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緣起

1緣起

當楊婷從帶着寒意的暈眩中醒過來的時候,眼前只有一團看不清的烏黑,她正想抱怨一句這地府也實在是太節能了,連燈也捨不得開一盞的時候,卻隱約聽見不遠處彷彿有人在不甚清晰的竊竊私語。

估計地府裏頭的判官小卒,牛頭馬面都不會是這樣溫柔的聲調吧?她這不是到了地府,而是趕了個時下最流行的穿越大潮流?楊婷只能聽得出大概是兩個女子低聲交談而已,卻是一點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

楊婷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這身體的不適也讓她集中不起精神來仔細研究她們談論的話題,她積攢了半響力氣,才順暢的深深的無聲的長呼了一口氣,眼前的黑暗也緩緩的一點點退去了。

醒來之前楊婷的記憶還停留在手術室那讓她覺得無比刺眼的無影燈上,她聽着連接在自己身上的醫學儀器尖利而悠長的警報聲響起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場宮外孕手術將自己和那未來得及着床在正常位置上的小生命一起殘酷的帶離了人間……

雖然那位孩子爸是讓她傷透心也看透了的渣男,但是這孩子卻是楊婷一直盼着的,對於一個盤算着離婚自己帶個孩子過的中年女子來說,宮外孕這結果說是不傷心那絕對是騙人的。只是這宮外孕的手術意外的把楊婷自己也賠了進去……這就只能是讓楊婷暗暗的一聲嘆息了。

正在楊婷為著自己這時也命也感慨的時候,門外兩個女子的交談聲音忽然大了起來。只聽見一個稍為尖利的聲音道:“這事兒萬萬做不得!且別說做這等事傷不傷自身陰司,怕不怕招報應,就是讓大太太知道了,你這蹄子不死也得脫層皮!”

“你怕什麼啊?咱們大太太算什麼?又沒有個少爺傍身,膝下這唯一的小姐,嗤,活不活的過來還是得指望老天爺呢!”另一個低沉些的聲音響起,微微帶着些不屑的輕蔑,“玉梅,也就是你平日裏對我還好,我這才和你說這事的。悄悄兒換上一碗葯的事罷了,等裏頭那個肚子裏的那塊不知道那兒來的孽障沒了,墮胎藥應該是霸道的,說不準大姑娘她也會一併沒了。到時候咱們倆一道去三太太那兒去,大太太知道不知道都只能鞭長莫及。若是能分到重少爺房裏,以咱們的資質,何愁沒有出頭之日?怎麼的都比守着這不靠譜的大姑娘強!”

那位玉梅似乎是被說服了,只低低的答了一聲:“美菱,你讓我再細想想。”說完這一段,兩人就都不再說話了,而後就聽見門戶開合聲響起,兩人的腳步聲也向房裏接近了。楊婷忙合上眼睛,放緩了呼吸裝着還在熟睡。

那兩個滿嘴夫人少爺小姐的疑似丫鬟,果然來楊婷床邊掀開了床帘子看了兩眼,見着楊婷合目睡在原處便扔下床帘子轉身而去了。

那個盤算着給楊婷換墮胎藥的美菱,還帶着笑意扯着玉梅一邊往外頭走一邊道:“玉梅,你也忒小心了些!大姑娘都昏睡了兩三日了,喂葯都得兩個人合力才能喂她喝下去一點兒而已,那有那麼容易醒的過來?你還非得不時的來看看!”

玉梅卻是低聲答道:“總是小心無過愈的,大姑娘好糊弄,大太太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精明着呢!”兩人就這樣說著話掩了門出去了,楊婷卻是極力睜大了眼睛,透過半透明的繡花床帳子看向帶着幽暗燈光的某扇窗戶。

她默默的在心裏整理了一下剛聽來的信息,悲催的發現,這個被她穿越了的身體的什麼大姑娘,看來也是個岌岌可危,隨時會去地府報道的可憐娃。楊婷積攢了好一會的力氣后,緩緩的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這裏頭那個丫鬟們口裏的不知道那兒來的孽障,難道是上天特地為了補償她上一輩子沒做成母親的遺憾而送與她的么?她不知道這個身體的原主為什麼會懷着這個連丫鬟也看不上的孩子,但是母性總是共通的,楊婷費力的在還沒見得到隆起的肚皮上輕輕的撫摸了兩下,用嘶啞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這孩子也是對自己許下了一個承諾:“孩子,媽媽一定竭盡全力的保護你!”

