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胭脂樓（二）
何青青說完之後，又私心地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讓那位牡丹姑娘收斂一點兒，便多加了一句道：“這一路上我跟小周承蒙方大俠照料，我們感激不盡。”
一句“我們”，說的更是別有用心。她在心底竊喜之時，周旭鴻卻突然來了一句，“我們是受到方大俠的照料沒錯，但是貌似有些麻煩，是你自己惹出來的吧？”
他又不是傻子，就算是方卻是玄法盟主，但是想要派遣那麼多高手出動，只怕份量還是輕了一些，那些人明顯就是衝著何青青而來，或是為了她這個人，或是因為她身上關於長生的秘密。
仔細說起來，他跟方進，也無非只是受害者罷了。
聽到這般不留情面的話，何青青內心那一點小小的竊喜被衝散，撇撇嘴道：“論實力，我們三人之中，也就你屬於下乘，況且就算是沒有我，你們也未必就能一路安生。”
依着方卻那份狹隘的心胸，又豈會輕易放任方進離去？自己跟着他們，反倒是危機加重了。
她不嫌棄他們拖累自己，他周旭鴻反倒是嫌棄起她來？
況且難道他眼瞎么？看不出來自己是想要為他解圍？
這次何青青還真是冤枉周旭鴻了，他並非就真的不明白何青青的意思，不過就是嫌棄她說話難聽，不想領情罷了。
於是周旭鴻翻了個白眼，酸溜溜地就來了一句，“是啊，我們不過只是些個草民罷了，能夠獲得修道的機會，就是萬幸。哪像你啊，自私任性的大小姐，修道全都靠着自己的興緻，肆意妄為！”
若是仔細說起來，何青青的出身，還遠遠不如周旭鴻，周旭鴻的那些話，也不過就是故意說出來刺激她的罷了。
何青青哪裏是大小姐了，就算是，也只是“草根”大小姐！
倒是何青青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周旭鴻的暗諷，也顧不上去思考，其實自己的修為也是歷經磨難，得來不易，只被他話里的用詞給刺到了。
“你！我自私？我任性？”
她都把那麼珍貴的丹藥拿出來救方進了，怎麼就任性了？這周旭鴻怎麼就這麼不可理喻？
之前一路刻意冷漠了她不說，現在還拿她同別人比較，就算她因為出身微寒，有感同身受之心，不覺得那些煙花之地的女子低人一等，但作為女人，她還是有着自己的傲氣，被自己喜歡的人這般對待，自然難受。
眼見着她們又要吵起來，一旁的秦小柔是真的有些頭疼了。說是歡喜冤家，也過了點兒，同他們認識不過短短時間，便已經見識了他們時時都能拌起嘴來，如此下去，縱然是情人，也能給吵成了仇人去！
看着一路彆扭而來，加上此時何青青的那份說不出口的委屈，心裏也就明白了七八分。
只是情愛之事，別人未必就能摻和，說不定只會越弄越糟糕，畢竟成熟了幾分，再說是在這種糜亂之地討生活，她一眼便看出周旭鴻是個十足的感情愣頭青來，忍不住就上前橫在了他們兩人中間。
省的沒完沒了的。
“何姑娘，你別聽小周亂說，你天生麗質，本就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兒。正好牡丹姐姐擅長裝扮，不如你上樓同她學習兩招？”
女人都是愛美的，就算是像何青青這種闖蕩江湖的俠女，也不例外。再說女為悅己者容，但凡是有了心上人的女子，又有哪個受得住裝扮的誘惑？
是以，何青青自然是為秦小柔的話而動心。
本來被周旭鴻當著外人的面一頓搶白，何青青臉上無光，現在見秦小柔有意給自己台階下，也就不在拿捏，狠狠地瞪了周旭鴻一眼，隨着那牡丹上樓而去。
幾乎是兩人剛剛關上房門，門口便有一人狂衝進來，待看清廳中安好的周旭鴻和秦小柔之後，方才安下心來。
來人正是方進。
“你們……沒事吧？”
擔心對方引開自己會對他們幾個不利，方進幾乎是拼盡全力捨命趕來，現在見他們人沒事，終是鬆了一口氣。
只是因為用功太過的緣故，臉色看上去有些微微發白，令秦小柔心疼不已，幾步便奔過去，拿袖子輕輕替他擦拭起汗水來。
“沒事啊，我們能有什麼事？倒是你，看看，都累成什麼樣子了，慢慢回來就好，又不着急。”
方進嚴峻的面孔，在觸及秦小柔目光的那一刻，便變得柔和起來，整個人動也不動，傻了一般地站着，任憑秦小柔的手在他臉上擦拭着。
至於以往的精明以及沉穩，倒是不見了許多。那副難得的傻樣，竟然看的周旭鴻有些無語了。
之前同方進討論的時候，他言明男兒大丈夫，當要立志四方，且心中也一直是此般認為的。
