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章 斬首

這動靜在寂靜的寺廟裏格外清晰。

“噗通”一聲，不是石頭落地，也不是什麼木製品或者鐵器。

那麼……

我的心猛地緊了下，這聲音聽着像是人體倒地。難道是？

匆匆忙忙的擦了擦屁股，還沒有等我提起褲子。就聽到之前那個知客僧扯着嗓子喊道，“殺人啦！快來人啊！”

那聲音的來源正是崔寧所住禪房的方向。我沿着小路朝他禪房的方向跑去，等我跑到門口的時候，只感覺腦袋嗡的一聲。

禪房的門大開，裏面點着油燈，我大步邁入屋裏，裏面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是間不大的廂房，屋裏的擺設也很簡單，只有方矮矮的木桌，以及一張單人床，其餘並無他物。

單人床上。盤膝坐着具僧人的無頭屍，而這個僧人的腦袋，現在則正在地上。

床上、地面上都是鮮血。甚至天花板上也有一些。這個僧人是被斬首的，鮮血直接從他的脖頸噴濺出來，噴泉似的血濺起來半米來高。

崔寧死了？被人斬首了？

我望着地上的腦袋，有些暈眩。那個腦袋雖然光溜溜的沒有頭髮，不過從眉眼上我認出來了，正是當初和我在一個福利院的崔寧。

沒有想到，就在我即將見到他之前，他卻被人搶先一步殺了，我只感覺到無比的憤怒和憋屈，雙拳緊緊的握住。

而此時，因為知客僧的喊叫，從其他廂房和遠處也跑來了好幾名僧人，他們看清楚崔寧禪房裏發生的一切后，無不目瞪口呆。筋酥骨軟。

那個知客僧剛才好像是嚇得呆愣了，現在看到人多，略微回復了點精神。他看到我之後，忽然五官扭曲的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大叫起來，“是你！是你！”

“是你殺了了空師兄！”

他這話一出。不僅是周圍的和尚大驚失色，身為當事人的我更是愣住了。低剛肝扛。

什麼情況？

這和尚是見鬼了吧？

我剛才明明在洗手間裏蹲着，他為什麼指認我？

“你瞎說什麼！”他這話一出口，原本站在我身邊的大和尚們紛紛畏懼的散開。本來因為崔寧死亡而心情不佳的我更加煩躁了。

“就是你！”看到有這麼多人在場，而我又手無寸鐵，知客僧的膽氣壯了不少，“我剛才去給你和了空師兄端茶，走到門口，正好看到你出來的身影！”

他指着我。憤憤的說，“瘦高個頭，穿着黑衣服，明明就是你！哼，今天你在寺里呆了一天，你的背影我是不會認錯的！”

“你殺了了空師兄，翻牆走了之後，現在還敢跑回來？”他指着我大喊，“各位師兄，他就是兇手，快把他擒住，然後報警！”

“不用報警了，我們就是警察。”

楊茂的聲音忽然在我背後響起。看到他，我的心裏大定。

這時候，從各處跑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足有幾十人吧，幾個大和尚簇擁着個滿臉雞皮的老和尚走到我們面前。老和尚自稱是這廟裏的住持，聽說有人死了，趕緊顫顫巍巍的趕過來。

看到現場的情況，老和尚明顯也嚇了一跳。知客僧忙跑到他跟前，哭喪着臉又把剛才的話重新說了遍，敘述的時候還一直用手指着我的臉，滿臉憤怒和驚恐。

趁這時候，楊茂也把我拉到旁邊，問我是怎麼回事。

我把剛才的情況說了。

“我懷疑那個當時從洗手間走過去的人就是兇手。可惜，當時我在裏面蹲着，沒有看到他的長相，只看到了他的身材。”說到這裏，我忽然激動起來，因為根據我看到那人的身材來看，和在鶴崗時候我看到的那個殺害彭程錦的兇手如出一轍。

