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這場家宴是末日爆發以來，歐陽家族的第一場家宴，整整延續到夜晚十點才結束。眾人離開的時候，只有朗朗和老管家作為代表送他們出門，而歐陽止只是坐在沙發上，回應眾人的告別。

“他們還不知道岩岩的情況。”回來以後就協助老管家忙了一天，現在沒有其他人了，朗朗也顧不得形象，隨手扯掉襯衫的領口扣子，歪歪扭扭的斜躺在沙發上。

早在收拾好餐桌的時候，老管家就示意下人沒有召令不得靠近大廳。所以此刻老管家在送完人回來后，也坐在沙發上，只是他雖然也累了一天，但是現在入座的儀態還是完全按照教科書上來的。

“岩岩，現在怎麼了？”老管家的語氣有點遲疑，從歐陽止和朗朗的神色里，他猜到應該不是很好，或者說是，很差？

歐陽止也靠在椅背上，他揉着眼，示意朗朗跟老管家解釋。

“怎麼會這樣？”聽了朗朗的解釋后，老管家也維持不住自己標準的儀態了，他的後背瞬間佝僂起來。在陳岩被拘禁的那幾年，除了歐陽止以為，跟陳岩相處最多的就是老管家了。他比歐陽立人大兩歲，跟歐陽立人是真正的從小長大的哥們。當初歐陽立人愛上陳唯一，他勸阻過，但是在看到他的真心后，也私下幫助過他。那是因為他知道，歐陽立人是一個非常有責任心的人，他可以深愛陳岩，卻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可是他沒有想到，蔣家當初會做得那麼絕，以致於完全激怒了歐陽立人，在陳唯一出事後，歐陽立人也完全的冷情冷心，最終拋棄了一切出家。

可是，歐陽立人沒有瞞過他任何事情。從他愛上陳唯一，到他要為了陳唯一拋妻棄子，甚至包括陳岩的出生，老管家都知道。所以他是除了歐陽立人外，唯一一個知道陳岩不是歐陽止的妹妹的人。

歐陽止把陳岩帶回來的時候，他有過詫異。畢竟自歐陽立人出家后，他的小少爺歐陽止對這個父親的態度他自認非常清楚，所以決不可能是發揮什麼兄妹之情，把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接回來照顧的。儘管開始的那幾個月裏，歐陽止的確非常的寵愛陳岩，甚至包括他身邊的人也一樣。

但是老管家還是沒有說出真相，他選擇旁觀。果然在五個月後，歐陽止終於撕開了偽裝，毫不掩飾的表達出對陳岩的怨恨。

那時候的老管家，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他想，如果陳岩真的是歐陽立人的女兒，以前不認識也就算了，歐陽止把她帶回來后，他怎麼都會護着幾分。可惜，陳岩不是。她不知道是哪一個欺負了陳唯一的男人的種。陳唯一死了，老管家對這個毀了歐陽立人原本生活軌跡的女人，不是沒有怨恨的。所以對陳岩的遭遇，他視若無睹。反正也不是真正的輪亂，既然能讓少爺消氣，不過就一個女人罷了。

可是，他發現歐陽止漸漸的心亂了。再加上，歐陽止在開始的那兩年，對待陳岩，的確很殘忍！老管家不是一個鐵心腸的人。他知道，歐陽立人是真心把陳岩當做女兒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歐陽立人用生命在愛着陳唯一，而陳岩，是陳唯一生命的延續。等他終於擺脫自己的心魔，想要幫助陳岩時，他才知道，歐陽止又踏上了他父親的軌跡。他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歐陽止真相。

可是，歐陽止壓抑了二十年。他愛着陳岩，可是陳岩更是他這二十年強行壓抑的憤怒的發泄口。即使陳岩不是歐陽立人的女兒，可是歐陽止會放過她嗎？她的母親，還是陳唯一。在自小看着長大的小少爺和只是引起了自己的愧疚的女孩之間，老管家還是選擇了歐陽止。對陳岩，他只能是心裏抱歉，然後在他可控的微弱的範圍內盡量給予陳岩一絲幫助，儘管知道那並不是陳岩想要的，更只是杯水車薪。

