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暗流（一更求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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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干王叔，你看這崇雲如何？”
微子與比干同乘一駕馬車，兩人夾在入城的隊伍中，看到道路兩旁全是歡呼雀躍的人，耳中無一時安靜，不禁微微皺眉，微子看到比乾的神色，便湊到近前出聲相問。
比干看看前面崇雲和辛受大王意氣風發的樣子，道：“倒真是個英雄！我大商折了一個崇侯虎，來了一個崇雲，也是天佑我大商。”
微子點點頭：“王叔說的沒錯。只是這崇雲年齡終究小了些，大王如此盛迎，怕是不妥。”
崇雲不僅年紀小，他輩分也小，比干是辛受的叔叔，辛受又跟崇侯虎是一輩，算起來比干是崇雲的爺爺輩，微子點到崇雲年紀小，正撓到了比干心中的那根刺，崇雲功勞再大，終究只是個亡國公子，輩分又小，哪能勞動自己這個大商王叔親自出迎？
“哼，這還不都是咱們那位大王鬧的！”比干捻着幾根鬍鬚，面沉如水，“大王，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當今大商，敢這麼說辛受的只有兩個人——比乾和箕子，他們都是辛受的叔叔，又是王室宗族的伯長，在政治上，他們是辛受的臣子，可在家族宗室中，他們又是辛受的長輩。辛受意圖脫離宗室的制約，抬高王權，最不滿的就是比幹了，人前人後沒少說辛受的不是。
微子嘆一口氣，道：“十年前崇侯虎入朝歌，為大王添一大助力，費仲尤渾飛廉惡來之輩充斥廟堂，十年來勢力越來越大，大王對他們的倚重越來越明顯，現在崇雲做下這麼多大事，其才幹謀略不在乃父之下，瞧大王這樣子，比當年對待崇侯虎還要親厚些。這麼一位英武不凡的公子來到朝歌，我大商……”
比干雙眸微斂，沉聲道：“不錯，大王任用小人，排斥宗親，此等將權柄授予外人之行，令人心寒，若是有崇雲相助，只怕會更進一層。”沉吟半晌，十分憂慮。
微子又道：“聽說，崇雲那五百騎兵，在崇國時大多都是牧奴，低賤之極，崇雲卻將他們奴籍除去，升為國兵，另有不重出身，只重才幹之說，這……”
比干悚然而驚，疾聲道：“這分明與大王的主張不謀而合！若果真如此，我王室子弟百年後無立足之地矣！說不得，萬萬不能讓這小子留在朝歌！”
微子微笑，點頭。
崇雲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正因辛受對自己的厚愛而憂心，處心積慮要離開朝歌，比乾等朝中老臣已經在設法打壓他，要將他趕出朝歌了。
費仲尤渾是辛受親信，當年又受過崇侯虎的幫助提攜，這次崇雲入朝，本來他們也是應該出迎的，只是考慮到朝歌城裏有些心懷不軌之徒，這次出迎聲勢浩大，這些人不免會出來搞些事情，需要防範，交給別人辛受不放心，只能讓他倆去主持了，因此便沒有出現在迎接的隊伍中。
不過很快崇雲來到王宮，辛受大王祭天地祖先，招崇侯虎之魂，他們就見到崇雲了。
崇侯虎在河西慘死，情形特殊只能採用水葬，現在來到朝歌，辛受感念這些年他對大商的功績，便在太廟為崇侯虎招魂。商人招魂，需得有一個與死者長相相似的人坐在祭壇上充當死者，享受祭禮犧牲，這個人稱為“屍”，後世“尸位素餐”的成語即由此而來，崇雲相貌與崇侯虎相似，又是長子，充當“屍”再合適不過。
在大商太廟為崇侯虎招魂，規格不可謂不高，只是這樣又得罪了一批宗族重臣，辛受將一個外人送進宗廟，簡直是大逆不道！
比干身為宗伯，自然要出來抗議，到了王室這一畝三分地上，便是辛受大王之尊也要低下頭，無奈辛受性烈如火，最受不得這種規矩。王室宗族個個懦弱無能，膽小怕事，更有些卑鄙無恥吃裏爬外的傢伙，他們簡直就是大商的蛀蟲！平時不見他們有什麼見地，遇到這些問題卻個個積極踴躍，不就是為一方諸侯招魂嗎，用得着跟要了你們的命似的？
比干硬諫，辛受只是不聽，一意孤行，比干大怒，差點就要撞死在太廟祭壇台階上，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辛受氣得臉色鐵青，恨不得一刀剁了這老東西的腦袋。崇雲在祭壇上再也呆不下去，下來扶住辛受，好生勸慰，辛受才稍稍消氣。