次日一早,楊婷是在兩個丫鬟的搖晃中醒來的。這個身體已經虛軟到了一定地步了,昨夜居然想着事情想到一半就精力不支的睡了過去,也好在是這樣,兩個丫鬟一點沒發現這病怏怏的殼子裏頭已然換了個不同的芯子,依舊一早端了早飯和葯碗過來。

兩個丫鬟大概覺得楊婷這大姑娘已經是不足為懼的半死人,扶她起床的動作不但算不上溫柔,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粗魯,這才讓楊婷覺得身體被搖晃劇烈,快速的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一個穿着青綢掐牙背心,面容清秀,頭上還簪着一支小小的粉紅重瓣桃花的丫鬟見着楊婷睜眼,便露出個明顯是匆忙擠出來的假笑道:“這可好了,大姑娘總算是醒了!這兩日可是把我和玉梅都嚇壞了!”

楊婷微微轉頭,看向身側撐着她的丫鬟——這應該就是那個玉梅了,和那美菱穿了相似的衣裳,髮髻上卻是只有一隻半新不舊的素色銀簪而已,看着比美菱樸素多了,反是有種不張揚的溫潤之感。

玉梅見楊婷看自己,忙也笑道:“大姑娘醒了可就好了,大太太才剛還派了喜鵲姐姐過來問咱們大姑娘好些兒沒有呢,這會子大姑娘醒了,大太太可也就放心了。”

美菱也笑道:“我這會子就去大太太院子裏找喜鵲姐姐報喜去!”說著趁楊婷不備,使個眼色給玉梅,“玉梅且先伺候大姑娘用了早飯和葯,大太太過來見着就更高興了!”

玉梅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看一眼楊婷那蒼白無血色的臉龐,這才輕輕的咬了咬下唇,點頭應道:“我知道了。”

於是美菱前腳出門,玉梅後腳就為楊婷在身後墊了兩個軟枕,讓她斜斜的倚在床頭,伸手拿過來她的早飯——原來竟是只有一碗燕窩粥。

玉梅一匙一匙的舀起來那燕窩粥餵給楊婷,楊婷自昨夜聽見這兩個丫鬟那換墮胎藥的打算,心裏便一直戒備着,這時候當然不敢拿自己腹中的孩子來賭,不過是讓那匙羹沾了沾唇便使勁推開玉梅的手示意自己吃不下。

玉梅也不知道是帶着心虛還是不死心,勸了兩回都不見楊婷肯吃這粥,便改而勸她喝葯起來。只是玉梅面上看似鎮定,不自覺細微顫抖的葯碗卻是出賣了她不安的內心。

側過臉去表示出自己不吃藥的決定,楊婷分明看見玉梅眼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慌亂。玉梅低下頭裝作細心吹涼葯汁而不和楊婷眼神有所接觸,不知道怎麼的,今兒這個歷來性子懦弱的大姑娘雖然依舊是臉色蒼白,卻是不知道為什麼眼神好似多了些往日裏沒有的東西一樣,她一和大姑娘對視便忍不住透露出兩分心虛來。

好在楊婷還是身體頗為虛弱的,兩人僵持了一小會,是楊婷自己不爭氣的身子頂不住了,軟軟的就撐不住坐直了的身姿,只想躺回去枕上歇着。楊婷只好在身體罷工之前儘力擠出“喝水”兩字出來,玉梅忙放下藥碗,在桌子上倒了半杯溫熱的白水過來。

楊婷看着這水色澤透明正常,這才就着玉梅的手,小口小口的將這半杯水全喝了下去。玉梅見她渾身無力的樣子,生怕她下一秒就暈厥在自己面前,而今屋裏又只有自己一個丫鬟在,要是美菱喊了大太太來,倚着大太太綿里藏針的性子,那就是有口說不清的事兒,自己分分鐘少不了一頓責罰。

於是玉梅趕緊扶着楊婷躺下來,一邊拍枕頭掖被子的一邊哄着楊婷說話:“大姑娘,你可別再睡覺了,這都睡了好幾日了,還是醒着些的好,無事便和我說說話來。一會子大太太就來看你了,大太太也為你憂心了這幾日,聽說都在佛堂觀音菩薩跟前為你跪了兩日了,如今見着你醒了肯定高興得很。”

楊婷聽着這大太太應該是自己這身體的親媽,看着自己房裏的擺設,床上的被子帳子和丫鬟們的打扮可以推斷出,這家子看着也是富貴人家,雖不知道具體是那種等級的,至少算是不差錢罷?楊婷便又開口擠出兩字:“我娘?”

玉梅見她肯開口,也是一團高興,忙點頭答道:“大太太在觀音菩薩前為大姑娘的身子許了願,而今正在佛堂裏頭為大姑娘念經的,美菱一去找大太太屋裏的喜鵲姐姐說了姑娘醒來這事,保准大太太即刻就往咱們屋裏來了。”玉梅正說著呢,房門外就一陣腳步響,房門前高高的門檻和半透明的門帘,都沒阻擋住一團玫紅色的身影應景一般的夾着一陣香風進門就直往楊婷的床前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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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包子也能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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