但現在看到方進跟秦小柔這幅郎情妾意的畫面，倒也覺着有幾分和諧，生出了些許的眼熱。
只是他心念一轉，腦海中居然就出現了何青青那張俏臉來，之後生生打了一個寒顫。
他跟何青青？
呵呵，怎麼可能！
別說是最初遇到時候的不愉快，就算是在日後的相處中，他也是可以確定，何青青此女，絕對不會是自己的菜！
殊不知，這不過就是少年的高傲心性罷了。不可能，未必就是真的不會發生，只不過，當時的他並不是很明白，等明白了，也是此情只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不屑地甩着頭，周旭鴻努力地想要將他跟何青青有什麼的那種謊繆的想法給驅逐出腦海去，結果用力過猛差點扭到脖子，齜牙咧嘴地歪頭，對上的，便是秦小柔不解的目光。
“小周，你……沒事吧？”
“沒事，我怎麼會有事？就是……覺得脖子有些不舒服，運動兩下而已。”
乾笑着，周旭鴻趕緊轉移話題看向方進，道：“方大俠，適才……”
提起這個，方進的神情登時多了幾分嚴肅，壓低了聲音，道：“進去再說。”
他們去的，自然是秦小柔的房間，女兒家的閨閣，周旭鴻是第一次進來，忍不住就在心裏感嘆其細膩精緻來。
至於進何青青在玄法盟閨房那次，因為當時乃是迫不得已，且一門心思地都想着要如何脫身逃命了，自然是算不得數。
照料着方進與周旭鴻落座，秦小柔便去煮茶，懂事留下二人談事，方進也不忌諱，直接便開口道：“我追上去之後，才發現這只是他們的圈套，怕他們會回過頭轉而對付你們，便趕了回來。小周，你們沒遇到危機事件吧？”
危機事件是沒有了，但是可疑的，還真有那麼一個！
組織了一下語言，周旭鴻便粗粗將何青青被人調戲的事情講了一遍，等說到最後，才有些遲緩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那人似乎不簡單。而且去抓青青的時候，他的手裏藏着東西，所幸被我截了下來。”
一開始聽周旭鴻的講述，方進也認為這不過就是個意外，結果聽到最後那句，方才臉色一凜，道：“那你可曾看清楚，那人手中究竟是什麼了？”
“沒有。”
緩緩搖頭，受到方進的影響，周旭鴻語調之中也多出了幾分凝重來，“那東西極為細小，似乎……是活物……”
“活物……”喃喃低語，“根據江湖傳聞，‘滿天星’星光此人，擅長用蠱，莫不是……”
“你的意思是，那人是星光派來的？”
就算是想到了對方來者不善，周旭鴻也感到了一陣后怕。若那真是一隻蟲子，又是直接衝著何青青而來，簡直就是防不勝防。
“嗯，這裏是閔城，相比他們也不敢太過放肆明着胡來，我們只要小心一點，防着他們暗算，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也不忍心他太過緊張，方進出言安慰，之後眼中露出了一抹讚許來，“小周，你這一次做的非常好，能……”
“啊……”
打斷方進話語的，是一聲驚叫，仔細辨聽，卻正是從那牡丹的屋子裏傳出來的。
一想到何青青還在那屋子裏，周旭鴻臉色登時不好起來，也來不及多想，就起身開門直直朝着那邊奔了過去。
無形之中，居然用上了天道功力，那份速度，看的剛進門的何青青膛目結舌，之後又嘆息着搖頭，衝著也起身欲出門的方進道：“我原先以為小周心裏無情，現在看起來分明心裏就關心的很，偏生又當著人家的面故意做出不屑的樣子來……”
秦小柔沉默無語，心想也不知道這小周和何青青到底能不能得到善果。人家談戀愛，高明點的，都是心裏在乎五六分，面上表現出七八分。取外在可親，內有原則之意。這何青青不用說了，外在表現得有十分，內里也在乎的是十分。這種過於投入的戀愛狀態很容易悲劇。而小周這混小子，內里也許在乎了五六分，外在卻表現得只有一二分。這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正常戀愛呀。
“是啊，都是孩子而已。”
這時方進接了一句，將秦小柔護進懷裏，道：“走，我們過去看看，出什麼事情了。”
“還能出什麼事？估計就是牡丹跟何姑娘在笑鬧呢……”
兩人邊說邊走，等站到牡丹的房間門口，一眼看清楚裏面的景象后，秦小柔驚呼一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室內的凳子已經倒了，牡丹橫躺在地上，面色青白，那副樣子，竟然是中毒的徵兆。而明顯受到驚嚇的何青青則是側身靠在先一步進來的周旭鴻身上，微微顫抖着。