現在崇雲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與青州四國諸侯同行。有他們在，自己也不會這麼顯眼，最起碼的一條，辛受大王見了他們不可能就此扔到一邊不管，這樣一來，也用不着這麼急着為崇侯虎招魂了。
經過這麼一鬧，招魂也進行不下去了，辛受大王只覺自己被狠狠扇了一記耳光，眼中全是殺機。
最後經微子費仲兩方調解，崇雲也提了個折中的建議，辛受只得將招魂儀式改在朝歌城西門外，三天後舉行。
崇雲鬆了一口氣，這朝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到處是政治漩渦，當年費仲等人就是有老爹崇侯虎相助才登上高位，成為宗族勢力的眼中釘，現在自己也因為老爹而大受責難，處境尷尬。自己不過是個小魚小蝦，還是早早離開的好，看那幫子老大人的眼神，恨不能把自己大卸八塊。大概在他們眼裏，自己早成了費仲尤渾這樣的蒙蔽君王的奸佞小人了。
“雲兒，今天這事不成，寡人對你及崇侯多有愧疚，”辛受拉着崇雲的手恨恨道：“崇侯虎在河西為我大商保西陲，勞苦而功高，不幸死於姬昌之手，寡人慾為他行太廟大禮，在他死後做一點事，竟也不能！都是這些個王室宗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崇雲只有唯唯勸解，眼前這位大王喜怒無常，雖有雄才卻又剛愎自用，喜用高壓手段壓制反對派，結果使得雙方矛盾更加不可調和，他現在對自己親厚，一方面是確實對自己有些愧疚，更重要的是想藉助自己的力量對抗宗族集團，就像當年的崇侯虎一樣。
費仲尤渾剛才自己也見過了，他們在大商沒有多少根基，卻身居高位，執掌朝政大權，面子上榮耀，背後苦楚就只有他們自己明白了。辛受拿他們當槍使，自己可不想像他們一樣為辛受賣命，大商朝要完了，得趕緊找條後路。
瞅瞅不遠處的明若王姬，崇雲暗暗決定，看來急切之間只能到東方去了。
“桃兒，怎麼回事？前面好像吵起來了，還吵得好凶。”
人群後面，荀曦對一旁的桃兒說道。
“不知道啊，好像是那些老大人在跟大王爭論些什麼，哎呀，有人要自殺！”桃兒一跳一跳的，抻着脖子往前看，奈何自己身量嬌小，看不清楚，只能偶爾瞥一眼。
“真的？我看看我看看。”女人的好奇心能害死一隻貓，荀曦的好奇心更是不小，雙手扒拉着向前看。
兩個小女生嘰嘰喳喳，早引來了某些人的不滿，一個王室人員樣子的老傢伙狠狠瞪了她倆一眼，斥道：“太廟乃清靜莊重之地，爾等兩個女子在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後世有種說法叫“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一國之都，到處都是高官，看這人服飾，未必怎麼尊貴，但能在太廟有一席一地的，一定有極深的背景，荀曦這一路上不知受了崇雲多少囑咐，不許惹事，受到這人斥責，雖然不忿，還是老實下來。
嘿，再有幾年商朝就要滅亡了，到時看你跟誰耍威風去！
前面傳來消息，招魂儀式被攪黃了，自己男人在上面呆了半天，愣是黯然下台，荀曦聽到這個信兒差點沒跳起來，媽的這算什麼，自己公公在前線流血犧牲，一國諸侯之尊連座墳墓都沒有，來這裏招個魂怎麼了？這也能扯到大義上去？我呸！
荀曦的臉色比辛受大王的還難看，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進城時氣氛非常熱烈的，怎麼一到這太廟就感覺跟進了鬼屋似的？老公說朝歌城不能久呆，果然沒錯。
“請問，這位就是荀曦公子吧？”
有人在叫自己，荀曦回過頭來，看到一個宮女模樣的人，二十上下，白白胖胖，一臉和善，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對，沒錯，我就是荀曦，你是誰？”
“哦，奴婢是王后宮裏的，王后聽說今日崇雲公子入朝，荀曦公子一路相隨，有心見一見荀曦公子，特命奴婢來請公子。”
“哇！是蘇……”荀曦好不容易壓低聲音，興奮地道：“是蘇……蘇王后要見我？”
“正是，不知公子能……”
“真的，你沒騙我？”
“自然是真的，公……”
“太好了！走走走，咱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