陳岩重生回來后，雖然坦白的那一夜，並沒有老管家。但是事後，老管家還是知道了所以的一切。他感覺自己做錯了。他對歐陽止的縱容，以為是幫助了他，誰知道卻是讓歐陽止更加深入的走進了自己的歧途。老管家只能隱晦的不斷的勸說歐陽止去見歐陽立人。只有從歐陽立人口中說出的真相，才能讓歐陽止擺脫心魔，走出歧途。而他也在歐陽止終於下定決心的去見歐陽立人的時候，提前見到了歐陽立人。

歐陽立人自打出家后，再也沒有出過他修行的那個山洞，也沒有見過歐陽家族的人，包括老管家。而老管家，也是在山洞前面整整站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才見到了歐陽立人。一開始，歐陽立人並不想說出陳岩的身世，可是在聽說了陳岩和歐陽止前世的糾葛恩怨后，終於還是改了口。也因此，在歐陽止前來時，歐陽立人沒有任何阻止的見了這個兒子，也清清楚楚的說出了當年的真相。

他是心疼陳岩，可是歐陽止也是他的兒子，所以他隱瞞了蔣家當年做下的很多事，只是把那些他認為不會抹黑在歐陽止心中他母親的形象，他外家的形象的那些事說了出來，而且還是一概而過。

歐陽止走後，老管家從山洞走了出來，他在歐陽立人彌留之際，用血發下毒誓，此後，他必將善待陳岩。也因此，在那之後，老管家是真的把這個女孩放在心裏，當成主子，也當成女兒。

現在聽到陳岩如此悲慘的狀態，老管家第一次最直接的反應不是這樣的陳岩會對歐陽止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對歐陽家族會帶來怎樣的滅頂之災，而是在心痛，在惋惜，在焦急。

老管家的反應，也讓歐陽止和朗朗心裏疑惑。在沒回到末日城的時候，朗朗幾人被歐陽止警告后，已經放下對陳岩不利的想法，可是還有一個人，對歐陽止的衷心不亞於他們。那就是老管家。所以他們心裏一直的擔憂，到底該怎麼說服老管家？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要瞞着老管家。是不想，也是不能。

而老管家現在的態度，讓他們放下了擔憂，同時又生起了疑惑。可是不管怎麼樣，起碼現在他們能鬆一口氣了。而且，有了老管家的支持和幫助，他們要瞞着末日城的眾人，還是有很大的把握，也能延遲更久的時間。

“秦勤現在開始研究了嗎？我們過去看看。”老管家第一次放下自己管家的身份，而是以一個長輩，對歐陽止說著。

“走吧。”

他們本來也是打算在送走眾人後，去找秦勤的。雖然秦勤白天的時候說自己要休息，可是他們都知道，秦勤不是那種人。他一定在回房間后，就開始研究陳岩的事情，就像朗朗一直都沒有休息，而是馬上開始了解末日城的情況，並迅速做出決定一樣。

秦勤此刻也的確在自己的房間裏。他的房間，是除了歐陽止的以外，最大的一間。而且他還把兩個書房都打通了。歐陽止他們打開門進去的時候，就看到秦勤一頭亂髮，雙眼通紅的在盤腿坐在地上，旁邊二十平米的範圍，到處都是翻開的書籍或資料。就連桌子上的五台電腦，此刻也同時打開着，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或者數據。

他們進來的時候，秦勤抬起頭看着他們。他已經在房間裏查閱資料一整天了。此刻兩隻眼睛都充滿了血絲，臉色白得如同吸血鬼一般。

秦勤很少有這般不修邊幅的時候。印象中，即使是在茫茫戈壁，在做雇傭兵亡命天涯的時候，他也是一幅金邊眼鏡，慢條斯理文質彬彬的樣子。而現在，說是一個瘋子都不為過。而實際上，秦勤真的覺得自己要瘋了。

“我沒有頭緒，也沒有把握。”這是秦勤第一次否認自己。

歐陽止停頓了一下腳步，僅僅只是一個停頓，短暫到幾乎沒有被人發覺，隨即就乾脆的走了過去，學着秦勤一樣盤腿坐了下去。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這是他的兄弟，現在正在因為自己的女人而否認了自我。