這麼說，今晚殺害崔寧的兇手，也就是之前那三起命案的兇手！

我的火氣騰地上來了。膽子當真不小！而且，還是在我即將見到崔寧的前一分鐘，把他殺了！這種感覺讓人非常難受。

“別急，有我在。”楊茂的聲音有種讓人安定的魔力，想到他眼睛的能力，我心裏安定了不少。“對了，你趕緊看看兇手的足跡，然後我們追上去，擒住他！”

不用我說，楊茂也在做了。他慢慢走到崔寧的禪房裏面，站在他的床邊仔細看了半天，然後又慢慢的走出了屋子。

在這過程中，和尚們不斷的試圖衝到楊茂身邊打斷他，都被那個老和尚阻攔了，看來老和尚還是有點眼力見的。那個知客僧縮在老和尚身後，用仇恨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我也毫不客氣的瞪了回去。

楊茂在廂房前面轉來轉去，最後又慢慢走到了我面前。我大惑不解，知客僧說那人翻牆走了，根據我的觀察，崔寧廂房後面是一堵牆，而牆的後面就是條小巷。楊茂現在做的應該是到牆後面的小巷裏去找腳印，難道他的眼睛能力現在不靈了？

走到我面前後，楊茂的身子停住了，然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被他這種眼神看得心裏發毛，莫名其妙。“怎麼這麼看着我？”

頓了片刻，我心裏忽然升起來一個念頭，“你，你不會認為是……？”

他輕輕的開口，然而這句話在我耳朵裏面不啻於是炸雷。“屋裏除了死者的腳印，就只有你的腳印。”

什麼？

我感覺到一陣陣暈眩。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認定我是兇手了？

從現場的痕迹來看，崔寧很明顯是被兇手闖到床前，然後一刀砍了頭。既然是這樣，床前肯定會有兇手的腳印。然而，現在卻只有我的腳印。

“我就說嘛，他是兇手，我看得清清楚楚的！”聽到楊茂的話，那知客僧挺直了腰桿，大聲的說。

“你也覺得我是兇手？”我盯着楊茂，一字一頓的問。他避開我的眼睛，“我沒有這麼說。判案要講究證據，在證據確鑿前，我不會隨便斷定任何人的罪。”

在這段期間，早有人撥打了110，說話間，一群警察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民警吳建佳也在其中。這顯然不是湊巧，應該是他聽說卓刀泉寺出事，馬上就想到了我們，這才跟來的。

現場的情況顯然讓民警們也吃了一驚。楊茂吩咐他們在四周尋找下，有沒有血跡或者兇器之類的。死者的血是呈噴泉狀噴射的，兇手的衣服上肯定會留下血跡，而作案的兇器沒準也會留在附近。

特別是，如果兇手是我的話，這短短的時間我肯定沒法把兇器扔多遠。

這是你沒有說出來的潛台詞嗎？我在心裏默默的想。

在一部分警察去附近搜查的時候，另外一部分警察則在對現場的人做口供，尤其是那個知客僧。

楊茂站在我身邊，我沒有看他，而是望着崔寧的屍體發楞。法醫已經來了，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屍體撞到裹屍袋裏，而他的腦袋，也被裝了起來。

崔寧臉上的表情很平和，並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他的雙眼也是閉着的。我敢確定，他的眼皮不是被人合上的，這麼說，他在被砍死的時候，眼就是閉着的？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按理說，一般人在被斬首的時候，都會是非常驚恐的。我曾經在公安局的檔案室里看到過形形色色橫死之人的照片，他們的面部表情無一不是猙獰恐怖。崔寧的表情，倒像是在睡夢中被人砍了頭。

這也不對，知客僧當時是領着我去見他的，他肯定是開着門，坐在床上等我來，這點從他屍體的坐姿上也能看出來。

那麼，他為什麼會擺出這副表情死去呢？倒像是獲得了某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