想嘗嘗鮮。”
這位廚娘聽完我的話，雙手並在胸前。笑着說道“不是我難為姑娘你，就本客棧的菜肴就有成白上千道，不知道你家公子可心的又是哪幾道。”
“這…”我有些支支吾吾地說道。看來千鶴將軍又給我出了道難題啊。，我該怎麼辦呢？
“還勞煩姑娘快點，奴家還有活兒要忙。”廚娘等的有些急了便說道。
乘着這個空檔，我暗暗下定了決心，在廚娘耳邊說了一些話，然後就回了房內。
千鶴將軍躺在美人塌上，看起來像是一隻貓。手裏捧着一本書看着，他到底是將軍，任憑剛剛同二殿下鬧的如何激烈，現在也還是波瀾不驚，靜卧在此。不知道什麼事能夠讓他泛起半點漣漪。
“回來了。”千鶴將軍並不看我，只是輕聲問道。
我點點頭。
“怎麼不回答？”千鶴將軍接着問我道。
我剛剛不是點頭了嗎？我這才反應過來，千鶴將軍是看不到我的。於是我又回答到“回主人，知風回來了。你吩咐的膳食片刻便會送到。”
千鶴將軍坐了起來，衣衫緩緩垂了下去，像是流動般的一樣。只見他將書置於榻上，看着我淡淡說道“嗯。”
我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也拿起上次沒讀完的書翻看起來。
一陣風一樣的感覺，千鶴將軍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道“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做什麼？”我抬起頭，千鶴將軍已經立在我面前了。
“讀書使人明智明理，涉獵廣泛，頭腦通達。有什麼不好？”我說道。誰知道一時沉迷於書中，竟然忘了使用敬語。不過若是我不支聲，那他或許也不會加以理會。
千鶴將軍有些無奈地說道“懂得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我也不好執拗於他，只好順着他說道“奴婢只是消遣罷了。”
他便不再支聲了，復回美人塌上坐下。我兩相顧無言，只好默默地沉澱在這室內的靜默里。只能聽見我的翻書聲。
不一會兒，遠遠地就聞到香味朝房裏湧來。那氣味像是誘人的魔爪，一寸寸將你的心神勾去。我再也無心看書，只好放下書，出去迎接去了。
打開食盒，濃烈的香水撲面而來。食物的味道不同於香水，香水味道愈加強烈便愈讓人感到不適與反感，甚至生厭；然而食物的味道卻不同，愈發濃烈便愈發讓人覺得秀色可餐。
我端出菜肴和酒，擺放好置於桌子上。對千鶴將軍笑着說道“主人，請用膳，主人要的可心還滿意吧？”
千鶴將軍坐了下來，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說道“竹筍燒雞心，蔥花爆豬心，燜鴨心，烤兔心，這些就是你給我準備的可心？”
聽千鶴將軍的語氣，應該沒有勃然大怒的意思。於是我替千鶴將軍斟上酒笑着說道“還有主人要的美人醉。”美人醉果然是美人醉，酒一倒入杯子裏。酒氣便涌了上來，讓我感覺腦海里有波浪翻湧一般，立馬離遠了一點。
“也好，你也為自己斟一杯酒。陪我暢飲一番。”千鶴將軍拿起斟滿美人醉的酒杯望着我說道。
我本想說奴婢不勝酒力，可是硬生生地把這句話吞了回去。如果我說了這句話，一定沒有好下場。或許千鶴將軍心情不佳，需要有人陪他喝喝酒，我想或許我少喝一點應該沒有問題。
“好。”我緩緩說出這個字，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
我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清冽的酒從潔白無瑕的玉壺中流了出來。我感覺那酒好像勾兌着一股強烈的酒氣，頓時整個房間都充盈着酒香，那酒香彷彿縈繞着我，將我包裹起來。又從我的口中鑽進去然後又從鼻孔里呼出來。感覺奇妙極了。
我吃了吃菜，菜肴的香氣被酒香遮蓋了不少。但是味道卻分毫不差，與美人醉的香氣相得益彰，既不會衝突也不會相容。那感覺就好像是兩股涓流緩緩而下，流淌過碧綠的青草，流淌過芬芳的花朵，流淌過五彩的玉石。最後匯到一起，看似無，其實包羅萬象。實為心中有丘壑
千鶴將軍一杯酒下肚，看着我說道“你也喝。”
光顧着吃菜了，不過這酒香已經把我熏得七葷八素了，現在還要我喝酒。
我不安地拿起酒杯，那香氣立刻湧入我的大腦，讓我眼前一暗。我硬着頭皮，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入口卻是甘甜爽口的，這就奇怪了，難道那酒香是我的錯覺？
然而，當那口酒從喉嚨往下滑的時候，我才感覺到那酒的濃烈。那口酒似乎化為無數的酒氣，在我的體內釋放開來。它們所到之處，都令我感到像火燒一般。我感覺整個人體內的酒氣開始亂竄，甚至有酒氣從我的口裏、耳朵里、鼻孔里，冒了出來。
千鶴將軍看着我，從他的眼睛裏，我看到一個兩頰微紅，眼神迷離的女子。這個女子好熟悉，感覺像在那裏見過一樣。再看看這男子，怎麼我也不認識了。
於是我拿手指着他大聲說道“你眼裏是誰啊？感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說，是誰？這女子是誰？”
眼前的男子搖搖頭，卻又笑起來說道“是你自己。”
我的頭有些暈，酒氣又涌了上來。我倒在桌子上，無力支撐起來。卻仍繼續盤問他道“胡說！你胡說！我哪有這麼丑。”
他朝我走過來，蹲在我的腳邊。望着我紅彤彤的臉說道“你哪裏丑了？一點都不醜。”說完用手溫柔地撫摸着我發燙的臉頰。他的手有些涼，摸上去很舒服，感覺體內的酒氣也淡了一些。
我抓住他的手，心裏忽然有些難受。不知道為何，我竟然痛哭起來。哭得像個小孩子。
他忽然站了起來，將我一把抱了起來，放在了床上。我看着他眼眸中有一些痛苦，和我一樣的痛苦。酒氣又湧上來，我有些難受。
他伸出手來，溫柔地抹去我的淚水。輕輕地說道“不要哭，你一哭。便會讓我的心置身於水火之中。”
“我有些難受。”我委屈地說道，活脫脫像一個孩子。
他的眼中浮過一絲愛憐，但是還是未曾沖淡他的悲傷。我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那濃烈的悲傷彷彿要將我感染。
他輕輕拉我起來，一把把我攬在懷裏。溫柔地拍着我的背說道“這樣你會不會好些？”
我點點頭，像小雞一樣啄在他的肩頭。他便抱的愈發地緊了，讓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忽然問我道，聽起來好像意味深長，不過我沒有精力去理會。
“不知道。”我模糊地回答道，眼睛卻閉上了，腦海里都是一片桃花的景象。落英繽紛粉紅的一片讓人着迷。
“你討厭我嗎？”他又接着問道。
他的聲音忽然感覺有點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