“才一天而已，就那麼不自信啊!”朗朗也坐了下來。

老管家則是走到桌子旁邊，沒有看已經冷卻的飯菜，而是拿起一杯清水走了過去。這幾個孩子，都是他看着長大的。

幾個人都坐了下來，在秦勤的指引下翻看着地上的資料，把秦勤需要的東西標註出來。整個房間安靜有帶着一絲悲壯。不管什麼理由，他們此刻都在為了一個女人在努力。

而那個女人，已經昏睡了一天的陳岩，此刻在那張熟悉的床上，翻滾着，呻吟着。

陳岩一直在奔跑着，她想停下來，她感覺心臟都要湧出來，喉中的腥甜一直在翻滾。可是她不能。不是因為後面有惡魔在追趕，而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軀。她的腦海里，她的意識不停的喊着，停下，停下。可是她的雙腳不受控制，即使已經疲憊不堪，可是還是在孜孜不倦的快速奔跑着。

陳岩還在一遍遍的下着命令，她直覺不停下來，一旦她放棄了意識，任由雙腳帶着自己這麼奔跑下去，她就永遠都停不下來了。她不懼怕自己會累死、痛死，可是她感覺到，對自己的這麼永無止境的跑，最痛心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不知在哪裏看着她的人。

很累，意識很薄弱，發出的指令越來越慢，越來越費勁，還有一道聲音在邊上不斷的唱着反調，放棄吧，放棄吧，沉淪吧，沉淪吧。每一次當自己的指令虛弱得彷彿聽不見的時候，陳岩的心臟就如同被電擊了一般，又有了瞬間的力量。

就這麼一次一次的較量，陳岩的身體在翻滾着，床單、枕頭已經被汗濕，最後，陳岩在一陣陣的無意識的抽搐中又漸漸的昏睡過去。可是在身體的抽搐結束后，她的手指，微微了跳動了一下。

就在此時，一直盤踞在床底下的金瞳，猛的睜開了一直緊閉的雙眼，那令人心悸的全金色眼瞳，仿若重見天日的金子般發光。它也已經睡了一天了，就是剛剛陳岩那麼痛苦的呻吟都沒有驚擾到它。可是，就在剛剛，它突然感覺到了虛擬的氣息，不是很強，但確實是它從跟虛擬分別後，所感受到的對方最真實的氣息，而且，非常的近！

金瞳迅速的爬上了床，緊緊的注視着陳岩。不見了，沒有了！剛剛感覺到的虛擬的氣息又消失了！可是，金瞳知道，那是真的，剛剛是真的。

金瞳側着腦袋，它的智商只有三、四歲的孩童，而在跟愛麗絲一戰中心魂受到重創，以致身軀都被強制性縮小后，它的智商更是下降了不少。它記得虛擬的樣子，所以以前是幻境沙漠裏，虛擬也是經常改變形象，特別虛擬常常會幻變成它前一刻才吞下去的獵物的樣子，但是，虛擬唯一一次幻化成人形，就是它第一次見到虛擬，要把它當做美餐吞下的那一次。可是，那時候的虛擬，不過是一個6、7歲的孩子。而且，虛擬也說過，它無法幻化成大人的樣子。

所以此刻金瞳很疑惑，床上這個是人，是個女人，它知道。可是，為什麼它會在她身上感覺到虛擬？金瞳想不明白，想問，這麼長時間來，它有不懂的問題都是問歐陽止的。歐陽止不懂蛇語，金瞳也不會說人話，可是這一人一蛇在短暫的幾個月的相處中，卻是無比的默契。

金瞳的每一個疑惑，歐陽止都能給它解答。雖然，它的疑惑其實並不多，因為它只想找到虛擬而已。可是，它現在沒有看到歐陽止，它也沒有多餘的精力想着要去找歐陽止。它就這麼看着陳岩，然後一點一點的靠近，直到，自己的獠牙，貼在了陳岩的脖子，頸動脈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